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杀戮

是藏了什么东西？”说着，他伸手想去掰开，却怎么也掰不开。

    长恭只觉自己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释然，是不是这样……他心里的悲伤就能减少一点呢？

    高百年点了点头，“昌仪，我也一直会在你身旁，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张，好吗？”

    斛律光叹了一口气，须达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哭诉道，“爹，我斛律家一直忠心耿耿，哪一次征战，不是我斛律家的儿郎披甲出征前线？为什么皇上要这样对待我们？连妹妹的两个孩子都不放过！”

    鲜血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他似乎微微一愕，连擦都没有擦一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径直朝门外走去，长恭心里焦急，也赶紧追了出去。

    恒迦的面色丕变，瞳孔骤然一缩，一言不发地加快脚步走进了王府。

    “去吧。”高湛沉声道。

    “恒伽你就是这个性子。其实，你的伤心一点也不比他们少。”长恭的手指不知不觉贴上他的唇角，似乎想要抹去那一缕看着碍眼的苦笑。那冰凉的触感，光滑，轻柔，带着细小微妙的酥|痒感。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平和，清新，如花蕊吐气，似檀线燃香，丝丝缕缕，慢慢安抚着他躁乱的思绪和伤感的情绪。

    “皇上，您这次突然发病，依臣之见，是和白虹贯日的凶兆有关，如今当务之急，自然是要破解这个凶兆。”

    胡皇后的眼中似有惊喜闪现，显然感动于对他只字片语的关怀，又立刻摇了摇头，“皇上，臣妾还是不放心，万一您又犯了病可如何是好。”

    小铁小嘴一扁，“都怪你啊，谁叫你临走前说的那么感人……我，我舍不得你，长恭哥哥……”

    侍卫将他写下敕字的宣纸递到了高湛面前，一旁的和士开又将另一张纸也递了上来，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高湛扫了一眼那两张纸，漫不经心道，“乐陵王，你私底下写这个敕字是何居心？可是存有谋反之心？”

    哪怕，就一点也好。

    他从没想过他原来可以把死神冰冷英俊的面容看得那么清晰。

    “破解，如何破解？”

    恒伽轻轻抹去了唇边的血迹，脸上神情复杂难辨，低声道，“二哥，打得好。我答应你们会好好守着这个家的，是我的过错。”

    只见她轻盈的跃下马，一袭红衣如同盛开的海棠，浓密的黑色长发随风飘扬，一双眼眸极为灵动，似还透着隐隐笑意，“长恭哥哥，我要跟你回去。”

    由于长恭的身份暴露，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恒伽一行人趁着夜色离开了突厥。长恭对那匹龙马爱不释手，将它取名为飞光也一同带了回去。将近凌晨时分，忽听一骑远远追来，众人微惊，待到那人追至身前，长恭这才吃惊地发现那人居然是小铁！

    高湛也笑了起来，眼中掠过了一丝狠厉决绝，“来人，立刻宣乐陵王进宫！”

    高百年一踏入昭阳殿，就已经觉得气氛十分古怪，看来他的预感没有错，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跪了下去，平静地开了口，“臣乐陵王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湛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废帝高殷被勒死的画面，背后没来由的冒起了一股寒气。一直以来，就像是被受了诅咒一般，高家男子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活到超过四十的，若是他也……那么恐怕他的后代也难免会重蹈覆辙。

    和士开轻轻一笑，“皇上，您忘了他写的那个敕字了吗？”

    初夏已过，阳光已经明显炎烈很多。乐陵王府里的柳树枝上，隐约传来零散的蝉鸣。水波粼粼的池子，像是被骄阳渡上了一层日光，水面上层铺的荷叶将这片光华染成一片碧色。

    日影在树阴里一闪一闪，像顽皮的孩子用铜镜折射日光，刺得她的眼睛有流泪的冲动。

    而此时的邺城，也恰恰发生了一件不详之事。

    想到这里，那被压抑在心底的杀意犹如新发的野草，丝丝缕缕蔓延开。

    高百年不解地看着侍卫们将纸和笔墨拿到了他的面前，只听皇上又冷冷道，“乐陵王，你写几个敕字让朕看看。”

    高百年微微一愣，但还是立刻照做了。

    王妃神色一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百年，我和孩子会一直在你身旁的。”

    咣当一声，高湛扔了沾满了血迹的长剑，似是疲倦地挥了挥手，“将乐陵王的尸体拖出去葬了吧。”

    高湛的目光此时已望向了远方，一声细不可闻的低喃在喉咙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但和士开还是隐约听清了那几个字，“六哥，对不起……”

    恒伽和长恭风尘仆仆地刚回来，就得知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恒伽什么也没说，立刻匆匆赶去探望正在绝食中的妹妹，长恭担心之余，连家也顾不得回，也跟着恒伽赶往乐陵王府。

    婿颜如美玉，妇色胜桃花。

    “高百年，如今证据确凿，你居然还狡辩，”淡淡的朝阳下，高湛那美丽精致的脸，完美无缺的五官，无限风情迷惑人心，只是眼中尽是比地狱修罗更血腥残酷的决绝和残忍，令人生出发自灵魂的寒意、恐惧和惊乍！

    高百年笑了笑，上前从王妃的怀里抱起了孩子，轻轻在孩子的小屁股上拍了拍，“好啊，现在就不听你娘的话，看爹不打你的屁股。”

    “我给他们留了一封书信，还让他们别来追我，不然我就躲起来不让他们找着。”小铁的眼睛亮若星辰，抿了抿嘴角，“长恭哥哥，你不会赶我走吧？”

    “你先回去吧。”

    昌仪年十五，来聘百年家。

    带啼疑暮雨，含笑似朝霞。

    岁月荏苒，景未改，人已逝。

    “嗳，你还真打啊。”王妃含嗔拍了一下他的手。

    高百年心里一沉，只觉得有冷风飕飕灌了进来，虽然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人总有求生之意，下意识地还是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恒伽微微皱了皱眉，“父亲，这里毕竟是乐陵王府，您和二哥最好还是不要久留。还有，这次你们从关外赶回来，也要对皇上有个解释……”

    乐陵王妃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逗着出生不久的幼子，还时不时地吩咐侍女盯紧正在湖边玩耍的长子，眉梢眼角尽是温柔之色。

    “斛律恒伽，你给我滚出去！”须达顺手操起了旁边的一个瓷碟扔了过去，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恒伽的额上……

    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却忽然忆起了乐陵王成亲那日大哥所作的诗词：

    斛律光一脸神伤，什么话也没有说，须达却已是按捺不住，站起身对着恒伽的脸就是重重一拳，怒道，“斛律恒伽，你是怎么做哥哥的，我和父亲镇守边关，把整个斛律家都交给你了，你倒好，不但连家人都保护不了，现在妹妹没了，你居然还能这么平静！你还是不是人！”

    小铁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高湛冷漠的脸上也略有动容，垂眸片刻，道，“你出去的时候就让他进来吧。”

    于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居然挣扎着拖着血迹一步一步爬到了高湛的面前，艰难地抬起头，用最卑微的语气恳求道，“九叔……九叔饶命……”

    王妃的身体微微颤抖，正想说什么，却见丈夫已经起了身，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面颊，柔声道，“等着我回来，昌仪。”

    见高湛沉默不语，他又说道，“皇上，乐陵王怀有异心，朝中也有部分旧臣一直支持他，恐怕留着他始终是个隐患。也许皇上认为现在他并无威胁，但是今日臣冒死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太子殿下年纪尚幼，若是对方等到皇上百年之后……”

    他的话音刚落，小铁的脸色似乎稍稍一变，但立即又被灿烂的笑容所替代。

    高湛瞳孔一缩，“你是说——”

    其实，他有时也会惊讶于自己的反应：事情越大时，思维越集中，神志越清朗，反应越冷静。今天的这一刻，在他初懂人事之日起，就已经预见到。皇上在白虹贯日之后突然召见他，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惜，斛律光大将军已经出征前线，否则，或许还会有些变数。

    高湛的脸阴沉得仿佛能挤出水来，冷声道，“来人，给乐陵王备好纸笔。”

    在出了突厥的地界之后，长恭一行正好遇上了孝琬派来的人，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当下心急如焚地往邺城赶去。

    “高百年是谋逆之罪，皇上赦免了昌仪，已经是对斛律家格外开恩。这也表明皇上并不想对斛律家开刀，”恒伽抬起了头，“二哥，祸从口出，这些话还是不要随便乱说了。”

    “小铁，也许有一天，我会和他们在战场上相遇，这样也可以吗？”长恭低声道。

    和士开心里一惊，应道，“臣明白皇上的意思。”

    高湛喝了一口水，歇了歇气，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