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     然后，他感觉迟稚涵在收拾东西。

    他以为自己好了一点，结果在看到检测报告指标仍然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又觉得他的矛盾挣扎，都是无用功，就和之前的每一次误以为的好转一样，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但是他仍然固执的，坐在客厅中央，不说话，不想站起来，他在等，等他的世界恢复到一片死寂。

    齐程看着对面黑洞洞大开的门，眼眶开始发红。

    在见过他每天药罐子一样吃那么多药，在见过他苍白的跟死人一样的样子之后？还那么自然的，认为他是一个完整的人。

    每一条，都无法反驳。

    让她留下，借口是什么？是自己都不能相信关于治愈的童话，还是他给不了的不会自杀的承诺？

    她没有试图告诉他世界多美好，她只是告诉他，不管有没有生病，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喜欢他这件事，需要被尊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推开她，用尽力气的怀疑这段感情。

    “我不会道歉的。”迟稚涵声音很近，就在他的耳边，“你根本不想我走，却又不相信自己不会自杀，所以，我不会道歉的。”

    “你的家人为了你十年来东奔西走，我为了你放下正职工作，甚至放下男女有别，天天晚上睡在你家的沙发上。每个人都有付出，你从来没有孤身奋战过，我们这些付出，不是为了让你放弃的。”

    可是迟稚涵，偏偏在这种时候，又拿着毯子经过他的身边，毯子太大，经过的时候盖住了他的头，迟稚涵拽了下，拽开了毯子，也成功的让他的头偏了偏。

    收拾完了，就体趿着拖鞋往门外走。

    齐程仍然咬着下唇，因为用力，痛感真实。

    看着她体趿着拖鞋又走了回来，这次又抱着两个枕头往外走，经过他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

    齐程咬住嘴唇。

    “因为你这是病，就算我告诉你, 你很好很好，你家里人从来没有后悔过对你的付出，你也仍然会在该走的时候走对么？”她问了第二个问题。

    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反驳他的每一句话。

    他本来就呼吸不畅，这一偏，差点又让他直接往地上摔。

    他转开视线，胸口剧烈起伏。

    他能感觉迟稚涵靠的更近了点，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帮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和眼角的液体。

    她平时换衣服洗漱都会去对面，所以放在这里的东西也只有被子枕头这些，收拾起来声音很响。

    他没有借口留下她，一个都没有。

    所以他绝望了，却偏偏又舍不得放弃迟稚涵。

    所以她责怪他先撩得她，她责怪他用生病的借口，忽视自己对家人的重要性，也责怪他压低抹黑他们的感情。

    四周一片安静，迟稚涵耐心很好的站着，不问不说。

    齐程睁眼。

    他说的时候太平静了，就像是告诉她, 他迟早会远行。

    只来得及看到迟稚涵抱着自己的大被子进了隔壁的背影。

    他了解自己，心态已经脆弱到只要一次，就会彻底跌入谷底。

    齐程的头迅速抬了起来。

    所以她现在要走了，因为男女有别，因为她发现了他的自私卑劣。

    声音是自己都没有听到过的，带着愤怒的生机勃勃。

    ……

    头低了下去，坐在地毯上不想再动，灰心绝望现在又加上了对自己的失望。

    ……

    然后紧接着，是第三个：“不管我现在用什么方法, 你都不会承认你其实并不想死，想自杀其实也只是一种求助方式，你的求生意识指标不会变高，不是因为你想死，而是病想让你死，对么？”

    “我只需要你答应我，按时吃药，坚持治疗。”那双清澈的眼睛亮的耀眼，“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好不好？”

    迟稚涵在原地停了一下，继续往外走。

    他呼吸开始不畅，脚步声像是直接踩在他的太阳穴上。

    齐程闭眼，赌气的，眼眶里面的液体也因为闭眼流了出来。

    他拽住了她，却无话可说。

    “你不想我去对面住对不对？”迟稚涵歪着身体，迎上齐程的视线。

    不管怎么说，他仍然还是个病人，她不可以这样留下一堆让他喘不过气还没完全消化完的责备，然后就放任他自生自灭。

    一直犹犹豫豫压抑着的委屈就突然爆发了，伸出手直接拽住了迟稚涵的上衣，死命的拽住。

    可是……

    ……

    又一次，站在平等的成年人的角度。

    他却最终颓然的放下了手。

    “你发病的时候自我认知混乱，但是不管怎么混乱，你都一定要拉着我的手，不要别人只要我。是你，先撩的我。”

    站在一个健康人的角度，很冷静的告诉他，他自杀，是他的选择，她喜欢他，是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