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兔子肉是天下一绝。他及时地压抑下将这个话题继续及深入的冲动,他不是克瑞玛尔的导师,即便比维斯已死;又及,虽然辛格精灵是比较开朗与豁达的一群,他们也不会高兴在早餐时被人当做活动教材,尤其在涉及族群的生理特性时。
他们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呢,让克瑞玛尔自己去发现吧,这也是一种乐趣,阿尔瓦法师想,心安理得地将一块熬煮酥烂的苹果放入口中。
“年轻人。”他摇摇头说,但语气中并无多少苛责的成分。
“噢。”率先赶到的阿尔瓦法师匆匆扫视了一眼,说:“早知道我就该和考伯特打那个赌。”
炙热尖锐的刺痛击中了他的胃部。
放弃吧。
云母石的巨人头颅非自愿地被更换了位置,以上下颠倒,粉身碎骨的姿态;在它体内设置的魔法尚未消失之前,它吐出的水毁了整个房间的地板,银船和可爱的小鸟四分五裂,它们储藏的香末在水里融化。
没什么,那么说你每个月都有这么一次是吗。
“以后你要抄写卷轴的时候请提醒我。”凯瑞本语气轻快地说:“我会离得远远的。”
一声巨响惊醒了雾凇小屋里的所有人。
那是对我而言。
那是一道思绪,锐利而冰冷的思绪,像条鞭子或是剑刃,太真实了,或许它就是真实的,属于异界的灵魂的,最深切的恐惧与最隐秘的期盼,如此鲜活地出现,伸出利爪挖去它的心脏,异界的灵魂抓住卷缩的胸膛,里面空荡而冰冷。
“很抱歉。”克瑞玛尔声音微弱地说:“我抄坏了一个卷轴。”
克瑞玛尔放着只留了一层干涸墨水的黑曜石瓶让仆役们去清洗,将卷轴卷起来,系上绳索放进次元袋,在他脱掉白色的外袍,预备回到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的时候,一束半枯萎的香附子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站在房间一角,面色苍白的黑发年轻法师说的,不是问句。
“什么”凯瑞本问道,游侠穿着舒适轻薄,直至脚面的长袍,没有腰带,浅口的便鞋,他将左手的弯刀轻轻抛起,让它和右手的同伴汇合在一处,银蓝色的锋刃在月光下流动。
四肢被撕裂,口里被灌入融化的铅,被钉在墙上。
那是个乏味的世界,巫妖说,而你更是不值一提,平凡的容貌,贫瘠的头脑,狭小的居所,微薄的收入,只能说还算健康的身体,最长不过一百二十年的寿命,但在这个世界里,你能拥有更多,就像我在你记忆里看到过的,财富、爱情、荣誉,强大的力量和崇高的地位,还有长久到无法估量的青春与生命如果能走到最后一步,你甚至能够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一股火焰爬上了它的脊背,席卷全身,又是一阵刺痛,先是膝盖,再是肾脏。
随时都会死去,凄惨的死去。
你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永远的休息。
它想要回去。
太累了。
克瑞玛尔跳了起来,检查着自己的行囊,不是那么惊讶地发现它已经被整理好了,就连药剂带和卷轴带都妥帖地挂好,紧贴着他的胯部,拉起斗篷才能发现。伪装成一个蜥蜴皮小包的次元袋正牢牢地挂在他的腰带上,装着零碎物品的皮囊挂在椅子的右侧扶手上,旅行手杖斜靠在左侧。
你让我惊讶,巫妖毫不避讳地说,你居然能摆脱它,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仅靠自己。
我们,曾经的不死者问道,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古怪。
他握在手里的小净水球一次可净化大约一鲸鱼油桶,也就是八个啤酒桶,两百八十八加仑的水,镶嵌在外壳的红宝石能在净化水质的同时让它们沸腾。它几乎清掉了他们一半的积蓄,唔,巫妖的一半积蓄,异界的灵魂羞惭地想道。
你不是说那只是轻微不适。
可那不是我的,异界的灵魂睡意朦胧但坚定地咕哝道,也许成为你确实会很好,它微笑,但那个平庸的我呢,它没有任何过错,它不该被自己杀掉。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孤立无援,敌人无数。
克瑞玛尔疲倦而感激地向他鞠了一躬。
早餐简单而美味,蜜酒,蔬菜,水果汤,煎烟熏鹿肉肠和煮海鸥蛋。
不,你不能。
不。
这也是一个小提醒,以防出现什么“人为意外”,净水球并不容易损坏,它毕竟是秘银所制,问题是谁都能使用它,它是魔法制品,发挥效用时却无需魔法,而且很好脱手,除了航海者以外,它在喜好享受的贵族与法师间也同样炙手可热,即便是赃物,它也能换来足够一家人富足地过上十年的钱财。
我笑得很正常,异界的灵魂说,会反噬自身的血脉大概不会来自于精灵,你的母亲,那么说,父亲你的父亲不是人类。
你想回家。
没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