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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念成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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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兰晓已经麻利的起身去添碗:“我给你也盛一碗吧,今早的粥熬得真是不错,安愿都说好喝。”

    拜年的客套话都说过一遍,荆复洲才起身。就这么当着薛老的面,拉了安愿的手离开。不远处,荆冉正提着裙子款款而来,荆复洲路过她时打了个招呼,她的眼神落在安愿这边,微微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没有点明。

    所以,你没能完成的事情,我来替你完成,从此安愿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是两个灵魂。她没有那么大的格局,说出一些为国为家的话,她的目的很简单,且一往无前。

    她该洒脱的说,好啊。就跟平时那个洒脱的安愿一样。

    拨了拨头发,兰晓把早上刚换的衣服领口上的细小灰尘拂去,接着说:“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我不学无术就算了,还傍上了有钱的男人。别人开价就睡,跟婊/子没什么分别。不仅是我,这鼓楼里所有的女人,你都是这么想的吧?”

    她想起很久之前程祈还在的时候。

    白粥香气缭绕,安愿把勺子放下,迎上她的目光。

    餐厅的灯是暖光,荆复洲这样的棱角在灯光下也变得柔和了。安愿吃饭的时候听见他让兰晓先回去,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才换了种语气,低头看她:“一会儿跟着阿洋去化妆室,下午跟我去一个地方。”

    老人晚年大概是图一个热闹,召唤了大家回来一起过年,荆复洲跟谁都能说上几句,安愿起初还跟在他身边,后来觉得实在闷得慌,悄悄挣脱了他的手,走去天台上吹风。

    荆复洲回来之后,兰晓又回到那个温纯无害的样子了。安愿看她在笑着跟荆复洲说话,虽然后者并不怎么搭理。这画面真是奇怪,安愿实在不懂,是什么促使他们三个如此和谐的坐在一起。

    桌上放着刚刚熬好的白粥,氤氲的热气让安愿的头脑昏昏沉沉的。她胃里空的难受,像是有把火在烧,偏偏目之所及并没有水,她看着面前的白粥,默默拿起勺子。

    可惜,英雄客死他乡,没能成全戏本里说了无数遍的邪不胜正。

    如果不是周围的装扮,不是人们笑闹着拜年的声音,安愿差点就忘了,今天已经是除夕。小时候爸爸妈妈还在,她依稀记得这一天要换新衣服,但所有的记忆,也就只停留在了那件红色花夹袄上。南方总是不下雪,尤其是陵川,过年的气氛便没有电视里渲染的那么浓。她看着桌边打牌的几个人,略微出神,腰间忽然被一只手箍住。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安愿低头,又喝了一口粥。窑子这样的词放在鼓楼,真的一点都不为过。昔日里软弱善良的兰晓,换了衣服和发型,就可以咄咄逼人,这也是窑子逼你学会的生存法则么。

    安愿张张嘴,声音收在喉咙里。她最想问的不过是,说好退学之后就好好的去生活,为什么来来回回,还是生活到了有钱男人的床上。这话她是不能说的,为的倒不是她们之间所谓的友情,而是最基本的礼貌。

    安愿把白粥送到嘴边,张口咽下去。

    “我从来不强迫别人。”

    “怎么跑这来了?”

    伴随着这一声,安愿嘴角的笑容淡去,回身,荆复洲叼着烟朝她缓缓走过来。他的西装没扣扣子,里面的白色高领毛衣晃的安愿眯起眼睛。

    眼下车水马龙,安愿眼里泪光闪烁,那些缥缈的东西忽然变得很具体,她终于明白程祈想要坚持的是什么。仰着头,安愿呓语一般望向天空:“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挺直了脊背,安愿没看她,只是低头重新拿起了勺子:“你知道啊。”

    荆复洲距离她很近,低头时有淡淡的烟草味充盈着她的鼻尖:“别走神,跟着我,人多都怕你丢了。”

    安愿沉默着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安愿弯了弯眼睛,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留在鼓楼。”

    安愿一愣:“什么?”

    那时候程祈是怎么说的?

    涛子今天也在,有荆复洲出席的地方,基本不会少了他和阿洋。眼看着那对男女走了进去,阿洋眯起眼睛,微微叹息:“可惜了。”

    可是前几天,他分明已经将她解雇了。安愿迟疑了一下,没有摸清他的脾气,只好轻轻点头:“嗯。”

    她不懂,也不想懂。

    安愿心里有些微疑惑,但这疑惑仅仅来自于直觉,说不清道不明,也就无处去问。她被他揽着腰,一路穿越过几个人,终于来到正厅,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老者,就是上次大家给他庆生的那位。

    “别说是咱们,可能他自己都没碰过。薛老喜欢干净的。”阿洋叹息一声,又是一句可惜,随后拉着涛子进了会所。

    他心情忽然变得不错,兰晓把碗端到他面前,他破天荒的拿起了勺子。以往荆复洲是不吃早饭的,兰晓脸上的笑意顿了顿,又在自己的位子上重新坐下。

    是啊,是这样的吧,在所有人眼里,安愿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最最普通庸俗的拜金女。

    她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这是除夕,卧底为什么就不能放这么一天的假?安愿想不通,仰着头,眼泪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她的语气很生硬,显然是酝酿了一夜的台词。安愿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抵是因为胃里太空,没来得及吃点什么,就开始了这段对话。兰晓的笑容很讥讽,安愿忽然明白,她跟她一直以来都不是朋友,谁说友情就没有逢场作戏呢。

    “今年换成了谁?”

    还是那家会所,还是那样的一群人。安愿下车的时候,荆复洲已经坐别的车先行到达。他没有进去,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她,酒红色的天鹅绒修身西服,和她的酒红色长裙很配。

    涛子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往年洲哥带的人是谁?”

    可是下一秒,她伸手拿下了他嘴里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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