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事。
然后,就被齐程律师送来的合同泼了一大桶的冰水。
就像是发了脾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小孩。
迟稚涵深呼吸,告诫自己他是病人。
他也试图几次和齐程讨论这件事,但是最终总是以他出现自闭症状告终。
迟稚涵很绝望的发现, 动心这种事情,其实是骂不醒的。
“这些话我常常拿出来炫耀,告诉所有担心我或者纯粹看戏的人,我其实过得不错。”
这两个字,让迟稚涵用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坐起来抱住他。
“我用了四年时间还了四十六万三千的债务,却还欠着五百六十二万七千的钱,这些钱,每年都要收取7%的年率,就这个利息,还是我用我这张看起来很能装可怜的脸,一家家哭求来的。”迟稚涵仿佛在说别人的事,笑得愈发开心。
她勉强算的上牵挂了吧?
齐程的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凉,但是很大,因为画画的原因,中指有厚厚的茧。
她甚至说,她要回到对面去睡,而他想了一下,居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他伸出笔,在其中的一幅黑色背景里面,划了一道白色的痕迹,划过女孩子的脸,划过她狰狞的嘴角。
“你刚才说的合同漏洞,林经武也好,之前的老板也好,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可能是因为真的没有发现,也可能是因为知道甲方是他们惹不起的齐家,所以干脆装聋作哑,而我自己,压根都不想去深究到底是哪个原因。”
虽然齐家不至于真的因为他的事情为难一个小姑娘,但是堵完了漏洞,他可以更安心一点。
所以他生气的原因,是她说她要住到对面去?
他甚至,有了火气,无处撒的时候,拽着她的手使劲的深呼吸。
惊慌只是那么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在抓住齐程的手后,回归原位。
然后提高了音量又开口,语气无赖:“我不管,我就是要说。”
“你不高兴是因为我私下找了赵医生么?”迟稚涵扭头,看着那个男人正在往楼上的画室走。
齐程的眉心却越拧越紧。
“你姐姐一开始的时候很喜欢用钱砸我,我反驳的时候,她跟我说,相比良心,她更信任金钱。”迟稚涵语气平静,抬头,看着齐程,“所以我不太喜欢你姐姐,我觉得我的良心还是比钱值钱的。”
什么叫做遗产?!
“对面的护士都搬走了,我可以回对面睡了。”忐忑不安的换了另外个话题。
齐程没回头,也没减慢速度,因为身高差,迟稚涵走近了后才发现,他拒不合作的态度,像是一堵墙。
这人,拽紧了就不爱松手,上次生病躺在地上的时候是这样,现在生气了也是这样。
他的视线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笨拙的拿出纸巾,看着她无奈的苦笑的踮着脚尖举着手帮他擦汗。
齐程脸色微微发白,他不理解迟稚涵现在说这些的意思,告诉他她并不那么热爱钱,告诉他她一个人也可以独立,字里行间都有撇清的意思,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把这份合同丢到他身上的节奏。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
但是他就是无比的排斥,她要松开他手的样子。
“我死了,一样可以把这些钱当成遗产转赠给你。”齐程终于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仍然拽着她的手。
唯一残存的理智也被彻底抽离,只是因为他的那句他想。
她真的不适合参与这个治疗方案,意气用事,不自控,还容易没脑子。
然后他放开她的手,径直走进画室,当着迟稚涵的面,搬了一张凳子抵住了会自动关上的密码门。
下意识的摇头。
“事实是,你姐姐砸给我的钱,用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她帮我找妈妈,用的费用和精力,我连问都不敢问,因为我发现我的良心其实真的没有这些重要。”
……
“除了钱,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齐程固执的,忽略掉迟稚涵努力想要松开他的手。
“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跟我签的这个合同,真的可以帮我一辈子。”迟稚涵直直的看进齐程的眼睛,“但我,不需要这样类似遗嘱托付的东西,我不想这一辈子,看到钱的时候都想着,我曾经有过一个想要尽力帮助的人,失败了以后还试图保我衣食无忧。”
画被一分为二。
他们都没有再提那晚的事,但是齐程回答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刻一样印在她的心里, 他说, 他想, 但是他做不到。
会变好么?他看着画,画里面的人也盯着他。
难怪律师送过来的时候,脸色都是绿的……
他额头也有汗,因为忍痛,牙关咬的很紧。
这种方式……
迟稚涵身体前倾,半个身子挂在吧台上,凑过去想要看清楚齐程的表情。
那个地方有密码锁,密码只有齐程一个人知道。
半晌才传来齐程不轻不重的一声冷哼。
到最后他这个做了合同想要护她周全的人,反倒是被她赖上了。
不应该喝光那杯鸡尾酒, 不应该趁着酒意问出那样的问题,更不应该, 继续参与这个治疗方案。
怒气涌上来的原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加入你的治疗方案,跟我的工作没有关系,住在这里交通不便,难免会影响我的正职工作。”迟稚涵帮他擦汗的时候,下意识的用纸巾摁住齐程皱起来的眉心,“我想要你回报,但是不是这种方式。”
齐程还是背对着她的姿势,却把她的手捏的死紧,不知道是因为用力还是幻觉,他手微微发抖。
…………
然后就被齐程用黄色牛皮纸袋子遮住鼻子,视线一黑,耳边只有他走远的声音。
赵医生说,现阶段只能让他先有牵挂,拖一阵子,然后看情况再慢慢调整。
但是他的眼里,有她。
“你应得的,我也用不了那么多钱。”齐程神色不变。
他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立起来的墙。
然后看到迟稚涵更加放心的靠近了一点,眉心微微皱着,被他拽着的那只手彻底软了下来,放任他用力的握着。
“这基金呢?”迟稚涵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手在身侧偷偷的握成拳又松开,她快要出离愤怒了。
“赵医生找过你了?”除了那位赵医生,自己身边真的没有这样热爱耍流氓的人了。
这种协议,齐宁和齐鹏居然让他做?
可是他现在面无表情的收走合同,到底是代表她做的成功还是不成功?
“我要赶稿。”他看着目瞪口呆的迟稚涵,语气平静,“晚饭做好了叫我。”
她想要救他,和同情可怜崇高的人格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这个人是齐程,只是因为他说他做不到的时候,眼底有她。
这次的疼痛消失的很快,因为楼下那个不擅长掩饰情绪的人一直哼着歌,他甚至也没觉得呼吸困难。
“……对不起。”呐呐的,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赵医生说过,这是齐程的敏感点。
他并不忌讳跟她聊死亡,对她反对他自杀也没有排斥情绪。
他低头,再抬头的时候,额头上的汗似乎少了很多。
下定决心后,她找过赵医生,当时还不知道合同的事,只是单纯的想问赵医生怎样才能让齐程放弃厌世的念头。
她对齐程的感觉, 像是迟来的青春期, 理智越是不让,感情却越发向前。
“为什么生气?”迟稚涵已经完全没了脾气,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的,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握着手,紧得像想要用502胶水粘起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