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此花独幽（一）

    此后，几乎每一天，天刚刚破晓，都会有人准时前来，将我带到书房，督促我学习文章，练习武艺。

    看到了我的眼神，小丫头却只是撇了撇嘴，说道：“看在你帮我下来的份上，我就不告诉爹爹了。你赶紧出去吧，小心要是让管家看到了，会狠狠地打你板子的。”说着，一边拍拍小手，试图将我向门口推去，“记得以后不要偷偷跑进来了。”

    有时候是卢先生他们，有时候是别的人，父亲的身边有很多的人，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本事，父亲会每隔一段时间给我安排不同的师父。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父亲他亲自教导我兵法学识，武功招式。他懂得比所有的人都多。

    虽然完全是童稚无心的话语，但是依然在我的心底里深深地刺了一下。

    甚至有时候，她会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口中喃喃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而下一秒钟，她就会猛地用力抓住我的胳膊，看着我像是看着最刻骨痛恨的仇人，恨地咬牙切齿，恨的苦痛不堪。

    来到这个边关已经快要十六年了，十六年就像是转眼的一瞬间。

    我低下头无奈的对着坚持要赶我出去的小丫头说道：“我不是擅自跑进来的，是父亲让我呆在这里等他的。”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是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从居禹关雄伟的城楼上放眼望去，巍峨俊秀的山岭隐没在层层的云雾之后，天边都是低低的、厚厚的云朵。想必不久，就会有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而至，让整个高耸的边关变成一个银妆素裹的世界。

    我的母亲是个美丽的女子，我甚至无法形容她的美丽，因为那样的美，在我心中已经难以找到确切的词语来形容。

    记忆之中，那一个人也有着这样朦胧雅致的气质，只要她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迷蒙起来。

    那所院子坐落在倪家府邸的最西北角落上，规模并不大，却精致地出奇。半月形的庭院左边是一处水池，清澈的水流顺着怪石嶙峋的假山流动倾泄，宛如泻玉流珠，泠泠作声。院子里植满了郁郁葱葱的枫树，秋天的时候，会变成血一样的嫣红。

    落在富丽奢靡的宫殿园林里面盛开的梅花枝头上的雪，和落在这边关朴拙雄伟的城墙上的雪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我。

    但仅仅就是为了那一个眼神，小时候的我也会每天拼命地练武习文，不分寒暑昼夜。

    父亲的要求极其严格，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考校我的文章和武艺，一旦让他失望了，就一定会有重重的责罚落到身上，而表现的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满意的眼神。

    “你是谁啊？爹爹的书房可是不能让别人进来的。”她的双脚站在了地面上的时候，立刻抬头问道，爹爹？！

    在相隔了十六个春夏秋冬，十六载日月轮回之后，想起她，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场雪，依然清晰的像是发生在昨天。

    母亲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也让年幼的我束手无策。有时候，她很温柔，她会轻柔地帮我整理好因为在院子里淘气而弄乱的衣服，充满了怜爱和慈祥。但是有时候，她会用一种近乎刻骨的眼神望着我，那眼神冷的像是尖锐的冰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里，骨头里，让我从心底发凉，让我惶恐失措、无地自容。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母亲这样生气。

    是老鼠吗？我疑惑地看向那一边。

    记得在我七岁的那一年，我正等待在书房里，等候着父亲下朝回来指点我的功课。这时候，我听到旁边的窗子那里传来一阵“絮絮簇簇”的声音。

    父亲不止我一个孩子，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但是我见到他们的机会并不多，或者说，见到妹妹的机会还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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