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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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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觉得不宜久留,便悻悻地离开。丢下一句:“让你了,我去别的地儿。”

    夏晓薇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呢?”

    “对不起,真对不起。大爷,请您让一让好吗?我内急。等他出来,我进去。”易龙说。

    “会不会是他们追来了?”夏晓薇警觉地站起来。

    黑暗中,易龙立即兴奋起来。他意识到,机会来了!火车马上就要进入菏泽站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起身,悄悄地跟在沈默身后。

    “去厕所。至于吗?”

    “大夏大学是民国时期一所着名的私立大学。创立于1924年7月,是从厦门大学脱离出来的部分教师和学生在上海发起建立的,首任校长是马君武先生。1937年‘八·一三’事变之后,大夏大学与复旦大学商定双方成立联合大学。以复旦为主体的联大第一部迁往庐山,以大夏大学为主体的联大第二部迁往贵阳。复旦大夏联合大学在庐山开学不到两个月,南京失守,危及九江。于是联大第一部准备再度西迁,准备与在贵阳的第二部会合,继续办学。联大第一部到达重庆时,被四川各界盛情挽留,以刘湘为主席的省政府并拨款10万银圆给复旦建新校。在这种情况下,联大第一部留在了重庆。1938年3月,复旦、大夏两校领导人在贵州桐梓会晤,决定取消联大,各自在川黔两省设校。1944年因日军进攻大西南,大夏大学再次迁往赤水。抗战胜利后迁回上海。1950年,国家进行院系调整时并入华东师范大学。”沈默停了一下说,“我的祖籍原本是江苏南京,曾祖父在上海大夏大学教书,1937年随大夏大学西迁到贵阳。1938年,曾祖父秘密失踪。后来,曾祖母带着我爷爷流落到贵阳乡下。我爷爷长大后又迁回贵阳。就这样,我们一家就都成了贵阳人。”

    夏晓薇捂着嘴偷笑。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去见过曾平阿姨?”

    此时,沈默已经走到了厕所门口,并伸手推开了门。

    “我们去找过曾教授。然后,曾教授死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会让人发狂。”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各式各样的鼾声却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沈默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直看着老头儿和柳墩儿所在的地方。虽然只能看到柳墩儿的半个肩膀,但是,如果老头儿想出来活动,一定逃不过沈默的眼睛。

    沈默毫无察觉,慢慢地向厕所走过去。

    沈默看了看夏晓薇:“晓薇,你害怕吗?”

    “那群人会是谁?”夏晓薇的心还在砰砰乱跳。

    “拿着!”沈默将香烟递得离老头儿更近一些。

    易龙的手并没有抓住沈默,而是触及另一个人的脸上。那人仿佛突然之间冒出来,挡住了易龙伸向沈默的手。

    沈默和夏晓薇的座位离老头儿蹲的地方很近。

    不料,这老头既不动手,也不喊叫。只是对易龙笑了笑,露出一嘴的黄牙:“小伙子,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啊!”

    “干什么的?不能进。”声音从安检入口处传过来。人群一阵喧嚷。

    “别客气!来一支吧!”沈默说。

    易龙一看老头儿不让,心里真急了。脸上笑着,手就伸过去揪住了老头儿的衣服。暗中用力,想把老头儿推开。可是,那老头居然像是生根的老树一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易龙心想,奇怪!这老头看上去瘦不拉叽的,还挺有分量。再一次加大了力气。老头依然稳如磐石。易龙心里慌了,知道大事不好,自己是遇上高手了。他害怕老头儿反制自己,那就坏了大事。即便老头儿不出手,只要他大声一喊,惊醒了众人,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如果按辈分论起来,这个老头儿就是你舅舅!”夏晓薇实在忍俊不禁,两只胳膊交叉放在座位前的小几上,把头埋在双臂间,咯咯地笑起来。

    五点零五分,火车进入亳州时,天色已经渐亮,车厢里的光线明了许多。

    “不是我表姐嫁得远,是我妈嫁得远。我外公家就在聊城。外公外婆一共就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我表姐的妈,一个就是我妈。表姐的妈,就是我姨妈,嫁在当地。我妈嫁给了一名军官。随着军官去了贵州。后来,军官的队伍在六盘水吃了败仗,队伍被红军打散了,军官死了。我妈一个人流落到韭菜坪。再后来,就嫁给了我爹。那年月,活个人难啊!”老头儿说着说着,眼角就有些潮润,好像是怕沈默看到,连忙用袖口去擦拭,并掩饰地说,“眼里飞进一只小虫儿。”

    列车员看了老头儿一眼,离开。

    夏晓薇拉开窗帘,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平添一丝秋凉。车厢里少数人醒了,多数人还睡着。由于一夜未能睡好,她感到十分空乏。等到火车启动之后,她站起身来,对沈默说:“我去洗漱一下,太累了。”说完,从行李架上取出毛巾、牙刷等物,向洗漱间走过去。在经过柳墩儿和那老头身边时,夏晓薇特意看了一下。只见那老头坐在口袋上,倚在角落里,歪着头,闭着眼,看样子像是睡着了。柳墩儿蹲在老头儿身边,双腿屈膝紧贴胸前,双臂交叉环抱两腿,背靠车壁,头微垂,睁着眼,但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好像上车之后,柳墩儿就在这个地方一直保持着这种姿态。夏晓薇洗漱之后,感觉精神好多了。她往回走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双眼睛。

    沈默心想,老头儿家住六盘水?也是贵州人?会有这么巧的事?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他带着柳墩儿上六盘水想要干什么?沈默不动声色,继续像唠家常似的说:“老人家,你这表姐嫁得可够远的。当时怎么嫁到聊城的?”

    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检票口。

    “沈默哥哥,爸爸死了,曾阿姨也死了。你,怕不怕?”曾平教授的突然死亡让夏晓薇感到恐惧,她从来没想过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生死只是一线相隔。如果说爸爸的遇害让她悲伤让她愤怒,那么,曾平的猝死却让她感到了透彻骨髓的寒冷和茫然。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们现在没工夫管这些。时间,会让他们冷静的。”

    沈默心想,这老头儿是谁呢?柳墩儿家不是没人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叔叔?而且,老头儿的口音不是本地人,说话有些吐字不清。看打扮,也不像是城里人。

    沈默循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柳墩儿!看样子,柳墩儿是想硬闯安检入口。被两个保安挡住了。柳墩儿却不管不顾,依然硬闯。两个保安上前试图制服柳墩儿。这时,一个老头儿走上前,连忙对保安说:“别动手,别动手。他是我侄儿,脑子有病。车票在这儿,两张。”老头儿一边说一边递上车票,同时,识趣地将背上的一只口袋放到安检传输带上。保安看过车票之后,对老头儿说:“看好他,别让他闯祸!”老头儿朝保安点头哈腰,连声称是。

    火车停下了,乘客下车上车,一阵骚动。夏晓薇同时被吵醒,她发现沈默不见了。心里一惊,“噌”地一下站起来,四下观望。没有看到沈默的影子。就在这时,沈默从车厢的一端走过来,一付意定神闲的样子。

    “说侄儿顺口。其实,他是我表姐的孩子,我是他表舅。我表姐是个苦命人,表姐夫死得早,表姐一个人拉扯这么个傻儿子。前不久,我表姐也死了。表姐没有兄弟姐妹,我算是她最近的人了。她临死前给我来了信,把一辈子辛辛苦苦挣的几个钱寄给我,托我帮她照顾这个傻子。唉,都怪我来得太晚了,临死都没能和表姐见上一面。庄稼人,有什么办法呢?前一段时间正是插小秧的时候,忙啊,哪能脱得开身!这不,我得把这傻孩子接到我家里去啊!”那老头说着一口带有浓重的南方口音的变腔变调的普通话。

    “排好队,排好队!”女检票员在维持秩序。

    “你不觉得这老头儿很奇怪?”夏晓薇悄悄地问沈默。

    在离沈默他们不远处的某个座位上,易龙鹰隼一般的眼光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寻觅着最好的捕猎机会。

    易龙紧紧盯着沈默的背影。火车在减速。这是快要进站的信号。菏泽是个小站,停留时间是五分钟。易龙知道自己可用的时间不多,必须要在停车后的二分钟之内把沈默弄下火车。惊动了别人就麻烦了。必须马上动手!想到此,他大踏步跨向前去。

    夏晓薇的眼睛迎着沈默的目光:“有你,我就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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