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智极不寿

    嬴祝微微扬着下巴，看向曹猛，但曹猛的表情里，他看不出什么来。

    虎乳儿觉得，应该是前者居多。

    关于少帝的死，嬴祝心中，还有些猜疑。

    他身边驾车的大将军突然轻轻咳了一声，嬴祝几乎是本能地坐正身躯，目光也从几位大臣身上移开，转到了两边的人群身上。

    大将军门房的门槛很高。

    这一拳捶得根本不重，至少虎乳儿没有从这一拳中感受到什么恶意。

    “我在铜宫中，可没有这么多话，因为没有人和我说话。”

    两人目光相对，虎乳儿也没有移开眼神。嬴祝觉得这个少年胆子忒大，面对自己的天子威严也敢如此。

    大将军愣了一下，却没有停车，回头看了嬴祝一眼：“陛下何意？”

    他对故烈武皇帝忠心耿耿，乃是烈武帝的托孤五臣之一，手掌天下兵权，控制着大秦五十万甲士。

    这句话，曹猛很熟悉。

    这一鞭陈殇抽得很重，就算是一个成年壮汉，吃了这一鞭也会呼痛，但是陈殇却看到，虎乳儿不但没有呼痛，反而笑了。

    “还没有想明白么？”俞龙望了望李果。

    这些人大多都穿着官服，虎乳儿认不出是什么官职。

    去世了的烈武先帝，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每当有臣子以祖宗之法或者朝廷规矩来进谏的时候，烈武先帝就会说“朕的天下，朕的话就是规矩”。

    一边说，陈殇一边挥动马鞭，狠狠抽了虎乳儿一鞭。

    听了虎乳儿的话，陈殇第二鞭就抽不下去了。

    人群中的一双眼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嬴祝向那双眼睛的主人看去，与虎乳儿目光相对。

    御街两旁，种着桑、榆、桦等高大乔木，还有凤仙、牵牛、杜鹃等花草。

    陈殇咧开嘴笑了，李果却在旁皱着眉思。

    嬴祝面色阴郁，哪怕他现在是这万乘帝国的天子，哪怕他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可他仍然不快活。

    真正聪明的人，总是会远离那些麻烦。

    虎乳儿身上顿时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血珠渗了出来。

    大将军、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再加上大宗正，是烈武帝最后钦命的托孤大臣，他们才是如今天下权势最盛者。

    兵权、财权、法权，甚至宗室之权，尽皆在他们手中。

    虎乳儿并没有弯腰行礼，也没有象别人一样欢呼，他只是静静站在那儿，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嬴祝，大秦国的新任天子。

    嬴祝一想到这，心里就很不快活。

    “朕欲见一见京中父老。”嬴祝说道。

    虎乳儿吸了口气，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墙角，等着。

    那些围观的百姓，就被这些植物隔开。

    不过虎乳儿并不着急。

    嬴祝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目光从大将军身上移开，看向前方的一辆驷马高盖之车。

    能做的他都做了，接下来他会遭遇什么，就只能看别人的心情。

    他出来后牢牢盯着虎乳儿，看得虎乳儿有些手足无措。

    见到嬴祝出来，百姓纷纷躬身施礼。

    “这不合规矩。”曹猛缓缓说道。

    斜斜看了一眼自己车右，为他驾驭着天子之车的是大将军，这是个高大健硕稳重如山的中年男子，虽然年近半百，但仍然充满活力。

    “笑你说假话。”

    只不过虎乳儿还不太适应这种表达亲热的方式，因此稍稍离戚虎更远了些。

    小小门房之内，就是人间百态。

    虎乳儿细心地听着，讶异地看了俞龙一眼。

    “反正我觉得你说了假话。”虎乳儿不急不徐地说。

    曹猛露出若有若无的笑：“陛下仁德。”

    “朕的天下，朕的话就是规矩。”挺着腰杆的嬴祝也缓缓说道。

    “天子所赐绢帛酒肉，虽然让百姓高兴，却不足以感恩戴德，而且天子远在九重之上，真正负责此事的，应当是丞相，据我所知，如今国库空虚，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是天子一时兴起便要赏赐，丞相定然不会同意开此先河——所以方才大将军没有当众驳斥天子，并不是为了给天子留颜面，而是知道，丞相会驳回天子的旨意。天子许下的赏赐得不到落实，现在百姓有多高兴，到时他们就有多愤怒。百姓不会管天子与重臣之间的矛盾，他们只会将此归咎于天子。”俞龙将自己所想都说了出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天子只有头衔没有实权，只有地位没有力量。

    此车为御辇之引导，上面由车骑将军为御者，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三位同乘车上。

    嬴祝下了御辇，缓步走在咸阳城的御街上。

    虎乳儿费了好大力气，才跨地几乎超过他膝盖的门槛，跟着陈殇来到门房内。

    自己的身世……一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现在，虎乳儿不想去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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