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月牙湖?
她的双眼,再也无法看到那倾国倾城的茶色眼眸,她的双手,再也无法触摸那温热的面颊,她的双耳,再也无法听到那清淡温柔的笑声……
说着,他的眼底深处掠过了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喃喃道,“高长恭,你等着……”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了新年的来临。
“长恭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哭过一场,这根本不正常。”恒伽的黑眸在月色下闪动着异样的光泽,“那是她最重视的九叔叔,怎么可能能当作若无其事?”
那一夜的雪出奇的大,像无数翩跹的白蝶,粉晶晶素绒绒的冰凌花缀满了无叶的枝头。
又要再一次——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了。
曲终人散之后,他将长恭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里。
“虽然这回突厥人似乎没什么动静,不过二哥,你也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去年宇文邕特此来此商议联盟之事,他们必定也会有所动作。”恒伽眯起了眼睛。
她只能喃喃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无声的暗夜似恍恍一颤。
阿耶只道是皇上曾经被兰陵王所伤,所以才会耿耿于怀,于是连忙道,“皇上,您放心,这次臣一定会取了兰陵王的首级回来!”
这天临近黄昏的时候,长恭收到了从邺城传来的急报。周帝宇文邕统率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拔齐国的宜阳等九座城池。如今皇上下旨急召兰陵王立即率军前去支援斛律光,夺回重镇宜阳。
身处漠北之地,仿佛都能听到生命在空气里抽丝的声音,已经有喜人的新绿在墙角蔓延,或是牵牵绕绕攀到房檐上,绽开的花一朵两朵三朵,小小的颜色融在一片草里随风摆动,是柔弱又不屈的点缀。
阿耶愣了愣,又好像恍然大悟道,“也对,那厮让皇上吃了那么多苦头,还差点要了皇上的性命,是不该让他死的这么容易!”
长恭抬眼望去,看到他眼中轻微的波动,烦躁的心情莫明其妙的就开始变得沉静。她知道,那是一种对同伴充满信任的目光,像暖暖的掌心,一寸一寸抚摸着她的心脏。
“的确是一个好机会。”宇文邕抿了抿嘴角,“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朕就会调集大军,直指宜阳。”
“我没醉。我一点都没醉。”一双眸子望上来,干净清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皇上,如今高湛一死,齐国必定陷入了混乱之中,再加上现在的那个皇帝高纬年轻贪玩,昏庸无能,不正是再次攻打齐国的好机会吗?”阿耶又惊又喜的建议道。
一连过了一个月,恒伽和小铁都惊讶的发现,长恭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日里照样和他们嘻笑如常,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
是的,这是她深深信赖着的同伴。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了一阵暖意,好像春天的风吹过了草原。
“九叔叔,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
她的眼中仿佛有什么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立刻转过了目光,扯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撑,撑什么?”
须达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赵郡王……已经过世了。”
他凑近她的耳旁,吐出灼|热的气息。声音低沉而温柔,轻轻地说,“长恭,求你……不要这样。求你不要,明明痛苦,却还要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笑。如果不能原谅,那么宁愿你狠狠地恨;如果依然痛苦,那么宁愿你放声地哭。只求你,不要假装遗忘,将伤口隐藏,任它发脓溃烂痛彻心扉,自己一个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哭着痛着。所以,不要再继续强撑下去了——好吗?”
长恭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上次在晋阳时,赵郡王高睿和我并肩作战,也是个出色的大将,这次怎么没有让他出征?”
“什么!”长恭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过世的!”
小铁想了想,“可是,毕竟是他杀了三哥哥,长恭哥哥可能是因为还在恨着他,所以才没有哭。”
“恒伽,父亲说你和长恭一直配合默契,所以这次也恳请了皇上让你一同出征。漠北这里,就暂时由我先守着,你们俩准备准备,明天就出发去宜阳!”须达将消息传达完毕之后,又恼怒的抓了抓头发道,“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非要长恭出征,有父亲和我们在,难道就对付不了周军吗!”
恒伽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又望向了长恭,“再厉害的人物,也不是兰陵王的对手。”
与此同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长安城。
“在她的心里,那个人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他的话音刚落,却惊讶的看到皇上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阿耶,兰陵王……朕要活捉她。”
宇文邕的唇边泛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到时你就知道了。这次无论是斛律光,还是兰陵王,都会败在朕的手下。”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然后又缓缓垂下了眼睑。疲倦就是刹那间蜂拥而来的,仿佛突然汹涌上涨的潮水,猝不及防之际已经淹没身心,沉沦灭顶。行路很久的人,如果不停下来,一直坚持走下去,那么她或者会疲倦,却不至于会懈怠;但是,一旦突然停止前行坐下来休息,疲惫和倦怠则会乘虚而入,瞬间占据身心,瓦解意志,吞噬掉坚韧的决心。
她想起他一成不变的清冷脸容,想起他只对她露出的宠溺笑容,想起他眼睛的深邃,想起他唇边淡淡的纹路,想起他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想起他身上淡淡的龙檀香……
“还不是和士开这个狗贼!”须达一阵气血上涌,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太上皇过世之后,赵郡王等人就想将和士开这个佞臣赶走,还禁止他入宫见太后和皇上,谁知道和士开用珠宝美人贿赂别的重臣,得以再次入宫,和太后等人定下了毒计。赵郡王不知有计,翌日仍旧入谏太后,结果被活活勒死于华林园雀林佛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