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云观中

;  在一旁看二人下棋的王鹿鸣，不知不觉中，就被这些人挤到了外边，看不到棋盘上的内容了。

    蓝袍人正是如今朝堂九卿之一，新任的大鸿胪夏琦。听到男子这样说，他摇了摇头：“子逊，你莫要胡乱疑人了，如今咸阳城中，谁不知道北边的事情？”

    这一次他没有呼对方的字，而是直呼其名，就是比较严肃地谈话了。

    侍剑狠狠地瞪了回去，那男子泰然自若地收回目光，又重新盯在棋盘之上。

    “鹿鸣，你刚才是在为谁祈福呢？”侍剑眼睛弯弯带着笑意。

    蓝袍人叹了口气，起身道：“不曾想在这里也偷不得闲，卞老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改日得空再来寻你下棋了。”

    观中的一个老道人，佝偻着身子坐在老树的树根上，看到二女，向这边笑了笑：“小姑娘，可会下棋，来一局棋可好？”

    “呸，道爷是道士，只论道，不论德，论德是你们儒家的事情。”老道人毫不客气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事德事功，你们儒家一辈子就跳不出这四个字！”

    “而且，前任大鸿胪常晏，不过是在天子即位时迎伴罢了，便因此功升为御史大夫——其人出身卑贱，威望不显，何德何能，窃此高位！夏公，若不乘其立足未稳，取而代之，夏公何时才能成为辅臣？”孙谢见夏琦始终不出声，心中按捺不住，干脆将一些不宜拿到台面上讲的话都说了出来。

    侍剑与王鹿鸣离开之后，外头的院子更为嘈杂，紧接着，一群穿着西域番胡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转眼之间，两年多的时间过去，当初还只是一个小小女孩儿的王鹿鸣，如今已经是一个小少女了。

    “朝堂诸公还是想继续打下去吗？”被称为子逊的男子问道，不等夏琦回答，他又道：“卑贱小民能有何知，天下大事非他们所能置喙，大鸿胪当劝说天子与大将军……”

    两人从边门迈过门槛，出了大殿。

    侍剑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不下，不下，我一看到那横着竖着黑的白的，我就头昏！”

    王鹿鸣合起手，向着救苦天尊的神像再次叩首，然后起身回头。

    大将军虽然将犬戎逐出了大秦，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大秦不能说胜。虽然斩获犬戎人超过五万，可并未让犬戎伤筋动骨，反而是燕赵数郡之地，都被犬戎人蹂躏破坏。此战未能全胜，并非大将军指挥不利，一来是战之初咸阳屡次事变，导致大军迟滞，二来是战之中齐郡变乱，影响了全局。可是官员们知道这个理由，百姓们却不理解，他们只知道当初烈武帝时打得犬戎人哭爹喊娘，如今却让犬戎人带着大量掳获的财富人口退出塞外，因此少不得在背地里暗骂执政诸公。

    侍剑愣了。

    王鹿鸣低声道：“为父亲。”

    犹豫了片刻，侍剑推了她一把：“你要下就去下，反正今日就是陪你散心，下棋花的时间多了，那么逛街市的时间就少些呗！”

    蓝袍人哑然失笑，然后回头看了那个泰然自若的男子一眼。

    才下了五步棋，老道人就“咦”了一声，十余步棋之后，老道人开始挠头，三十步后，老道人掀了棋盘。

    “越是官人，越好面子，越不肯认输，而且官越大，越如此，若是你们肯认输，北边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老道人追在背后叫道。

    “是，如今非烈武帝时了，朝中既无良将，又缺精兵，战之何益？反而是和亲，舍一区区女子，便可令边境安好数十载，北境十余郡可得二十年安宁。待二十年后，选拔良将，精练兵卒，再挥师北上，可尽全功……”

    王鹿鸣侧过头看去，看到的是一个身穿蓝袍的中年人。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蓝袍人拿起棋子，在棋盘上应了一招，然后又道：“而且你们道家就不说德了？《道德经》、《道德经》，有道有德才是真经呢！”

    她说“清河县主”时声音没有特意压制，因此一个正在看着棋盘的男子侧过脸来，望了她这边一眼。

    “孙谢，我看过你的条陈，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推动和亲，是也不是？”夏琦道。

    “爱不爱听是你的事，爱不爱说就是老道我的事情了，若不是上回犬戎入寇没有打好来，这些胡狗哪里会如此……现在你们有求于他啊！”

    王鹿鸣心里确实跃跃欲试。

    白云观在咸阳城中也算是极为热闹的场所，因为占地面积很大，有许多空院子，生财有道的道士们便将一些院子租给了商贾，还有些人干脆直接来此摆上地摊，每五日便有一集市，这已经成了咸阳城中的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