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念成魔（二）

。他没看到，径直抱着她往里走，上楼时安愿看见站在楼梯口的兰晓，穿了一件她以往最为厌弃的大红色丝绸睡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这个晚上荆复洲回去了荆冉那边，他的房间被安愿占着，他又不肯在其他人房里睡。安愿却是一夜无梦，醒来时窗外已经大亮，昨夜的雨连绵到今早，阴沉沉的天色里，她翻了身，从被褥里坐起来。

    耳边好像又听见兰晓说，那种锦缎一样的衣服最丑了，跟暴发户似的。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浅笑。

    偏过头，昏黄的灯光里，安愿睡得依旧香甜。

    远远地，兰晓招手喊她：“安愿，快下来吃早饭，给你熬了粥。”

    “十九岁的身体，你不是一早就说过了吗。可是对不起，我不拿自己做交易，因为我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安愿说着伸手推开他，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这会儿酒劲儿来了，只觉得头重脚轻。摔回去的时候她被荆复洲稳稳接住，揽在怀里的同时他声音冷淡：“你觉得我想要的就只有这个？”

    可其实，她穿着那样的衣服很好看，当初说它丑，大抵是因为买不起。路过她身边，荆复洲没有转头，安愿的小腿动了动，那只鞋就掉在了兰晓脚下。

    屋内空无一人。

    把烟灰弹掉，荆复洲的声音淡淡的，平铺直叙，甚至没有疑问的语气：“你跟安愿是同学吗。”

    ——我喜欢那个，听我唱梅艳芳的男人。

    他不说话，呼吸轻轻喷洒在她脸上。安愿伸手点在他胸口，缓缓下滑一直停留在他的小腹，看见他微微敛起的眉：“你从这到这，要是不能只给我一个人，我宁可不要。人都说谁都有命中克星，我起初以为我会是你的克星，让你浪子回头，鼓楼佳丽三千也不再要。但我好像高估了我自己，所以我不高兴。荆复洲，你让我不高兴。”

    荆复洲笑笑，大概是她被吓到的样子十分有趣，他从兜里掏出另外一根烟递过去，兰晓下意识的摇头：“我不会抽烟……”

    她的话是咄咄逼人的，可眼睛里却带着分明的委屈，一番话说下来已然哽咽。他没见过她掉眼泪，伸手想去帮她擦，却被她扭头躲开：“可是我也没骨气，挨不住，找了这么卑劣的手段回来见你。就连这些话，也得借着几杯酒，清醒的安愿死也不肯说。”

    荆复洲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女人。她的手枕在脸下面，发丝散乱的挡住了半张脸。即便是睡着的时候，那眉毛也微微皱着，他伸手在她眉心按了按，她不舒服的嘤咛一声，在他指腹上磨蹭了几下。

    这个黄昏，安愿将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严肃问题推到了他的面前。

    猛然的，他的动作停下，看到某一页上的一行小字。

    她的小聪明，终究还是，走到山穷水尽了么。

    她一惊，动作停下，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兰晓愣了一下，心里揣摩着他想听到的答案，迟疑着回答道：“……我们是室友，之前我在梦死唱歌，她不放心，总是在我下班的时候过去接我。后来我不上学了，就没怎么联系过。”

    因为她永远都不会唯唯诺诺的说，我不会抽烟。她怕是会叼着烟说，那你来给我打火呀。

    说这话的时候，荆复洲想，要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是安愿，她大概会冷笑一声挖苦他，或者干脆甩脸子走人。但是兰晓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乖巧的点头：“嗯。”

    “酒醒了？”荆复洲伸手捏住她小巧精致的下巴，指肚触碰到的是久违的滑腻。他的喉结动了动，头更低一些，可以闻见她颈间淡淡的味道。若隐若现的馥郁香气，带着让人沉溺的致命危险。他的眼眸垂了垂，望向她白雪般的颈子。

    所有可以翻动的角落她都细细找过，没有任何和贩毒有关的痕迹。程祈留下的笔记本里没有提到过鼓楼，想必这里并不是他放心的过的地方。安愿叹了口气，宿醉带来的头疼缓缓到来，她撑着墙壁站起来，只觉得希望依旧遥不可及。

    安愿愣了愣，低头，那只被她故意掉在兰晓面前的鞋，此时正好端端的在门口摆着。

    你敢吗。

    兰晓点点头。

    “不然呢？你不会要告诉我，你给不起的完整的爱，却希望别人给你吧？”安愿强撑着眼皮，又回到那个满身是刺的戒备模样：“你们商人不是最该懂得等价交换，还是你做的根本就是黑心买卖？”她猛然收住，怕自己接下来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露了馅，匆忙转移道：“荆复洲，我真好奇女人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她知道会这样，可表面上还是装的失望至极，偏偏用清冷的眼神掩着，一副不想被他看见的难堪样子：“好，那你想要的我也不会给。”

    可那排小字却写得极其认真，仿佛真心实意，是少女心事的含苞待放。

    地板上丢着她的帆布包，荆复洲弯腰把它捡起来打算放去桌上，低头却看到掉在地上的书。是一本乐理基础，翻得有些旧了，大概时常被她揣在包里带到各个地方。

    安愿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脸，线条冷硬的脸上便有了微微暖意。半睁着眼睛，安愿的声音因为很久没说话而带着沙哑：“我要是不去骗你姐姐，你是不是再也不会见我了？”

    手里的牛排被切成了碎块，却一个都没往自己嘴里送。兰晓看见餐刀上映出来的自己，那样年轻的脸，不用多少化妆品也能打扮出的靓丽。她的本钱都在这里，她连一张底牌都没有，就将自己尽数交付。

    烟雾里，荆复洲没说什么，兰晓低头，装做食欲很好的样子，打算把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却忽然听到荆复洲的声音：“吃不下去就别吃了。”

    终究不忍心，回到屋子里给她倒水。

    “是啊，我到底要怎么样呢。”安愿轻轻重复他的话，眼里的那层水光明明灭灭，下午的日光已经渐渐隐去，略显昏暗的屋内她的侧脸很落寞：“荆复洲，但凡你去问问那些真正爱过的人，你就会知道我想怎么样。”

    说到底，开头便不纯粹，那之后再怎么掏心掏肺，也是没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