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杀机

    恒迦想了想道，“不是被你救走了吗？”

    长恭一愣，忽然喃喃道，“九叔叔要离开邺城了。”

    “恒迦，其实我……”她慢慢地凑了过来，空气中仿佛浮动着若隐若现的荷叶清香，她的笑容象晨曦微露中临风轻颤的花朵，如此的美丽而诱人。

    她回过头，只见恒迦正跨过门槛，一脸的笑意盈盈。

    “九叔……”孝瑜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您等那个位置已经等得够久了。”

    听了他的话，郑子默也无话可说，只得跟着他们去尚书省赴宴。

    高演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此时的长恭正躺在湖边的小船上，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望着天边流云变幻着不同的形状，心情也随之不停起伏。从得知晚宴兵变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了九叔叔是早有计划。

    “哦，我正好走到这附近，闲来无事，就顺便来看看。”他特地加重了顺便这个词。

    高殷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大势远去，六叔不过是在演一出戏，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叔叔啊，即使你要我的天子之位，我也不会有半点舍不得，何况那些汉人大臣呢？只希望你能饶过侄儿我的性命。我自己离开这个昭阳殿，这里的事情随便你怎么处理。”

    高殷还是不说话，高演见状，又连磕了好几个头。

    高演一时也没料到小皇帝这样干脆，望了望一直冷眼旁观的高湛，低声道，“九弟，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从录尚书后房后冲进了几十个彪形大汉，如虎似狼的一把将楊愔拿住，另外几人一见大事不好，想走也来不及了，有的刚到门口又被拽了回来，杨愔一党一网成擒。

    “高长恭，别忘了，从五岁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对手。”恒迦得意的笑了起来。

    宴席之上，宾主气氛融洽，并无任何异常，倒是长广王高湛一改往日的清冷，破天荒的和贵族大臣们行起了酒令。杨愔几人也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也渐渐放松了警惕。酒过三旬，正好轮到了杨愔行酒令。

    长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真是突厥的新太子，我可能真的犯了一个大错。”

    “是，但是我谁都没有告诉过，其实之后救走他的人就是突厥太子阿史那弘！而且还那么凑巧，那时他就已经瞎了一只右眼！”长恭一连串的说了出来。

    孝瑜垂下了眼睑，“九叔，为什么不告诉长恭？”

    恒迦满意地看着她气鼓鼓地撇过脸去，微眯的双眼在夏日的阳光中散发出妖艳魅惑的光彩。

    “我当然看得出啊。”长恭嘻嘻一笑，又道，“对了，九叔叔，昌仪这丫头也有喜了呢，看来她和百年感情应该不错吧。”

    “若是我，才不会和不喜欢的人成亲。”长恭忽然脱口道。

    杨愔被棍棒狠狠打了好几下，鲜血直流，他挣扎了几下，厉声叱道：“你们这些王爷准备谋反，要杀忠良之臣吗？尊崇天子，削弱诸侯，一片赤诚都是为了国家，不应该到这种地步！”

    二人不再言语，静静地望向天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其实——你就是想把我推下水去吧。”恒迦无奈地摇了摇头，迅速的捉住了她正准备偷袭他的手，一把揪了上来。

    她在小酒馆坐下之后也不说话，先灌了一大碗水酒，当她想喝第二碗的时候，被恒迦夺了过去。

    高演本就有些心虚，被他这么一说，心中倒也有些触动，居然犹豫起来，想要放了他们。

    “九叔叔……”

    杨愔却不置可否，“我们身为重臣，怎么可能不去参加常山王赴职之宴呢？就算是有危险，但不去亦未必終生。”

    高殷一见这个架势，心里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倒还保持着一脸的冷静问道，“两位亲王，这么晚来为了何事？”

    才刚转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来了就走？”

    上了岸，长恭也不理他，正要顾自回去，忽然又听到恒迦在身后说了一句，“听说突厥又立了新太子。”

    “先回去。”

    太皇太后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你们一个是我亲儿，一个是我亲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事已至此，这天下，就让常山王坐吧。只是，”她担忧的望了一眼高殷离开的方向，“你们千万不可伤他性命。”

    所幸高演即位后也是个英明的皇帝，统领国务，政治清明，齐国上下，呈现出了一片太平景象。在登基之后，高演长居于晋阳，而长广王高湛就镇守在了邺城。

    “六哥，万万不可。”高湛见他心存犹豫，连忙阻止道，“现在放了他们，后患无穷。”

    长恭也由此又给恒迦多加了一个评价，吝啬的狐狸。

    高湛笑了笑，“傻孩子，就算没感情，他们也会有孩子的。”

    长恭眼珠一转，“恒迦，你也下来吧，我们就在这湖中聊聊天，岂不风雅？”

    “大哥，怎么了？”长恭将小俨还给了侍女，忐忒不安的起身问道。

    恒迦的神色似乎凝重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那新太子有可能就是阿景，莫非他是突厥可汗的私生子？”

    “九叔叔，我不要你走。”长恭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一想到九叔叔要离她而去，想到不能再见到他，想到不能再听见他的声音，只要想那么一点点，都会伤心，都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像冰锥一样在胸膛里扎着自己。

    高湛轻轻笑了起来，“尽和我插科打诨，你能和这些人成亲吗，傻孩子。”

    “孝瑜，你忘了吗？长恭他，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高湛的眼中流转着一丝无奈，“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让他知道更好。”

    “所以你就猜高归彦已经投向了九叔叔一方，九叔叔早就有了防范。”长恭接了上去。

    “长恭，别冲动，”高湛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皇命难违，再说并州离这里又不是很远……”

    长恭茫然的出了门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没有目的的走了很久，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斛律府的门口。

    高湛冷冷一笑，“这道圣旨来得正是时候。”

    高演一见母亲到来，胆子就更大了，于是按照高湛所教的方法，操起了一块石砖就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顿时鲜血就流了下来，太皇太后心疼万分，急忙上前去搀扶这个最心爱的儿子。

    孝瑜没有说话，半晌，又问了一句，“九叔，你和六叔打算何时动手？”

    “怎么不关你事，你我是一起欺君，按律可是连坐。”

    高演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九弟让他用高殷的名义杀了杨愔等人，干干静静撇清了关系，还得了个清君侧的名声。

    高湛浅笑如冷月清辉，“那就按照皇上所说的做。皇上刚才下了旨，诛杀杨愔等人。”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杨愔他们早就想把我们赶出邺城了。”高湛倒并不惊讶，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茶，“并州刺史，也是个美差啊。”

    如果她没有猜错，六叔和九叔叔，早就有谋反之意了。

    长恭又蓦的站起身来，“九叔叔，我进宫去见皇上！”

    恒迦微微敛起了笑容，他的黑色眸子依旧深邃，像是被正午阳光温暖着的湖水……其实，在刚才，自己仿佛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恒迦点了点头，“听说那位太子瞎了一只眼睛，不过勇猛过……”

    恒迦凝视着湖中的田田荷叶，“之前，我曾经看到平秦王高归彦偷偷拜访你九叔，他本是杨愔的人，与你九叔私下来往不是很奇怪吗？”

    “对了，恒迦，你那十七八房小妾有着落了没？”

    半个月后，皇上的圣旨果然下来了了。常山王和长广王接了旨后，并无半点怨言，立刻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路，不过在临出发之前，两位亲王在尚书省大宴群臣，以作践别。接到了两位亲王的邀请，杨愔等人也打算一起去赴宴。唯有郑子默阻止他们道：“这事难说，不能草率行事啊。”

    “母后，他是我的亲侄子，我怎会伤他性命。”高演连忙答了一句。

    长恭叹了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山贼阿景？”

    在一切平息下来之后，春天终于还是过去了，高府庭院里枝桠顶端的叶子仿佛被重新漂染过，弥漫出浓重的深绿气息。此起彼伏的蝉声中，夏季带着潮湿燥热的色泽渐渐走近……最近几天下了好几场大雨，清风徐来，吹拂着池水中荷叶亭亭如盖，在一片碧绿之中，偶而有几朵粉色的花苞若隐若现。青蛙叫过一两声，从这片荷叶上蹦跳到那片荷叶上，热闹的很。

    “流——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