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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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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达并不回家,却匆匆促促地转步向反对的方向走去。街上寂无人行,空气是窒热的。紧近于墙上与篱笆,躺着短的阴影,这些是为胜利的太阳所克服的。她张开了她的小日伞,完全是出于习惯的势力。她并不曾注意到天气是冷是热,是晴是阴。她迅快地走过满是灰尘且满生着苔草的篱笆,她的头垂着,她的眼向下望着。她不时地遇到一两个喘气不息的徒步者,为热气窒得半死。沉寂罩在镇上,是一个夏天午后的压迫人的沉寂。

    一只小白狗跟在丽达后边。它在热切地嗅了她的衣服之后,便奔到她的前面去,又回过头来望着,摆着它的尾巴,仿佛在说,他们是同伴。在一个街角上,站着一个可笑的肥胖的童子,他的一部分的衬衣竟拖出他裤子的后面。他的双颊伸长着,且为水果所污染,他正在用力地吹着一根木笛。

    丽达对小狗招呼着,对童子微笑着。然而她几乎是不自觉地这样做着。她的灵魂是被幽禁着。一个难知的势力,将她与世界隔绝了,冲扫她向前而去,经过了太阳光、绿地,以及一切的生命的快乐,而向着一个黑渊走去,她因了她内心的沉闷的痛楚,知道这黑渊是近了。

    一位认识她的军官骑了马过去。他看见了丽达,便勒住了他的栗色马,他的光滑的外衣在太阳光中闪闪发亮。

    “丽达·彼特洛夫娜!”他以愉快欢迎的声音叫道,“在这样大热天,你到什么地方去?”

    她的眼睛机械地望着他的打猎帽,俏皮地压在他的潮湿的为日光所射的眉上。她并不说话,仅仅是展开了她平日的卖弄风情的微笑。

    在那个时候,她自己也茫然于什么事要发生,她回应着他的问题:

    “啊,到哪里去?”

    她不再觉得与萨鲁定生气了,也不想到他。她自己不明白为什么,到了他那里去的时候,曾觉得没有了他是不能够生活,不能够解决自己的悲愁的。然而现在仿佛他是从她生命中消灭了去。过去的事已经死了。将来的事是只关系于她的独自一人的,也只有她一人能够决断下去。

    她的脑筋如犯了热病似的匆促地工作着,然而她的思路却还清楚明白。最可怕的事是骄傲美貌的丽达已经不见了,代她而起的乃是一个被酷待、被污辱的无抵抗的可怜人。大家全要取笑她,在人们的造谣和侮辱之前她将孤立无助。名誉与美貌必须保留着,所以,她必须走,离开污浊,到那黏性的污泥的浪花不能溅到的地方去。

    在丽达自己解明了这一切以后,突然地感到她自己是为一个空虚所包围了的;生命、太阳光、人类,都不再存在了,她在它们之中是孤独的,绝对的孤独的。没有法子逃脱,她必须死去,她必须投水自杀。有一会儿,这个念头她觉得如此的确定,仿佛竟有一道石墙建立于她的四周以禁闭她,与一切既往的、一切将来的都隔绝了。她从猜到自己业已怀孕时起,曾不住地感到内心里一种还未得了解,却已击破她的一生的感触————现在却连这种可憎的、可怕的感触都一下里消灭了。一种轻微无色的空虚包围在四周,死神的漠不相干的神色弥漫起来。

    “这真的是如何的简单!而且用不着别的!”她想道,四面地望着,然而看不见什么。

    她现在走得更快了,虽然为她的宽裙所阻碍,她却几乎是在奔跑,这在她看来,仿佛她的前行还是不可忍的迟缓。

    “这里是一所房子,前面又是一所,有绿色的百叶窗的;还有,一块空地。”

    对于那河,那桥,那将要在那里发生的事,她并没有清楚的概念。这如一片云,一阵雾,遮罩了一切。但这样的一个心境只到她到达了桥上就告了终结。

    当她靠身在栏杆上时,看见绿色的浑浊的水,她的决心立刻舍弃了她。她为恐惧及一个求生的狂念所捉住。现在她对于生物的认识又恢复过来了。她听见声音,听见麻雀的啾唧;她看见太阳光,看见在绿草中的雏菊花,看见小白狗,这狗显然以她为它的真正的主妇。它坐在她的对面,举起了一只小爪,它的尾巴打着地上,在沙上遗留下几个有趣的华文。

    丽达凝望着这狗,很想激动地抱了它,大滴的眼泪充满了她眼中。对于她的美丽的毁坏了的生命的无限遗憾制胜了她。她半眩晕的,弯身向前,伸出为太阳所烤的栏杆的边上,这突然的举动竟使她的一只手套落到了水中。在默默地恐怖着,凝望着它无声地落在平滑的水面上,荡漾成了大水圈。她看见她的淡黄手套成了更黑更黑的,然后徐徐地灌满了水,如在它的死亡的痛楚之中一样,翻身过来一次,然后以一种旋转的动作,渐渐地沉到了溪流的深绿处了。丽达竭力要眼见它的沉下,但那黄点却渐渐地更小了,更不清楚了,最后,便看不见了。与她的视线相接触的只是平滑而黑的水面。

    “怎么会落下去的,小姐?”紧靠于她的身边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

    丽达惊退了一步,看见一个肥胖、扁鼻的农妇,以同情的好奇心望着她。

    虽然这种的同情仅注于失去的手套上,而在丽达看来,仿佛这位和善肥胖的妇人知道一切事而可怜着她。有一会儿,她想要告诉她全部的故事,因此使她心中轻松些、自然些。但她迅快又以为这主意是很傻的。她红了脸,支吾地说道:“啊,没有什么!”当下她便转身离桥而回。

    “在这里自杀是不可能的!他们会救我起来的!”她想道。

    她更沿了河岸走去,跟了一条平坦的人行路到了河与一座篱笆之间的左边。路的两旁都是苎麻与雏菊,羊的芫荽以及有臭味的大麻。这里恬静而且和平,如在一座乡村的教堂之中。高大的柳树如梦地临照于溪流之上;峻峭而绿色的河岸浴于太阳光中;高高的牛蒡杂生于苎麻之中,而刺人的荆棘绞缠住了丽达衣服上饰着的花边。一棵巨大的植物,将白色种子撒在她身上。

    丽达现在逼了她自己更向前去,竭力要战胜她内心的想拉她回去的一个很强大的力量。“这是必须的!必须的!必须的!”她反复地说道。当下她拉了她自己前去,她的双足每走一步便似乎要破了它们的束缚。她一步步地走得离桥更远,离她所不自觉的决心要停步的地方更近。

    当她到了那个地点,看见了黑而冷的水,水上绿树如穹门似的覆盖着,而川流则旋转地经过了峭岸的一角时,然后她已明白,她是如何的求活,如何的怕死。然而她却必须死的,因为活下去已是不可能的。她并不四面看看,便将她的剩下的一只手套和她的小日伞都抛了到地下去,而她自己也离开了人行路,走过长草之中而到了水边。在那个时候,一千个思想经过她的脑中。在她的灵魂的深处,醒起了她的童年的信仰,这信仰是被新思想所遗忘、所打消了。她以纯朴的热诚,反反复复地述着这个短的祷词:“我主,救我!我主,帮助我!”她突然地回忆起她新近才学的一支歌曲的重叠的尾声。她有一会儿工夫,想到了萨鲁定,然后她看见了她母亲的脸,在这个可怕的时候,她似乎双倍地亲近于她。也就是她母亲的脸庞拖着她更快地向河水走去。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丽达方才敏锐地明白出,她母亲以及所有爱她的人,并不是爱她的真正的本相,和杂着她的一切缺点与欲念,他们所爱的只是他们所希望她形成的那个她。在她自己暴露本相,已经离开了他们所认为唯一的一条正路的时候,也就是这些人们,特别是她的母亲,以前越爱过她厉害,现在越要虐待她。

    然后,如在一个狂梦中,一切都纷乱了:恐惧,求活,不可避免的感觉,不信仰,一切都终结了的决心,希望,失望,以及她以为这地便是她必须死去的恐怖的自省。然后一个极像她哥哥的人影子现了出来,他跳过一道篱笆,向她奔过去。

    “你不能够想到更傻的事了!”沙宁气息不属地叫道。

    真是一件巧合不过的事,原来丽达所到的正是接近于萨鲁定的花园的那个所在,在那里,她第一次投身给他,就在半倾圮的竹篱上,姿势非常不方便,有一排黑暗的树林遮挡着明月的光。沙宁远远地已经看见了她,且猜出了她的心思。起初他是要任她做她的事的,但她的狂暴激动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怜悯,他跃过了花园中的椅子与丛林,奔去救她。

    她哥哥的声音对于丽达有一种可惊的效力,她的知觉,被她内心的冲突工作得疲倦之极的,现在突然地失去了。她眩晕去了。每一件东西都在她眼前眩晕着,她不再知道她是在水中或在岸上。沙宁刚刚及时地紧紧地握住了她,拖她回去,偷偷地自喜他自己的筋力与敏捷。

    “居然这样!”他说道。

    他将她靠在篱笆上坐着,然后四面地望着。

    “我怎么对付她才好呢?”沙宁想道。丽达在那个时候恢复了知觉。她脸色惨白,心绪纷乱,开始可怜地哭了起来。“天呀!天呀!”她啜泣着,如一个小孩子。

    “傻东西!”沙宁好脾性地斥责她道。

    丽达并没有听见他的话,但当他转动时,她却攀住他的手臂,更高声地哭了起来。

    “唉!我在做些什么事呢?”她恐惧地想道,“我不应该哭,我必须竭力一笑置之,不然,他便要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唔,你为什么那么样的伤心呢?”沙宁问道,当下他温和地抚拍她的肩部,他说得这样和婉亲切,自己觉得有趣。

    丽达在她帽子下面怯生生地抬眼望着她,如一个小孩子似的羞怯,停了哭声。

    “我全都知道了,”沙宁说道,“一切的经过。我很早的就知道了。”

    虽然丽达觉得有几个人在疑心着她和萨鲁定的关系的性质,然而当沙宁说出这句话时,仿佛他是当脸打了她一记。她的柔和的身体恐怖地退缩了回去;她眼神枯干地凝望着他,有如一只野兽在负固。

    “怎么一回事,现在?仿佛我踏了你的尾巴了。”沙宁笑道。他握住了她的圆而柔软的肩膀,轻轻地拉她回到她从前的在篱边的位置,她的肩膀在他手下颤抖着,而她服从地听了他的命令。

    “来,现在,什么事使你如此的难过呢?”他说道,“是因为我知道了一切吗?或者是因为你想,你和萨鲁定的失足的事是如此的可怕,竟使你不敢去承认它吗?我真的不明白你。但是,如果萨鲁定不肯娶你,唔————那是应该感谢的事。你现在知道,而你从前也必定知道,他真的是如何的一个卑鄙平庸的人,不管他的美貌与他的适于恋爱。他所有的不过是美貌而已,这美貌你现在已经享受得够了。”

    “是他享受我,不是我享受他!”她嗫嚅地说道,“唉!是的,也许我是这样的!唉!我的天呀,我将怎么办呢?”

    “而现在你是怀了孕……”

    丽达闭了她的眼睛,低下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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