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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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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的,这不是一件好事,”沙宁温和地继续说道,“第一点,生孩子是一件龌龊痛苦的无意义的事;第二点,真正使你关心的,乃是人们不断地虐待你。总之,丽杜契加,我的丽杜契加,”他以一种突然的用力的高声说道,“你并没有损害到任何人;而且,即使你生了一打的孩子到世上来,除了你以外,没有人受害的。”

    沙宁停止了一会,在反省着,当下他的双臂交叉在他的胸前,压着了他的髭须的尖端。

    “我能够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办,但你是太柔弱、太愚蠢了,不能听从我的劝告。你勇气还不够呢。无论如何,这是不值得去自杀的。且看着辉煌的太阳,恬静地流着的溪水。你且记住,你只要一死,每个人便都将知道你是怀孕而死的。那么,自杀对于你又有什么益处呢?你之所以想自杀,并不是因为你是有了孕,乃是因为你怕别的人的讥议,怕别人不让你生活。你的烦恼的可怕的部分,不在于实际的烦恼的本身,而在于你将这个烦恼放在你自己与你的生命之间了,这个生命,你以为是应该终结了的。但在实际上,那是一点也不会变更了生命的。你并不怕疏远的人,你怕的是和你接近的人,特别是那些爱你的,以及那些以你的失身为绝对的可惊骇的人,他们乃以你的失身,不在于一张合法的结婚床上而在一座林中或一片草场上为可惊骇。他们将不缓缓地来责罚你的逆迹,所以,他们对于你有什么好处呢?他们是蠢蠢的、残酷的、没有头脑的人。为什么你要为了蠢蠢的、残酷的、没有头脑的人而去死呢?”

    丽达抬起了她的大而疑问的眼光向他望着,在这对眼中,沙宁能够省察出一星了悟的火。

    “但我将怎么办呢?告诉我,什么……什么……”她涩声地咿唔道。

    “有两条路给你走:你必须打下了这个没有人要的孩子,这个孩子的出世,你自己一定会明白的,仅将带了麻烦来。”

    丽达的眼睛中表白狂烈的恐怖。

    “去杀死一个知道生的快乐与死的恐怖的人,那是一件极不公道的事,”他断续地说道,“但一个种子,一团无知觉的肉与血……”

    丽达经验到了一个奇异的感觉。起初,羞耻充溢了她,这样的羞耻,仿佛人家剥脱她的衣裳,使她全身赤裸用野蛮的手指去触那身上最隐秘的地方。她不敢望着她的哥哥,生怕他们俩都要为了这个羞耻而绝了气。但沙宁的灰色眼睛中带着一种镇静的表情,他的语声是坚定而有抑扬的,仿佛他正谈着平平常常的事。这乃是这个说话的镇定的力量与乎他的话语的极为真确,移去了丽达的羞耻与恐惧。然而失望又突然地占据了她。当下她抱了额,而她衣服的薄薄的袖口飘拂着如一个骇飞的鸟的双翼。

    “我不能够,不,我不能够!”她支吾道,“我敢说你是对的,但我不能够!这是如此的可怕!”

    “唔唔,如果你不能够的话,”沙宁说道,当下他跪了下去,温和地将她的手拉开了她的脸上,“那么我们必须竭力地隐瞒了这事。我去办理叫萨鲁定离开这镇上的事,而你————唔,你要嫁给了诺委加夫,而快快乐乐的。我知道,你如果不曾遇到这个美丽的少年军官,你是可以爱沙斯察·诺委加夫的。这是我能决定的。”

    丽达听见说起了诺委加夫的名字,她便在黑暗中看见光明。因为萨鲁定使她不快活,她便坚信,诺委加夫绝不会这样的,有一会儿工夫,在她看来,一切事似都能很容易地解决了。她要立刻地站起身来,走回家去,说这话那话的,光明灿烂的生命将再度开展于她的面前。她要再度生活着,她要再度恋爱着,不过这一次的生活却是一个更好的,这一次的恋爱,却是更为深挚更为纯洁的。然而后来,她又立刻地想起,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已经被一个不高尚的无感觉的恋爱所玷污、所辱没了。

    一个粗字,她不大知道,且从不曾说过的,突然地来到了她的心上。她使用这个字在她自己身上去。这似乎使她受到了一记耳光。

    “皇天呀!我真是一个……不错,不错,当然,我是的!”

    “你说什么话?”她咿唔道,被她自己的回声所羞。

    “唔,怎么一回事?”沙宁问道,当下他望着她美丽的头发松乱地散在她的洁白的颈上,太阳光穿过了绿叶的网而给它以斑纹。一阵突然的恐怖捉住了他,他生怕不能劝动了她,生怕这位年轻美貌的妇人,适宜于给予许多快乐于别人的,将消失于黑暗的无知觉的虚空之中。丽达是沉默着。她竭力压抑她的求生之念,但是这一念,违反了她的意志,却主宰了她的颤抖着的全个躯骸。经过了这一切事变之后,在她看来,她不仅羞于生存且也羞于求生存。然而她的肉体,强壮而充满了活力的,却又拒却着如此乖僻的一个观念,仿佛它便是毒药似的。

    “为什么这么的沉默不言?”沙宁问道。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我……”

    “不要这样无意识地谈着!”沙宁不耐烦地驳斥道。

    丽达又抬眼望着他,在她的泪眼中,有了一线的希望之光。

    沙宁折下一枝树枝,咬着它,然后将它拋弃了。

    “一件不道德的事!”他又说道,“一件不道德的事!我的话使你惊诧了。然而为什么呢?这一个问题既不是我,也不是你所能正确答复的。罪恶,什么是罪恶?假如一位母亲,当她产生一个孩子时,她的生命陷在危险之中,而那个活的孩子为了救全他的母亲而被毁灭了,那不是一桩罪恶,乃是一件不幸的必须的事!但去隐蔽一个还不曾存在的东西却被称为一桩罪恶,一个可怕的行为,是的,一个可怕的行为,即使母亲的生命,甚至于她的幸福都靠着它!为什么这事必须如此呢?没有人知道,但每个人却都高声地执持着此见而叫道,‘好呀!’”沙宁冷冷地笑道,“唉,你们人,你们人!人们代自己创造了魔鬼、阴影、幻想,而他们便第一个为这些东西所苦。但他们却全都叫道,‘啊,人是一个名作,万物中的最高贵者;人是皇冠,是万物之王’,但这个王却永不曾即过王位,这个受苦的王却是被他自己的影子所震骇的。”

    沙宁停顿了一会儿。

    “总之,那都不是主要之点。你说,这是不道德的事。我不知道。也许是的。如果诺委加夫听见了你的失身的事,他便将极为悲戚的。在实际上,他或将以手枪自杀,然而他仍将是同样地爱着你的。在那个情形之下,那可责备的便是他了。但如果他是一位真正聪明的人,他便将绝不看重你曾和(原谅这句话)别个人睡过。你的身体和你的灵魂都不曾因此受害过。好上帝!为什么,他也可自己娶了一个寡妇,例如!所以这并不是那个事实阻止了他,乃因为他的头脑之中充满了纷乱的意念。至于说到你自己呢,如果人类在他一生只有恋爱一次的可能的话,那么,第二度的恋爱的企图当然是徒然而且不快的,但这却并不是如此的。堕入爱中或为人所爱乃正是他所喜悦而且希望着的。你将爱上了诺委加夫,如果你不,唔,我们将一同旅行,我的丽杜契加。总之,人是什么地方都能够住着的,是不是?”

    丽达叹了一口气,竭力要克服她最后的踌躇。

    “也许……一切事都将再度光明了。”她咿唔道,“诺委加夫……他是这么好,这么和爱的……他也美貌,是不是?是的……不……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假如你投水自杀了,那么怎么样?善与恶的势力却不会因此而得或因此而失。你的尸首胀肿起来,不成样子,沾了污泥在上,将被人家拖出河中,而埋葬了。那便是一切的事了!”

    丽达微淡地想起了绿而浑浊的水,带泥的动荡着的水草,以及浮泛于她四周的浮沤的印象。

    “不,不,决不!”她想道,脸色灰白了,“我还是忍受着这一切的耻辱吧————诺委加夫……每一件事……任何事,只除了那件事。”

    “啊,你脸色是如此的惊怖呀!”沙宁笑道。

    丽达从眼泪中微笑着,她自己的微笑安慰了她。

    “无论发生什么,我的意思便是要活着!”她以热情的力量说道。

    “好的!”沙宁叫道,跳了起来,“没有比之死的一念更可怕的了。但在你能够担负着责任而没有失去了生命的视听之感时,我说,活着!我的话不是对的吗?现在,将你的手给我!”

    丽达伸出她的手。羞涩的女性的姿态表示出孩提的感谢。

    “那是对的————你的小手儿如何的姣好呀。”

    丽达微笑着,不说什么。

    并不是沙宁的话发生了效力。她的活力是一个活泼轻快的活力,她刚才经过的那场事变只是将这个活力扯拉到最高点而已。再加上一点压力,线子便要断了。但压力并没有使用出来,她的全身全体再度为一种强烈的骚动的求生之念所撼动。她出神地向上看着,在她的四周看着,静听着四周的充溢了的快乐在跳动着。在太阳光中,在绿油油的草场上,闪闪发亮的溪流,镇定微笑的她哥哥的脸,以及她自己。仿佛她自己如今是第一次才看见听见这一切。“活着!”她内心的一个愉快的声音叫道。

    “对的!”沙宁说道,“我要帮助你出于烦恼,当你在战斗时,我要站在你的身边。现在,因为你是那么一个美人儿,你必须给我一吻。”

    丽达微笑着,如出之于一个林中仙人的神秘的微笑。沙宁将手臂搂着她的腰,当下她的温热柔软的身体在他的接触之下战栗着,他的爱好的拥抱几乎是猛烈的。一阵奇异的不可测知的愉快的感觉制胜了丽达,而她的求生之念更为丰裕,更为浓挚。她不管他做什么事。她徐徐地将双臂环于她哥哥的头颈,半闭了眼睛,她紧合了双唇去吻他。

    她在沙宁热烈的慰藉之下,感到说不出的快乐,在那个时候,她管不了吻她的人是谁,正如为太阳所温暖的花朵儿,她永不要问问这温暖是从何而来的。

    “我怎么一回事了?”她想道,愉悦地诧异着,“啊!是的!我想投水自杀————怎么傻!为了什么?啊!那是甜美的。再来!再来!现在,我要吻你了!这事可爱的!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不管有什么事发生!”

    “现在,你明白了。”沙宁说道,释放了她,“一切美好的东西原只是美好,一个人必须不要将它变成了别的东西。”

    丽达心神不在地微笑着,徐徐地重理着她的头发,沙宁将日伞与手套交给了她。她看见还有一只手套不见了,起初是惊骇着,但立刻恢复了理智,她觉得对于那样的一件小事而大惊小怪着,实是大大的可惊异。

    “啊!唔,那是过去了!”她想道,和她的哥哥沿着河岸走去。太阳光凶猛地晒在她的圆而成熟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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