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偷袭

山倒海般……

    他微微一笑，转头望向了天边。似乎谁也不曾留意过，黄昏时分的东边远没有西边夕阳沉下时瑰丽的霞光万丈，只是安安静静任深蓝慢慢侵蚀。这个世界仿佛都从喧嚣中归于平静。其实这样的内敛低调是不是更好？没有悲哀的深红，没有夺目的金黄。黑夜和白天本就不分明，就好像爱的多少也根本没有一个标准来衡量一样。然而正是这种模糊不明的界限成就了许多美丽，恰如此刻的天空，蔓延开来的墨蓝，仿佛已然成为一体，直到世界的尽头，扩散出亘古不灭的誓言。

    恒伽的唇边扬起了温和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家人？”

    宇文邕凝视着缓缓西沉的落日，开口道，“若不能生擒，就杀了他。”

    宇文邕脸上的表情在昏黄的光线中明灭不定，忽然缓缓开了口，“以前朕还对他能将箭射到翼州城上有所怀疑，但是看了王将军右眼所中的那一箭，朕现在是完全相信了，那种力度和精准狠厉，实非常人所有。”

    “狐狸，你别长他人志气嘛，”她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看着吧，我一定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

    “长恭，段将军的援军很快就要赶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恒伽看了看她，“不过就算来了援军，我军的兵力还是占了下风。能不能突出包围前往金墉城，也是未知之数。”

    世界支离破碎天旋地转一片血红……

    恒伽的唇边勾起了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我明白。”

    “皇上，难道你想将他们……”

    “想不到他们居然会偷袭，不过也未免太小看我齐人了。”恒伽若有若无地弯了弯嘴角，“不过放那人回去也好，也能煞煞敌人的锐气。”

    长恭心头怒起，取下了背上的弓箭，伸手去抽箭袋里的羽箭。这才发现那里居然只剩下了一支箭！真是倒楣……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过就算只有一次机会，她也绝不会浪费！

    “好办法，不过你也不能小看了周军，即使我们的援军赶到，他们的人数还是远远多过我们，胜败都不能就此断论。”他顿了顿，“也许他们就等着我们的援军赶到，可以一股脑儿解决了我们。”

    回到了营地里，恒伽却不急着休息，却是将几名负责巡逻的士兵叫到了面前，淡淡道，“敌人能这么快知道兰陵王在哪顶军帐休息，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你们之中的一个泄了密吧？”

    长恭的唇边也泛起了一抹意会的笑容，“果然是狐狸！那么丢脸的事我们该帮他们好好宣扬宣扬才好！”

    他心里大叫一声不好，但已经——晚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又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侧头望向恒伽，“狐狸，你觉得怎么样？”

    “我是受了你三哥所托来这里的，又无意中听到宫女说在轻云殿里放置了催情的迷香，所以……”

    “皇上，看来这兰陵王若是不除，实在是我大周统一天下的大患。”阿耶望着若有所思的宇文邕，心有感触地低声道。

    “好，李群，我会派人替他们送去生活所需的费用。”恒迦虽是笑着，黑眸里却掠起了一抹冷酷的神色，“来人，将他拉出来斩了。”

    “兰陵王此等人物，杀了实在可惜，不如生擒，让他归顺我大周。”将军王雄似乎颇有惜才之意。

    与此同时，长恭和恒伽也正站在邙山上远眺着夕阳，商议着对付敌军的妙策。

    邺城外有许多连绵不绝的山峦，隔着灰蒙蒙的天光只能看到一些平顺而朦胧的线条，即使夏天快来了，夜风还是有些寒冷，但因为带着春花的香气，似乎又有了一层微薄的暧意。天方出现了皎洁的微光，已经是黎明了。

    “我——也不清楚。”他的黑眸轻薄透明却又深掩按抑，心事深藏，犹如千年古井中的水，淡然不惊。

    “恒伽……”长恭倒有几分不忍。

    长恭见对方来势凶猛，赶紧一躲，滚到了帐篷的一边，也来不及穿上戎装，顺手拿了身边的一把弓箭和箭袋就冲了出去！营外已经乱作了一团，长恭一眼看到了自己的飞光，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翻身上马。那人立刻紧追了上来，对着长恭挺槊就刺！长恭弯了弯身子，策马急走，她的手上只有弓箭一把，这样的近距离对战，她完全处于劣势！

    “这一招的确不够光明磊落，但兰陵王乃我大周之大患，正所谓兵不厌诈，如果失去了兰陵王，齐军就犹如一盘散沙，末将在此立下军令状，必将他擒来献给皇上！”王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豪气地说道。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重复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忘记刚才的一幕。

    “朕已经切断了通向洛阳的任何通道，他们若是要去救援，只能从这里经过。”他的目光一转，“网已经放开了，也不着急这一时。”

    将至半夜的时候，她被一阵细微的声音所吵醒，睁开眼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帐外竟有几条可疑的人影，还不等她起身，忽然一人驰马挺槊冲入了她的帐内，不由分说地提起长槊朝她的肩部劈来！

    “皇上，那我们是否要先去解决他们？”

    “我看我们应该继续攻打洛阳，只要用部分兵力将兰陵王困在这里，他们的援兵就到达不了金墉城。”又有人说道。

    “恒伽，你在害怕吗？”她忽然问道。

    “恒伽，我……”她只嗫嚅着说了几个字，忽然就被他拥入了怀里，他那温暖的胸膛和修长的手臂将她紧紧包围，温柔小心得像是护着世上最脆弱易碎的珍宝。她没有挣扎，只是无力地抵在他的肩窝，那么脆弱无助，身体和声音都在轻微地颤抖着，“恒伽，我很怕。”

    王雄身负重伤跑回了周营，当晚因伤势过重死去。见到英勇善战的王将军居然被敌人一箭毙命，周军的士兵们人心震骇，深感恐怖，对于传说中的兰陵王，更是多了几分畏惧之心。

    恒伽的眼中暗光游走，似乎按捺住了什么，淡淡道，“那就回去准备一下出发去洛阳吧。”

    宇文邕的嘴角微微一动，“王将军，你……”

    “泄露主帅的所在，按律当斩，斩了他一点也不冤枉。”恒伽望了望她，“——不是吗？”

    “当然害怕，”他倒也不否认，“擅闯寝宫，皇上可以随时处死我。”

    那人一边追赶，一边还大喊道，“兰陵王，在下乃周将王猛！我爱惜你，所以不杀你，要生擒你献给天子！”

    “我知道，我知道，”他像是安慰般的喃喃道，更紧更紧地拥住了她，“没事了，长恭，没事了……”

    “催情迷香？”听到这几个字，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异的表情，或者说，更像是一种释然的表情。怪不得她一进房间就觉得有种奇怪的香味，原来是迷香，那么说来，九叔叔忽然狂性大发，说了许多许多胡话，做了那样可怕的事，只是因为这个而已，都是这种迷香的缘故……一定是这样……那不是九叔叔的错，不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