第四三章 小卒罢了

    而且既然不能再攻石河关，那么也就意味着犬戎人可以调动更多的人马对他们围追堵截，所以，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更多的恶战。既无补给又无援兵的他们……能撑得住么？

    赵和亲自替方信洗去面上的血污，亲自点燃了火堆。

    半个时辰之后。

    不只他一个人，还有数十人与他一起，在残墟中翻捡，收拾得用的战利品，也给伤重未死的人补上一刀。

    赵和肃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过头来：“走吧。”

    整个山谷中已经是一片狼籍，到处都是火焰，血腥味冲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弼忍不住又看了赵和一眼。

    浓烟腾空而起，原本山谷就有不少余烬，此时更多的烟升空，烟中还夹带着细小的火星，仿佛一个个魂灵，飘然向空而去。

    这一战他们自然是获胜了，犬戎千骑一死，其部下就陷入各自为战之中，而后面李弼在谷中制造出来的混乱，又让犬戎人无法正确判断局势——他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秦人已经潜入了山谷之中。所以犬戎人最后的选择是逃遁，两千余骑犬戎人当中，有千余骑从谷口逃走。赵和也有意留出一条脱逃之路，以削减犬戎人的死战意志。

    如此一场大胜，赵和竟然毫无骄矜之色，也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以他的年纪，有这等品质，实在是太难得了。

    李弼微微点头，那只看着赵和的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为墨家传人，统筹之术学得很好，将剩余的人分配得井井有条，故此半个时辰不到，所有的事情便已经结束：整个山谷中所有的建筑被完全摧毁，十余堆干柴、毡布等易燃之物已经堆起，而秦人的尸体也已经被放入火堆之中。

    李弼坐在尸体堆中，甚至他所坐的便是一位犬戎百骑，身边有一名秦卒正在用布给他包扎，听到赵和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了赵和一眼。

    赵和大步行走在这战场残迹之中，手中的刀已经出现明显的裂纹，上面的污血，厚厚一层，有如铁锈一般。

    李弼哈哈大笑，只不过笑声沙哑，笑着笑着，血水从他那受伤的眼睛滚滚而落。

    李弼咬了咬牙：“方信之死……我心中终有遗憾。”

    来到他身边之的一，赵和伸出手，缓缓闭上了他的眼睛。

    李弼插嘴道：“请都护唤我佐之，我字佐之。”

    诸葛明看向身后，赵和抢了几步过去，先看到了方信。

    赵和亲自带领的五百多人，折损超过两百。

    对着赵和咧嘴笑了笑：“都护，我可为一路大将么？”

    “为何北州还不能安全？”那秦人一惊，忙又问道。

    但就是这样，秦人的损伤仍然很大。

    正如赵和所言，他们这些原本是俘虏的秦人，此时想来已经成为犬戎单于的眼中钉肉中刺。

    听到李弼的话语，赵和摇了摇头：“李鬼眼……”

    赵和扬鞭指了指前方：“而且，我们虽然获取此胜，接下来的日子才是难熬，若我是犬戎单于，接下来必然穷追不舍，哪怕翻遍这金微山，也要将我们翻出来。在这个过程之中，佐之，你觉得自己还会没有仗打么？”

    “李弼何在？”在翻检许久之后，他沉声问道。

    哪怕明知道此时不该笑，可是李弼望着这片火海时，还是忍不住咧了咧嘴，带得他眼睛的伤势也痛了起来。

    此地如此重要，狼烟起后，犬戎人便会来援，他们根本没有太多时间来休整，因此，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打扫战场，彻底摧毁这里的冶炉作坊，尽可能破坯掉一切。

    随着他此声令下，众人再度忙碌起来，而李弼一行的伤亡同样也传到了赵和这边。他们的伤亡比例同样惊人，除了方信之外，还有九十余人伤亡——在这种战场之上，伤与亡没有什么区别。真正留存下来尚可行动的，只剩四十人不到。

    赵和又回头望了一眼山谷，此时那十余堆干柴已经全部点燃，整座山谷都成了一片火海。就算这个时候犬戎人大举来此，夺回山谷后组织灭火，也挽回不了什么。

    他是大秦的下层军官，是北州年轻一代军官之中的佼佼者，他这样的人，构成了大秦军队的骨干。他野心勃勃，他想要借用赵和之势，若有可能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凌驾于赵和之上。但无论他这样还是那样，他终究是大秦军官，终究在关键之时，起到关键之用。

    “都护。”一瘸一拐诸葛明双眼之中尽是泪水。

    赵和嘴唇用力一抿，然后说道：“一路大将？便是太尉、大将军，你也可以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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