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咫尺天涯

    “跟我去一个地方。”他的脸上露出那种可怕的神情，黑眸如冰，“如果你不想其他使节有事的话。”

    “怎么了？”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船渐行渐远，他终于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他沉默着，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果然瞒不了你。不错，一切就像你说的一样。”

    传说中，日出的那一边，有个王朝。

    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明天我就不送你们了，小野妹子会随你们回去，将新的国书呈给大隋皇帝。”

    他拽紧我的手，眼眸一暗，忽然站起身，拉着我往门外走。

    厩户太子静静望着窗外，任由那流水一样的长发流淌过自己素净的脸，在波光下泛起朦胧的涟漪。

    他非但不放，反而握住了我的手腕：“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为了实现梦想，一个人究竟要付出多少，究竟要做多少事情，愿意的，不愿意的，身不由己……”

    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不断地遇到太多无法触及的人和事。有时即使能够触及，也终究没有太多的交集。有时即使有交集，也会因为各种理由而被隔开。就仿佛是此时，不过是低眉回首的瞬间，咫尺，已然天涯。但我想，我一直会记得——

    没有想到，他竟然带我来到了大海边。远方，夜空中的明月散发出银子般的光芒，清清亮亮地洒在大海的疆域上。潮湿的凉意，从海面上阵阵袭来，使人浑身感到一种特别的清爽。稍远处，波浪此起彼伏，冲突、融合、碰撞、逃离。

    “这次不会再写什么‘日出处天子至书日没处天子无恙’了吧？不然皇上真会龙颜大怒哦。”我促狭地一笑。

    我喝了口水，没有发表意见。字里行间，他还是不愿放弃寻求与大隋的平等关系。

    他的眼眸深不见底：“他不会伤害你，这就是我让他保护你的原因。我从很早就知道，他是竹田的人。试想一下，如果他保护不利，不是就失去了我的信任吗？而且，一旦你有事，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这样的话，他还怎么能从我这里打探更多的消息？”

    心里不知有什么涌了出来，我忽然朝着他拼命挥手，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蓦地抬起头来。

    他微微一愣，便笑着点了点头。

    船开始航行的时候，我出了船舱，却见他还在岸上相望。此时的他，犹如隔着大海的彼岸绽放的一朵烟火，无限美丽繁华，却又模糊如昨日，稀薄，微温，无法挽留……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拿起了他的一缕发丝。他的发质又细又软，摸上去就好像是小猫的毛一样呢。

    “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一脸冷漠地望着他。

    “厩户太子，在发什么呆呢？”我好奇地看了看他。

    他微微一怔：“不错，之前虽然我成为摄政王，但他的存在总是令我有些不安，毕竟，他才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如今，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你早就知道他是竹田的人？”我先是微微一惊，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终于全都串在了一起。

    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在瓢泼雨水中，船舷上流下的水流都快成瀑布了。我回到船舱里，准备收拾一下就离开，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个方向而来，紧接着，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什么也没有说，眼睛却莫名地干涩起来。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一动。想到我很快就会离开，之后隔着遥远的时空，彼此再也不会有交集……

    “我记得，但是我不能苟同。”我冷眼望着他，“请放手，殿下。”

    “厩户太子，你很寂寞吧？”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感觉，是怜惜，还是同情？我也不知道。

    万丈光芒镀在他身上，如此华丽绚烂。他有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人生；他有属于自己的情感，只是无处表达罢了；他有属于自己的苦闷，只是无人倾诉罢了；他也有自己想要的幸福，只是，得不到罢了。厩户太子，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呵……

    许多许多的第一次，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他没有回头，那个纤长的身影瞬间被笼罩在一片朝阳之下。“日出很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但有谁知道，日出前的那一刻，却是大地上最寒冷的时候，冷得让人觉得孤独，觉得寂寞，觉得无处可逃。”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神情：“这样手重，若是以后嫁了人，你未来的夫君岂不是……”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微微一沉，没有再说下去。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我看见天色由黎明的鱼肚白色，逐渐变成淡蓝色。从海平面上，呈现出了一片橘红色的霞光。只一眨眼，一轮旭日已经跃升而出，先是一角、半圆、全圆，霎时万道金光投向大地……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雕像一般。

    “你的头发好软，让我想起了一种小动物。”我看到他额上的青筋微微一跳。

    “嗯，嗯，我绝对赞同啊！”我笑眯眯地随手拿起身边的梳子，“不如，现在就让我来给你梳一个。”

    我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忍不住笑道：“对不起，我这是第一次给别人梳头发，手重点也难免。”

    “可是你已经习惯了孤独寂寞，不是吗？殿下，为了你的理想——”我平静地看着他，尽量让自己冷淡再冷淡，“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永远的孤独，因为最强的人世上只会有一个。”

    “多保重。”他淡淡一笑，转身往舱外走去，走了几步，像是犹豫一下又停了下来，低声道，“世清，你知道世界上最孤独的孤独是什么吗？不是一个人的孤独，而是尝过不孤独后发觉，自己又回到最初的孤独里。努力过，却还是回到原点。”

    他微微一愣，忽地粲然一笑，好像春日间沉浮在风中飘舞的落花，带着无法拒绝的温柔与高贵，那双望不到底的眸子里依稀可见仿佛雨后初晴时的水光潋滟。

    原来如此！

    我登上船，因为答应厩户太子的请求，我已经在这里多逗留了三天。

    “殿下你又何尝不是从知道竹田打算利用隋使开始，就决定将计就计了。先是让细人保护我，令竹田只能用其他方法对付我，猎场那次恐怕也是个试探；之后的美人计，殿下必定也是事先和若叶商定好了，所以才会劝我前去赴宴，然后再及时赶到。”我歇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一次，殿下那么做其实只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若叶背叛了竹田，这就使得竹田之后的杀人动机完全成立。至于把竹田迷晕了带到这里，也多半是殿下的杰作吧。接下来，就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了！你故意让细人亲眼看到自己妹妹被杀，你也知道他有多在意妹妹，这才使他倒戈相向，和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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