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笑过之后,墨子便将众墨者不要再说笑,磨砺短剑、准备弩矢,以防万一。
年轻人将还有些燃烧的手戴上皮手套,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倒是露出一股倨傲神色,狂笑一声问道:“我身有祝融之血、手如金乌之足!昔日祝融绝地天通非其裔不能通天,你们这些巫觋何德何能能沟通天地?”
这里是稻粟文化的交汇地,五月种粟的暂时无事、种稻的还未忙碌,正是个适合祭祀的日子。
在前面的近百人惊呼起来,这人的右手竟然燃烧起了淡蓝色的火焰,仿佛这人根本不怕火烧,只是浓烈地传来一股酒味。
“这场祭祀,应该由我做祝祭,你们哪有资格?”
是以沛地多有传言,说南去七十里,有祝融神迹。夜则火光、昼日但烟。
正所谓鸣条之后无中国、牧野之后无华夏,在这些人看来是一点没错。单从祭祀来看,上古之时祭祀用头,殷商竟然用肝,而周居然用肺,简直是毁灭传统。
淤泥之中常有气泡冒出,偶尔没有雷火也无人点燃,便会燃起大火。夜里会有清冷之火,犹如鬼魅。
若是美丽的便先由男觋调|教,待调|教完毕后灌以草毒,数日之内不省人事却也不死不腐,等到祭祀之时便以烈火焚烧,以增加仪式感。
适穿着一身前些天墨者从陶邑买回来的红色丝绸男觋长袍,戴着东夷淮夷的巫祝冠,右手带着一只朱漆色的皮手套,浑身不舒服。
数年之间,早已形成规模,也成为当地惯例,吸引了众多乡野之民。这些乡野之民多有隐户逃亡者,便是孔子过泰山感慨苛政猛于虎的那种人:不需要履行军事义务和劳役义务,但生存坏境恶劣因而对自然灾害的抵抗力极弱,也因此最为笃信。
心头一紧,心说难道禽滑厘想到了什么问题?
适刚要放心,就看到一旁的禽滑厘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似乎有些忧虑。
到中午的时候,人已经越来越多,祭祀也已经准备开始。原本那座燃烧的土山已经不再燃烧、偶尔出现的淤泽气泡燃烧的现象也难得一见。
传说中的第一任祝融是重黎,这人在做祝融官的时候,受帝喾之命做过一件大事——绝地天通。从此之后,献祭,只有王和部落联盟首领可以通过祝融官来祭祀天地、沟通鬼神。祝融是唯一官方认定的沟通鬼神天地的人,所以这些人祭祝融。
这只是提前做预防的准备,墨子本人便是墨者备城部的部首,征战之事必须他来负责。
PS:
既要祭祀,就要做足样子。
沛地之南,有一处荒泽,并非是东西两侧的大泽,别有特色。
伴随着前岁的旱灾大荒,这里的祭祀便日益成为当地最重要的几件事之一。
这一次相聚的墨者,只有沛地没有前往村社的六十多人。
墨子也微笑不止,说道:“你就负责用巫祝的手段对付巫祝,若有辩论事让别人去。真要是打起来,也不用你动手。”
但还是有些区别。
上古祭祀,用头。夏用心。商用肝。周用肺。我估摸着可能是因为肺不好吃,而牛脸儿猪头肉心肝什么的都挺好吃的,所以拿最难吃的肺糊弄糊弄鬼神得了……以上纯属瞎猜,鉴于我们糊弄鬼神的传统、以及肺片真的很难吃的事实。再另、中度酒可以短暂在手上燃烧而不烧手,外焰热内焰有水蒸发吸热短时间不烫人,详见那些拔火罐和用燃烧的药酒搓扭伤的老人动作,戴手套可视为盖酒精灯灭焰的标准动作。
五月初四这一天,在沛地蛰伏了一个多月的墨者终于开始活动起来。
公造冶大笑道:“这你就放心吧。在这里的六十墨者,你是最不能打的,我一个人凭一口剑能杀你这样的二三十个。先生守城之术,自有军阵之法。城门短兵相接、地道狭路相逢,墨者都擅长。真要打起来,三百普通的甲士也会被咱们这六十人冲散,你不用担心,做好你的事就好。”
适看着这群不把生死当回事的墨者,拿手拍了一下脑袋,做折服之状。他还没杀过人,可这些墨者除他之外,一个个手上沾的血可都不少。
荒泽淤泥甚多,鸟兽繁盛,多有死尸。
原本巫史医不分家,这些巫祝很有史学底蕴和文化水平。
急忙询问,不想禽滑厘茫然道:“我根本就没想万一打起来这样的小事啊。我在想如今商丘那个村社应该收麦了吧?他们一走,也不知道那些大义还能不能在附近村社流传……”
等传到沛地后,巫祝们便说此地乃是祝融神迹,需要祭祀。祝融已经不止是大司马,而是被神化出神格,管理光明和太阳以及火焰。
人们想要征服自然,可是对于旱灾无可奈何,只好寄希望于神话,并祈求祭祀能带来好收成,且相信神话是真的因为那似乎是唯一可能抵御旱灾的办法。
再者此月有用樱桃做祭品的习惯,此时樱桃名叫含桃,取黄莺含而食的意思。
那淤泽地的气泡缘何会燃烧?
荒泽附近,有一处土山,山上多黑石。某次大火,山上黑石燃烧数日,伴有烟尘酸涩味道。
马叔说,绝大多数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
樱桃点缀着动物的肺,或有宰杀牲畜的声音。那些不省人事的少女们躺在柴草堆中,盛装打扮,一动不动。
好在墨者这边还有一群满腹文史底蕴的人,正可以与他们相斗。
正当众人虔诚跪拜、等待祭祀开始的时候,几辆马车和一群身穿黑色服饰的人从远处施施然而来。
而熟悉“迎敌祠”和“祭鬼神”的墨者们,也准备了墨子和几名木匠用卯榫准备的祭台,这时候是拆开的,一旦需要短时间就能组合起来一座五尺木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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