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错过

    “长恭……不要走……不要走……”他喃喃地低唤着，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小老虎香袋，仿佛连所有的知觉，所有的记忆都一起消失，最后浮现在眼前的，却是那个月色清朗的夜晚。热闹非凡的王府里，那个笑容满面，神情灵动的小男孩，甜甜地叫着，“九哥哥……”

    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最初倾心的那个永远占据心底最隐秘的角落，温暖而美好，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不会因为年华的蹉跎而遗忘。

    长恭转了转眼珠，“咦？你不知道恒伽的必杀技才厉害吗？”

    “不过，这也是狐狸唯一的优点了。”长恭还不忘又调侃了一句。

    就在现场乱作了一团的时候，忽听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而来，还夹带着同样急促的声音，“王爷，斛律将军，邺，邺城有急报！”

    时间，很平静地流淌着，像水一样，不停不停地从身边溜走。转眼间就到了秋末，火红的枫叶被微风吹拂着缓缓起舞，在空中缠绵地一圈圈旋转、飘落。地面覆上一层又一层如锦被般的枫叶，火红的、深橙的、淡黄的，深浅的颜色相互交织，构成一幅温暖的秋图。

    所有的爱也好恨也罢，如今都已经没有了对象，那种心无旁依的感觉就像是脑子里一下失了血，整个身体和灵魂轻飘的让人眩晕。

    前尘往事和着多年的爱怜，都溶化成了一个旋生即灭的泡沫。

    生命附骨的孤独隐没在漫长的黑夜，无人能读懂他深藏的心思……

    “长恭哥哥，你怎么了？”小铁急切的问道。

    听他没有用那个朕字，和士开的眼中微微泛起了一阵酸涩，他收起了平时惯用的伶牙俐齿，隐藏起了最为擅长的谄媚奉承，却是低低说了一句，“陛下，您就不想再见他一面吗？”

    留不住的。

    他的眼底一颤，无意识的摇了摇头，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突然，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淅淅沥沥，似乎在忠告着将会有剪不断的缠绵，剪不断的哀梦。他微微仰头，一瞬间想起很多事。这些本该埋没在记忆深处的事忽然如同滚滚熔岩熨烙在心上。

    高湛望了他一眼，“士开，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趁着今天我还能顺顺敞敞的说几句，索性说个明白了。”

    她往手里呵了一口热气，径直往吃早饭的房间走去。

    话音刚落，一个馒头就嗖的一声飞了过来，还好他躲的快，这个馒头正好砸在了哈哈大笑的小铁身上。

    “不是……”她摇了摇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这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就好像……好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消失了……

    这剧烈的疼痛令她的手也剧烈颤抖起来，原本拿着的肉串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

    “诶？恒伽哥哥的必杀技？”小铁困惑的望了恒伽一眼，看到他的眼中掠起了一丝意料中的笑意。

    记得在大雨滂沱中，浑身湿透的她晕倒在了他的犊车前，

    这下轮到长恭格格直笑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恒伽敛声问道。

    “答应我，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他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连皇后也不能说。”

    记得在夜色下，她笨手笨脚的抹去他的眼泪……

    长恭清晨起来的时候就觉得今天格外的冷，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望了望天空，只见阴沉沉一片，看起来倒像是要下雪似的。

    长恭忙不迭的咬了一大口，连声称赞，“狐狸你烤肉的本领还真是无人能及！”说着，还不忘对小铁眨了眨眼，“对吧对吧，小铁？”

    “陛下，您也在怀疑，不是吗！”他的声音骤然提早，“在您审问了那个大夫之后，我也去查探过了！”他和士开是何等聪明之人，顺着这个线索顺藤摸瓜，很快就对长恭的真实身份有了怀疑。

    “士开……”高湛忽然又开了口，“以后你也要帮我看着仁纲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这么重的责任，也难为他了。”他顿了顿，又道，“还有小俨，这孩子也被我宠坏了……”

    “这个是当然啊，所以长恭哥哥，你赶紧再教我几招必杀技，这样就一定万无一失了！”小铁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她最爱的那个人不在了。

    “对啊，他的狐狸必杀计才厉害呢。”长恭好笑的抿了抿嘴，“你赶紧和他讨教讨教。”

    长恭立刻向他投去了警惕的目光，每次他这样夸她时，往往都是损人的前奏，果不其然，他又笑咪|咪地继续了下去，“尤其是能吃能睡这个两个优点，别人想学都难学到呢。”

    出乎他的意料，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平静，还不忘说了一句，“我先回房了，小铁，等下你到我这里来，我教你几招有用的必杀技。”

    他的话还没说完，长恭嘴里的粥已经一口喷了出来，她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狐狸，你怎么不早说！你就是故意的！”

    透过朦胧的目光，仿佛看到有人正擎一柄红伞，攀然回首，在雨中，春|水般的眸穿透如水烟岚，向他温柔浅笑……却是要离他远去……

    在熊熊篝火下，恒伽正熟练地操作铁扦烤着喷香的猎物，夜风夹杂着肉香，引得人直流口水。恒伽估计火候已经差不多，右手往回一递，果不其然，羊肉脆黄的色泽，让人胃口大开，他顺手将肉串分成两份，将一份给了小铁，一份给了已经等到眼冒绿光的长恭。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甘心放手？

    和士开点了点头，“陛下，我答应您。”

    记得她紧紧抱着他说会无论他做了什么事，都会永远原谅他……

    “陛下，为什么不下旨急召她回来，只要您下了旨，她就不敢违抗圣命，陛下，什么伦理，什么纲常，在臣的眼里都不算什么，为什么陛下您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什么您就甘心放手！更何况，更何况您也怀疑她……她也许有可能是个女子吧……”他感到自己开始控制不住情绪，这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收到兰陵王拒绝前来参加元日朝会的消息时，他也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病痛的身体和残存的生命无法给她再多的守护，冰冷的嘴唇和僵硬的手指无法给她丝毫的温暖，他许不起她一个起码的明天。

    “长恭哥哥，你知不知道，秦副将终于答应和我比试一次了！”小铁兴高采烈的凑了过来。

    那些细雨飞花，都化成了记忆里的的点点滴滴……回忆如浮萍般飘浮于生命之上，随时让人知道梦幻有多么美丽，现实有多么悲哀。

    在听到这几个字的同时，窒息的感觉骤然充斥着她的所有，短暂的瞬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像，连她的心跳声也失去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失措得找不到任何方向。

    这么多年来，他最为珍惜，最为想要的的不是这些吗？

    “你们都怎么了？”长恭还扬了扬眉，“那个人早就和我没关系了，不是吗？”

    飞茫的记忆的碎片，飘逝的年华的片段，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意念世界里灿然展现……还记得那个烟雨蒙蒙的诀别之夜，空气中悲伤的波动，还有，伤口被撕裂时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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