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赵和,赵和才十五岁,虽然身量已经长了不少,但仍然稍显矮。但程九郎眼睛很尖,觉得这位相貌清秀身材不高的少年,绝对不是那憨人口中所说的“狗屁官爷”,当下又下马行礼:“临淄法曹掾程慈见过官人,因为下吏家在定陶驿,故此郡守遣下吏在此为护送临淄王的诸位官爷为向导,以效犬马之劳。”
因此,如同他们在途中做的一样,所有的军士,都在驿站周围寻空地扎营,只有赵和等人才会住入驿站之中。而且只要他们抵达,驿站就会将别的客商清出,以免可疑人物接近窥探。
“法曹掾,不算是官,替法曹跑腿的小吏罢了。”皂袍年轻人笑眯眯地道:“四叔,以后我可就是捉响马的,你千万莫要再操旧业,被我捉住了面上不好看。”
“官人可是下榻于驿馆之中?”程慈连连还礼:“若是官人方便,还请为下吏引见临淄王。”
樊令闷声道:“我算个狗屁官爷,他倒是个真正的狗屁官爷。”
赵和抿了一下嘴:“响马破村之事多么?”
从咸阳城到齐郡临淄城,足足有两千五百余里,若是别的时候,可以先乘船,由大河往东,然后在大河与运河交汇之处登岸转为陆路。但此时冬春之交,正值凌汛之时,舟行极不安全,所以赵和他们一路都是靠车马。
每至傍晚时分,这里都是最为热闹之时,从田中归家的农夫和准备留下休息的客旅,为了争道都有可能打上几架。
赵和顿时心生敬意,肃然向程慈行礼:“请恕我失敬……若是有机会,定要登门拜谒程老太公。”
“齐郡最出名的,莫非就是你这般讨打的货色?”樊令骂道。
(《敬远斋髀史》:齐郡定陶有程姓士人,名拱,字锦堂,少而好学,旁听于稷下,及长,未出仕,隐于乡间。其时烈武帝用兵连年,民多困乏,齐郡风俗重男轻女,故多有生女而弃诸野者。拱见之不忍,乃劝同乡富者出资救之,未成其事反受其辱。拱极怒,乃召同父诸兄弟,言及此事,声泪俱下。诸兄弟皆感之,各出资力,收容弃婴,若家中乳妇,辄分乳食之,若无乳则以蜜丸哺之。自程拱三十二岁起行此事,倾家为善,数十年间因之而活者无数,其九十寿时,所育女婴共聚,得百九六之数,呼父称祖,为之祝寿。时人颂之,乃称其家为“分乳堂程氏”。)
“响马,那是啥玩意?”樊令道。
当然这样的具体事情根本不用他过问,他看了一会儿之后,便信步来到驿站边的聚落前。
那农夫嘿嘿笑了两声,仿佛在嘲笑樊令与赵和的无知。
程慈披衣出门,顺萧由所指望去,只见定陶驿东北方向,半边天空一片通红!
不过他能见到的,当然只是被任命为临淄国相的萧由,至于临淄王,自然是“身体不适”。
他说完之后,慢慢赶着羊又走了,樊令在背后唤了几声,他都没有理会。
“有劳了。”赵和拱了拱手。
但当一个穿着皂袍的年轻人骑马过来时,他却猛然站住,然后笑道:“程九郎,你可回来了!”
他与莽山贼打过不少次交道,满打满算,莽山贼凑得出的马匹不超过两百,而这个农夫口中的齐郡响马,却是数百上千。
程九郎愣了愣,然后意识到,这个憨人前一个狗屁表示否认,后一个狗屁则表示轻蔑。
定陶驿再大,也不可能住下两千军马——赵和从咸阳中带出来的只有五百军马,但半途中又有一队人马追上,故此现在他同行的人已经有两千了。
所以眼前这个年轻的刚上任的小吏,就成了那个倒霉的家伙。
有了萧由所说的渊源,程兹觉得这位年轻的临淄王国相是个容易亲近的人,至于赵和这位少年侯爷,也颇为实在,并不象别的同龄贵人那样跋扈骄纵。
农夫看他的眼神就象看傻子。
至于萧由自称有个堂兄娶了程氏养女之事,赵和根本没去细想,与萧由接触久了,就知道萧由所提供的档籍非常靠谱,但这人说到自己时就非常不靠谱。
萧由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何只听说过,若严格说起来,我家与分乳堂程氏乃是亲眷,我家有位堂兄,所娶便是分乳堂程氏养女。”
两千五百余里,走得再快,也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樊令愕然:“还有这般嚣张的马贼……为何我觉得,咸阳城外的莽山贼和他们比都算不得什么?”
这里是东西南北交通的要冲,故此客旅云集,驿站的规模也远远大过一般。以这驿站为中心,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聚落,聚落里人烟稠密,鸡犬之声不绝。
“咱们齐郡最出名的,大爷可知道是什么?”那农夫在樊令抡起拳头之前,又慢吞吞的开口。
“好,好,你去临淄,当了个什么样的官儿,大不大,威风不威风?”那农夫笑呵呵地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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