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爸爸,一直拖着我在地上走。他知道我没死,他拖我……”
如果她是这录像带里的人,该做出什么选择?
绝口不提红烧肉和罗宋汤是谁炖的,又是谁煮的。
可是,这五年来每次工作结束,她都会怅然若失地从国外飞回H城,走遍熙攘的街道,看着人来人往,嗅着那些来自陌生人的陌生气息,试图找到些什么,却只能酩酊大醉,在街头看着不曾停留的脚步哽咽哭泣。
宋林倒是很爱借地吃完了鹅肝,哪怕胃不停挛缩着。他说得轻描淡写:“你父亲一定曾经为你留下了点什么,而这东西,必然和他相关,也和阮宁父亲相关。你去寻寻,定然有用。”
这世上没有谁放着豪华花园不选,而去念旧,要自己家的荒草地。
摄像机,一瞬间被打落在地。
和他在地狱同行,也比独自光明要快乐。
她曾问过小管家:“你叫什么呀?”
宋林料想有这样一个东西的存在,能让阮敬山死亡的真相浮出水面,至于谁会因此被拉下水,从阮宁当年的反应来看,可窥一二。
他的声音清晰,是个年轻的男孩的声音。
程可可认真地吐槽谅解并且含笑等看管他的告白,等得那么着急。
除非他们,真的死了。
芯片旁边是一张卡片,上面有妈妈的叮嘱——你父亲不冤枉,但该死之人并不是他。
阿姨猛点头,如痴如醉地觑着客厅,显然来客的美貌镇住了自称什么场子都见过的自家大妈。
她问未林:“我为俞迟,你为谁?你爱院宁跟我爱俞迟一样?”
等到恢复到电脑上,费小费看着那段安静而清楚的视频,整个人都不好了。
费小费掀翻了她爹和她妈留下的遗物,把两个箱子里的碎渣流都倒出来,回想着父亲临终前寄到英国的物件的归属,最后在一个皮箱子的中层里找到一个芯片。
阮宁下班回到家,歪歪扭扭地脱鞋,保姆阿姨说:“我的天啊,小阮,你不知道,咱们家来了个好漂亮的姑娘,就像……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哎呀,我想不起来了。”
而对她的那些,在这一眼的映衬下,真的假的却通通成了假的。
谁料想爱着的女人长大成了仇人,谁料想爱着的女人要抢爱着的男人。
这棵豆苗,本来就是妈妈从隔壁为他借来。隔壁那个糟糕透了的园子,才是豆苗热爱栖息的故乡。
他骗了她。
阮宁淡淡地看着,一直到事故发生,那人举起了摄像机。
是年少的阮静,如此清晰。
结果俞迟语气更加冰冷:“从来都是坐没坐相。阿姨烧了点被事放,冰箱里有一碗新炖的红绕肉和刚打的罗宋汤,你吃了吧。阿延这会儿睡了,别去闹他。”
姑娘觉得浪费,低头皱眉收拾这碗软糯鲜美本该进入她温暖的胃部的肉。程可可抱着水杯挪到厨房门前,语气温柔却尖锐:“你还想装作没听见吗?你根本就是没心肝的吧?你爸爸死了,你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偷生苟活这么多年,从没想过替他报仇,反而害得我爸爸做了替罪羔羊!你这么安稳地坐在这里,吃着这样一份温馨的饭菜,偷来这么幸福的家,有没有想过你爸爸和我爸爸的白骨在地下犹然含冤!”
阮宁低头收拾这一片凌乱,淡淡开口:“你爸爸并不无辜,爷爷当时证据确凿,否则你爸爸不会死。”
可是,俞迟是她看不懂的人。
阮宁用头执拗地抵着俞迟的胸膛,想要挣脱这个怀抱。她像只被困的小兽,僵硬而恐惧地撞击着四周,直到俞迟把手放在她的眼睛上,紧紧地遮住。
那个不速之客来到延边的时候,阮宁说实话是服气的。
这下,三种心思,样样圆满。
她把视频往后拉,直到这拿着摄像机的人把摄像机落在车上,下去拖爸爸的尸体和满身是血的她。
他摘下了面象,因为阮宁此时她不见他。
在黑暗中匍匐滚爬那么多年,她想自己也真的能撑下去。
她话得了无生机,直到接到宋林的电话。
她不曾想过,这二人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
费小费闯荡娱乐圈这么多年,都说娱乐圈水浑鱼滑,可是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那里水挺清澈,眼前这个简直是条至尊黑鱼。他颇有礼貌地把切好的鹅肝递给费,笑道:“这是小栓小时候闹着要吃一直没有吃上的鹅肝。她在我的生日宴上尝到,吃得很香甜,程小姐也试试。”
她后悔了。
而最盼望的,不过是俞迟深爱的那人是自己,哪怕他死去。
可是,真的和施耐德订婚之后,她落实了因情害死俞迟的罪名后,反而松了一口气,觉得心安。那时的可可,既盼自己能与肮脏罪恶的过去划清界线,不安地想着俞迟是自己在人世的唯一污点证人,又盼自己爱上猛烈追求自己的英俊男星施耐德,从此冰清玉洁。
托经纪人找人看了看,说是一张存储卡。
林笑了,他和她约在一家名叫MeryGor的西餐馆就餐。他说:“真的啊,程小姐。”
豆苗说:“I am always here.”
那天有雨。
打落摄像机的人,就是阮静。
那些严厉是真的,这一眼也是真的。
阮宁坐在了电脑前,麻木地点开了那段视频。
这录像的设备被人拿在腿上,还能看到他裤子的颜色,深灰色的棉质裤子,一尘不染。
她拎着LV的小包施施然而去,转身看了俞迟一眼。
费小费觉得天也许会被戳出窟窿,而窟窿外遍地骷髅。愕然想起宋林的话,他似乎每次都聪明在先知上,可这聪明,着实有些可怕。
她和他朝夕相处,她帮他保守秘密,他说过好好爱她。
他告诉她,“死了”的林林去了哪儿;他告诉她,“死了”的林林娶了谁。
她不是不记得那个姑娘,她曾经无数次想起幼时程可可修长而白暂的脖颈,遥遥想着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小姐姐,幼小的张小栓曾经嘀嘀咕咕,长大以后长了把儿,能娶媳妇儿,一次娶俩,可可当大老婆,小丫当二老婆,后来发现自己确实长不出,反而长成了小姑娘的模样,那些傻乎乎的话就被傻乎乎地抛到了脑后。
俞迟攥住她凝固的指着视频的手,死死地把她裹在怀里,裹在天蓝色柔软的毛衣里。他拍着她的头,温柔开口:“不要说了。”
她知道警察和救护车会十分钟后赶到,这是从妈妈后来口述中得知,可是她和爸爸再也等不到了。
视频右上角显示着录像的时间,206年的6月3日,距离上午十一点,还有半个小时三十三秒。
小管家眼睛里有着巨大的黑洞,他说他叫林林。
他原来没骗她。
俞迟默默看着她。
阮宁挠挠头,又坐回一组独立的沙发上。她刻意让自己置身于事外,有些了然地看着俞迟和可可二人,一副“男人我懂你”的表情。
俞迟把她往怀里搂。
摄像机再次正常运行时,2006年6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