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ces心里一颤:眼前的这个齐唐,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陌生人。
正是最后这句话挑起了齐唐的好胜心:“有什么好怕的。”
乔楚神色凝重了些,环视了周围一圈,怀着某种坚定的决心,说:“那女孩有个工作室,稍微弄点儿小破坏就行了。”
那些长久以来,他缄默以对的往事,苏醒了。
Frances在电话里幽幽长叹:“只是叙叙旧而已。齐唐,你我之间真的连这点儿情分都没有了吗……”末了,她话锋一转,“还是说,你怕见我?”
“你一直都不肯原谅我。”Frances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
“我曾经一直认为,自己人生中称得上遗憾的事情不多,你算是一个。”他没有回头,“但是现在,不是了。”
齐唐面无表情:“有问题?”
齐唐的脸色即刻阴沉下来,他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而Frances裹着被单,披散着长发,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完全不爱他。”
这次单独会面,齐唐原本仍是想要拒绝。
他无法想象,如果她真的来了,那,怎,么,办!
好多次,阿超被遗忘在家里,没钱,没饭吃,饿得发昏。乔楚的外婆实在看不过去,就让乔楚去把他叫到家里来,给他一双筷子一个碗。
他绝不容许自己的时间被这种事情所浪费,就在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预备起身告辞时,Frances说:“我离婚了。”
这个男生是这一群人里带头的,大家都叫他“阿超”。
那一瞬间,他脑中所有尘封的记忆,都随着Frances温热的手心开启。
齐唐整个人都呆住了。
“没有啦……”Frances拉长了话音,“只是有点儿意外,以前不知道你会喜欢那种类型。”
她望着路灯下,闵朗匆匆而过的背影,他还是走了,无论他自以为他的选择如何坚定,只要徐晚来闹一闹,他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们只知道,小楚是和我们一条街上长大的姑娘,她混出去了,有出息了,她甚至改变了自己的容貌,每次回来都穿得光鲜亮丽,听其他女孩子说,她一双高跟鞋要好几千,一个包要好几万,谁也不知道她的钱是怎么来的,可那又怎么样,对于他们来说,小楚还是小楚。
他眯起眼睛看她,看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你不开心啊?”
她的一生,将就此改变。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纷纷停下动作,跟着表态,“是啊,小楚,你跟我们客气什么。”
对于闵朗来说,他和徐晚来之间畸形的情感关系,就像是某种毒品,他想戒,可是未必戒得了。
这一切,很像那个著名的“狼来了”的故事,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得知她和别人订婚的消息,自己伤心欲绝,甚至丧心病狂到想要破坏她的婚礼。
拐了个弯,就看见一家台球室,三个叼着烟的年轻人坐在门口打扑克,剩下几个在旁边围观,一看就知道这群人整天没什么正事儿。
他吃了这家多少顿饭,就欠了这家多少恩情。
她用忏悔的神情望着齐唐,他必须承认,即便是今时今日,他也不太受得了Frances这样的凝视,“不管别人怎么看,你知道我是爱过你的。我们之间……别人不清楚,但你是清楚的。”Frances一边说,一边步步逼近,“齐唐,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我们能不能重新……”
阿超小时候,父母老打架,动起手来整条街的人都拉不住。
那晚叶昭觉挽着他的手臂,用挑衅般的语气说“我是他女朋友”,他的眼神,是温柔的,宠溺的,像成年人看着一个未成年的小孩。
蒸笼盖揭开的时候,会有大团大团的白色蒸汽喷薄而出,弥漫在空中。
第三条是:“你和乔楚在一起对吗?我过去找你。”
徐晚来并不是掌握了闵朗的弱点,而是成为了他的弱点。
乔楚一愣,有这么明显?
除了长辈,几乎已经没有人会这样叫她,这一声“晓彤”,瓦解了她装腔作势的伤感。
对比之下,Frances深感屈辱。
老板是齐唐和Frances共同的朋友,见到齐唐时,老板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Frances的姿态,语气,还有她说的话都充满了浓重的表演痕迹。
“齐唐,没得商量。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
“……”
“Frances……”他换成了和其他人一样对她的称呼,“你保重。”
男孩子自尊心强,阿超很少会说谢谢,外婆叫他吃饭……他就真的只闷头吃饭。
他转回面孔,静静地看着Frances,那目光里一丝感情都无。
闵朗走时,乔楚默然地站在窗口,有一把无形的刀在她的心窝上反复捅着。
乔楚在那一刻,心里生出一股狠劲,这个念头早已具有雏形,她以失望、怨恨和愤怒喂养它,日复一日,它越来越强壮。
大家说说笑笑的,小饭馆里热闹得不行。嘻嘻哈哈的一群人之中,唯独坐在乔楚右边的男生沉默不语。
他生平第一次因为“重逢”,而感到如此强烈的悲哀。
齐唐冷眼看着她,没有再接话。
乔楚远远地冲着他们“喂”了一声,听到她的声音,那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不约而同地咧开嘴笑了。
乔楚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我没那么丧心病狂。”顿了顿,她接着说,“我不想伤害她的人身安全,只是想稍微教训她一下。”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似乎一口都没有动过,残存的最后一丝香气挥发在空气当中,没有人知道。
她身后,那棵散尾葵的叶子在微微颤动。
“当年是我太软弱,没有勇气反抗长辈的安排。”回想起往事,Frances脸上满是自嘲,“过去这些年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勇敢一些,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一瞬间就是仙境。
齐唐别过头去,不愿让Frances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那种暖融融的东西在她的心里越来越重,弄得她越来越想掉泪。
Frances原本要说的最后两个字,卡在喉咙里,硬是被生生地咽了下去。
乔楚半天没吭声。
“我不会走的。”闵朗今晚脾气出奇的好,他加大了手臂的力度,将乔楚抱得更紧了一点儿,“以后也不会走了。”
“那我就不绕圈子了。”乔楚深呼吸一口气,盯着自己面前的空盘子,缓缓地说,“我想教训个女孩。”
Frances慵懒地倚在靠枕上,斜着眼望齐唐:“上次那个女孩子,真是你的女朋友吗?”
她没什么改变,还是把别人都当傻子,笃定地认为只要她说几句示弱的话,掉几滴眼泪,对方就会心软,服输。
闵朗靠着墙壁,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对方笑了一下,那意思是,我还不知道你?
全世界好像有无数个“阿超”,但乔楚只跟这一个阿超有交情。
老街本来像世界上千万条道路一样,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可是这里的居民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它的本名。
闵朗一时哑口无言,他不能说实话,可也不想撒谎。
她挤出一个违心的笑:“是因为那个女孩?”
“拐个弯就到了,催什么催啊,显得你们多忙似的。”乔楚笑嘻嘻地说着听起来很不客气的话。
“谁惹你了,谁欺负你了,你一句话的事!”
有种东西在他的心里彻底碎掉了,就像一只保存了很多年的瓷器,从高处跌落在水泥地面上,稀里哗啦,一地粉碎。
虽然面上不说什么,可是他心里记得,一顿饭就是一点恩情。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必须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这些男生和她后来认识的那些人完全不同。
“你不是早就说过,我的婚姻不会幸福。”Frances叹了一口气,语气里的遗憾并不是装的,“倒是让你说中了。”
而乔楚,就在这条街上长大。
可是眼前这一幕,令他觉得这段感情自始至终都充满了黑色幽默。
她曾是他青春岁月中分量最重,色彩最艳丽的一笔。
他们可不知道“男女平等”“女权主义”这些先锋的名词。
齐唐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Frances的婚礼前夕,他们俩在酒店的房间里,关了手机,与世隔绝,度过了暗无天日的几天时光,怀着告别的心情,悲伤地温存和缠绵。
第一条是:“我的猫不见了,两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Frances走近一步,她的笑容沾满了毒液,唇齿之间又有鬼魅:“你跟我可以了断,可是,你跟孩子呢?”
片刻,他恢复了理智,那分分秒秒的错乱和失落已经过去了,永远地过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话语的分量却很重,重到像是有一双手把齐唐生生地摁回到座位上,他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一直都希望能够有一个机会和你冰释前嫌。”就像是剧本上规定的动作,Frances在说完这句话后,一,二,三,眼泪稳稳当当地落下,“可是我没有想到,等这个机会,竟然要等这么久。”
Frances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我们之间不用弄得这么敌对吧?”她往前探了探,眼神很温柔,语气比眼神更加温柔,“齐唐,你变化好大……”她试图用这种暧昧的语气,把两人带回往昔。
长久以来隐忍不发的委屈和憋屈,终于到了一个可以摊出来大大方方晒晒太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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