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中,元熹里。
于禁说罢顿首,额头贴在冰冷木地板上,大气不敢出。
结成蛹后,重新分配组织,破壳而出后,有的可能是毒虫,有的可能是蝴蝶。
带来的两千人已被拆分,尽数迁往河北充任魏国的屯田客,运气好的还能与家人团聚。
曹操脸上笑容敛去不见,就听于禁说:“臣本无颜来见大王,只是田孝先骁猛不亚关君侯,且锐志更甚。臣担忧国中轻视此人,故来见大王以陈述此人之能。”
盯着于禁消瘦面容,满头白发,曹操张张口泄气了,又说:“卿之心迹,孤已明白,且归宅静养,病愈后再为国家……出力。”
仅仅是二次分裂后的袁家,也让曹操啃的很辛苦。
曹操一骨碌翻身而起,用手杖连连敲击于禁额头前的木板,哚哚作响,司马懿、蒋济、董昭、夏侯惇四个人闻声从别院走来,侯立在庭院前。
“大王,英雄有所争而已。如汉王百折不挠,如关君侯矢志不渝,皆如是也。”
随着魏王国建立,各地屯田客形成的民屯田庄更像是物品一样,被魏国官吏瓜分,仿佛一个个零碎的封地。
曹操回头看于禁:“文则,你说天下英雄怎就这么多?前有袁基、董卓、盖勋、傅燮,后又有关东群雄。”
攻城掠地后,往往大规模收编百姓为屯田客,美其名曰民屯。
所谓的三十税一……一群背井离乡,连身份自由都没有的屯田客,你跟他谈三十税一?
偏偏袁绍一死,河北士人拥立袁尚为后继,造成袁家二次分裂。
尤其是九月时邺城发生的魏讽案,杀死诛连了太多太多的人,让活下来的人学会了闭嘴,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保持距离。
“元让不必欺我。”
袁隗虽是太傅,录尚书台事,可袁基才是袁家之主,因为袁基袭爵安国亭侯。
见曹操口吻不以为意,于禁苦笑,强辩:“大王,臣再领七军三万余精锐,若对阵田孝先三千之众,臣亦不敢大意。此人之勇,不亚项王。兼有力行、止欲、礼节之美,吏士甘愿与之同死。”
袁绍动手最快,将长子袁谭过继给袁基,自己继承安国亭侯爵位。若无意外,今后袁谭成为袁家家主,等于家主主脉还是袁基一系,袁绍其他的儿子依旧是庶流、别脉。
于禁顿首再拜,与曹操互看最后一眼,颤巍巍起身,面容萎靡,后退几步,转身到廊檐下穿上皮履,又勉强行了个军礼,才对夏侯惇四人见礼,四人也都侧身回礼,目送于禁一步一晃离去。
元熹里的废墟已被清除,此刻正沿着旧有的墙基、地基修建屋舍,袁家府邸轮廓已成。
屯田客好,名义上是民屯,实际上跟军屯一样,是强制管理的,地位等同于农奴。
仿佛即将化蝶的蛹,蛹壳破裂前,不知道究竟能孕育出什么,这到底是蝴蝶蛹,还是蛾子蚕蛹。
“臣以为此人不死,国家难安。”
袁基是袁术的嫡亲兄长,也是袁绍的兄长,面对袁基,袁绍、袁术始终无法抗衡,袁基才是真正的袁家之主。
现在的大汉、魏王国,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自己认识的大汉、魏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