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百鬼夜行

部的集中办公所在地，阴阳寮就位于太极殿的东面，中书省的右侧。

    “哦呵呵呵。”

    他笑得更加神秘，“明天阿秋不会来了。”

    哇，这个人鼻子好灵，他这也算是闻香识美人吧。我忽然想起贺茂保宪穿着十二单衣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个香味，好像是是保宪大人常用的熏香。”他轻轻放了手。

    “我，我想进宫。”

    “对了，阿秋今天犯了物忌，果然没来。”我笑了笑道。

    还没等那位右大臣回答，保宪已经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平静地说着，心里却是阵阵窃喜，巴不得她天天犯物忌才好。

    如此多的鬼魅，如此让人压抑的感觉，连忠行大人和保宪都这样紧张，我的心中一个激灵，莫非……莫非遇上了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我？我可什么也没做，哦呵呵呵。”

    “也不可以，而且，我也不是什么春花，只是春日一杂草，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我一边说着，心里又有些好笑。这个男人连车里的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展开追求，莫名其妙，万一是个丑八怪呢。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叔父大人，沙罗有个请求。”

    “右大臣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保宪的声音及时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心中一喜，保宪总是出现得那么及时呢。

    “那个人是右大臣？好像很年轻的样子呢。”我好奇地问道。

    我很同情地看了看保宪，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以为然。

    “为什么？”他又是一笑，忽然把桧扇从垂帘下面伸了进来，轻轻压住了我的手背，拖长了声音低声道，“因为——”

    傍晚时分，贺茂忠行和保宪来到了我的房里，隔着竹制的垂帘，我隐约还是能看清他们的样子，只是觉得这样和他们说话好奇怪，又不是捉迷藏，躲猫猫。贺茂忠行和我说了几句家常话之后，又道：“沙罗，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有什么要求就告诉叔父。”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对保宪说的话还是半信半疑，阿秋怎么会不来呢？在房里等了一会儿，忽然有个侍女匆匆而至，在门口说道：“实在是万分抱歉，沙罗小姐，今天阿秋她不能来了。”

    如水的月光洒落在晴明身上，令他的侧脸更带了几分清雅。他的脸色忽然一变，低下头去，在忠行的帘子旁低语了几句。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是右大臣，听他的声音却很年轻，右大臣相当于中国的右丞相，是从二位的高官，自然也是身份高贵的殿上人。

    “托你的福，还没被折腾死。”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沙罗，看在我吃了这么多苦的份上，你也要原谅我吧……

    救命啊，还不如干脆一刀杀了我……

    我从垂帘后瞪了他一眼，贺茂保宪，可恶……

    我翻了个白眼，伸出一脚，呼吸了两下，还没等另一只脚出去，就因为失去平衡而摔了一跤。

    “胡闹，她一个女子怎么能随便出来，你是怎么做哥哥的。”忠行大人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欠扁？”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车上的梅香清新怡人，我很喜欢这个香味，昨日也问侍女要了一些，将自己的单衣也放在伏笼上熏了一个晚上。

    “呵呵，是你说要进宫的，你以为那里是这么好待的吗？”他轻轻一笑，右手抚过那柄桧扇，顿了顿，“对了，过几日少纳言家的典子会来教你和歌的技巧，如果想进宫，一定要学会做和歌。”

    “什么要求？只要叔父做得到，一定为你达成心愿。”

    “什么！”

    “——你是我的妹妹。”话音刚落，他就适时地收回了扇子，站起身，道，“柳色很适合你，明天就穿这套。”

    在牛车行至四条大路的时候，天色已经转暗，也许是古代没什么夜生活的缘故，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正当我们的牛车过了四条大路，转入大宫大路的时候，旁边的路上也缓缓驶来一辆牛车，车旁还跟随着十来个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两辆牛车不偏不倚地在街口相遇。

    那人似乎弯了一下腰，接着我的蝙蝠扇便从帘子底下被人递了过来，顺着扇子，我看见了那优雅修长的手指，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这人应该是哪里的贵公子吧。

    “沙罗小姐，您的呼吸太刻意了，动作还欠缺优雅，请多练习几次。”阿秋的笑容在我看来，犹如恶魔的微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带我出去？”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忽然想起昨天他说的话，我盯着他，“是你做了手脚？”

    搞定，我得意地拍了拍手，身子刚一动，身旁的蝙蝠扇就滑了下去，正打算下车去捡，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往这里过来。

    “自然是真的，等我父亲和晴明他们走了之后，我就会来接你。”他缩回了扇子，垂帘又放了下来。

    “请您记住了，步行的速度，一呼吸一步的叫做缓步，一呼吸两步的叫做平步，一呼吸四步的叫做急步，女子通常使用平步。不过，小姐要去宫里做女房，必须学会练步，请您将双肘张开，脚跟放松着地，慢慢前行，单脚迈出的间隔为三呼吸。”

    “废话，我真怕还没见到皇宫，就已经被折磨至死了。”我有气无力地抱怨道。

    这皇帝的后宫和官员们的办公地点也实在太近了吧，我微微有些诧异。早听闻在没有受到中国的儒教影响的平安时代，后宫与贵族的生活比较开放。后宫虽然男女有别，但是并没有宦官，而是由一些普通的男性宫廷守卫看守，一些公卿贵族进出后宫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例外。

    “你是说女房？”他立刻恢复了平静。

    刚说完，一只黑色的猫忽地窜了过来，保宪抱起它，笑了笑道：“乖孩子，刚才装死装得不错，现在就陪陪沙罗吧。”

    我掀起帘子，往外望了望，旁边似乎停着一溜牛车，有的简朴，有的华丽，大多数都在上面绘制了自己家族的家纹，这里似乎是停车的地方呢。心里不禁有些痒痒的，刚动弹了一下，那只猫就警告地“喵”了一声。

    “保宪，是你吗？”贺茂忠行的声音从那辆牛车里传来，保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下了车来，朝他的父亲行了礼。

    “源高明是主上的亲弟弟，位及人臣也是自然的事情。”保宪似乎没什么兴趣再说这个，立刻转移了话题，道，“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明天，还要继续……我的眼前一片灰暗。

    “真的吗？”我立刻来了精神。“可是，明天我还要学很多礼仪……”

    只见帘子一动，贺茂忠行下了牛车，他的脸上是少见的凝重，顺着晴明所指的方向望去，脸色更是大变。他和保宪低语了一句，保宪的脸色也立刻变了。我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妖魅之气，抬眼望去，类似阴森迷蒙的云雾般的东西，在前方滚涌着，正朝这边接近。

    侍女们端上了茶水，我赶紧拿起装水的浅口碟，刚要喝，那个令我心惊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沙罗小姐，手持器皿或其他东西时，不要五指皆用，而应留出一指作为装饰。”我低头一看，自己的五个手指正牢牢握着碟子，生怕被别人抢了似的。

    “嗯，是做宫女。”我又加了一句。

    忽听他的声音在帘外低低响起，“春霞掩春花，花色无由见。惟有轻风吹，花香偷送来。”他顿了顿，又道，“不知今日我是否有幸得见花色呢？”

    转眼间，他已经出了房间，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残梅香味。

    “父亲大人今天去了藤原大纳言的府邸替他占卜去了，恐怕会很晚才回来。”

    “春日一杂草？呵呵。”他轻轻笑了起来，忍不住想撩起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