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离别

    “陌路人？你不把我当朋友了吗？”他似乎有些失望。

    “怎么，难道你们不认识她了？”长恭已是按捺不住。

    “想不到那个人，现在竟然成了赫赫有名的兰陵王，”林小仙若有所思地低叹了一声，“当初都是因为我才……”

    可汗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虽然那个人是言而有信，一直照顾着小铁，但让你们兄妹分开始终也不是个事，这些年我一直忙于征战，也疏忽了，干脆过阵子就派人潜入邺城……”

    坐在一旁的林小仙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只见他双眉微蹙，眼神迷茫，明显地心思并不在这里。

    “既然你有话要说，我先回去收拾了。”恒伽的嘴角还挂着那抹不变的笑容，但眼中却是冰冷深暗如海底。长恭见他立即转身离开，知道他心里不悦，可偏偏又无法解释，不由将满腔恼怒都发泄在了宇文邕身上。

    “那么，我们就不多打搅了，长恭，还不和可汗告辞？”恒伽不动声色地将长恭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当下他心里一个激灵，几乎就要站起身来开口相认，却没想被小仙拉住了衣角，对方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大哥，不要冲动，斛律恒伽见过你，若是他故意用小铁来试探你的真实身份，只怕对小铁也不利。不知他们怀着什么居心，先看看他们想怎么样。”

    “你们要是伤害他，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小铁心知自己脱口喊出的一声十分不妙，情急之下挡在了长恭的面前，“不要，阿景哥哥，他要不是因为担心我，又怎么会冒着危险把我送来！”

    “那正好，我也不想把你当作朋友了。”他笑了起来，“放心，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将来我都会对你负责的。”

    这样的恒伽，倒让长恭觉得有些怪怪的，其实她倒更希望狐狸用尖刻的话讽刺挖苦她几句，她试着用讨好的口吻故意没话找话说，都被他不冷不热的挡掉了。

    就在她愣住的一刹那，宇文邕忽然低下头在她发间轻轻吻了一下，那若有若无却又清晰异常的声音飘荡在她的耳边，仿佛封印般的呢喃，“以我之名束缚你，永远不要，忘记我。”

    恒伽抬头看了看她，一束夕阳的光芒正映在她的脸上，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悸动着，那晚她失魂落魄的回来，果然是和那个家伙有关。究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全然陌生的体验。

    林小仙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蓦的抬起头来，“大哥，当初你在突厥救了我的时候，不是告诉我那个人收留了小铁，而且对她也一直不薄吗？再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接她回来，我……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事情就是这么倒楣，还没等她念到第三遍，隐约已经传来马蹄之声，那人揽缰而来，胯|下一匹雪白骅骝，飞步疾奔，几乎是在一瞬间到了她的面前。

    “小铁，你打哥哥几下吧，重重地打！”林小仙也一脸愧疚地跪倒在了小铁的身旁，满脸的泪水。

    于勒都思一听高长恭的名字，顿时露出了仇恨的神色，立刻唰的一声抽了刀出来，怒道，“好啊，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我要杀了你为太子殿下报仇！”

    “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按你说的没去赴约，公主也答应嫁给你们周国皇帝了，一切都结束了，从此以后我们只是陌路人！”

    小铁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哥哥，是我啊，”她又上前了两步，喃喃道，“阿景哥哥，你也不认得我了吗？”

    于勒都思恼怒地望向那个敢打断他的话的面具少年，只见少年双眼寒光一闪，竟是说不出的慑人，倒让他一时说不下去了。

    说着，他起身走到了长恭的面前，沉声道，“我谢谢你亲自把小铁带到这里，你们走吧。不过高长恭，下次若是在战场上相遇，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可汗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说了一句，“让他进来。”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帘子一掀，那斛律恒伽已经走了进来，跟随在他身后的正是那个身手不凡的面具少年，而在少年的身边，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

    “美人哥哥！不要走！”小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挣开了两位哥哥的怀抱，冲了上来牢牢拽住了长恭的袖子。

    “原来是宇文兄。”恒伽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我们也正打算回邺城。”

    他侧身避过了长恭来势汹汹的攻击，扬起了马鞭，微微一笑，“好媳妇，等着我将来来娶你！”

    “这几天你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在担心小铁？”

    “斛律——兄，打算去哪里？”

    长恭轻轻扬起了下巴，“我也是那句话，若是有人威胁到我大齐，我必定半分不让，半步不退！”她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朗朗若明月，阿景微微一愣，竟是大笑起来，“好啊！高长恭，老子就欣赏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做敌人也过瘾！”

    “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教训她！”

    走出帐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尽量不让在眼眶里直打转的泪水滑落下来。六月里的夕阳仿佛延烧至天边的不灭明焰，明亮地刺痛了人的眼睛。火烧云的颜色逐次地变幻，到天际时，已是淡淡的金色，与仿佛涂上了一层黛色的天空混杂在一起，变成深沉的艳紫。

    “小铁还会打他们，那就说明没事了。”恒伽微微一笑，拍了拍长恭的肩，“你的任务也完成了。”

    那两人愕然地揉了揉被打肿的部位，非但不怒，反倒一脸释然地笑了起来……

    长恭一手将小铁拽到了自己的身后，怒道，“好啊，没想到你们居然还真够无情，林小仙，你不敢认，这也就算了，反正你一向都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阿景，你真是让我失望，还是不是个男人？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全都是狗屁！就算不想认她至少也要清清楚楚说个明白，知不知道小铁她有多想你们！从邺城到突厥，你们知道她是怎么走过来的吗！”

    两人往帐中走去时，看到不远处周国的使者团似乎已经准备出发了，为首策马而立的那位意气风发的黑衣少年，正是这回求亲争夺战的赢家——宇文邕。

    “阿景哥哥，你居然装做不认识我，你太可恶了！”小铁缩在他的怀抱里，一脸的委屈。

    “那晚我们不是在月牙湖边说好了，难道你希望我在这里说……”他忽然伸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摸了一下，这个明显的带着威胁的动作将长恭吓得跳了起来，慌忙打断了他的话，“对，对，我想起来了，”说着，她尴尬地低下头，嗫嚅道，“恒伽，我……”

    “老子倒也是想不通，阿云怎么会选了周国的皇帝，”可汗拿起了大碗，喝了一口奶茶，“不过周国的实力日益强大，与他们结盟对我们也有利。”

    他一脸平静地望着她，自信从容沉稳集于一身，就算在微笑时，也能让人感觉到他内敛的气势。

    “我们也该回家去了。”恒伽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她回过头，只见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弧线，一袭白衣也被夕阳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颜色，融在一片红的黄的棕的色彩之中，就像透过树梢落下的阳光一样，带着丝丝暖意。

    “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林小仙扭过了头，不去正视小铁吃惊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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