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战士之仇

纷吼起来：“攻克淇门！”

    紧捏箭尾的手指，悠忽一松。

    这回两军厮杀在一起，战争烈度更高了一些。

    “愿意！”

    其实不用他喊，其身边的骑士，也知道此事该当如何——因为李从璟在冲锋前已经声明过了！他这时大喊，只是提醒那些杀红眼，脑筋已经转不过弯的军士。

    “小胡子……”张小午的头死死抵在地面上，终于是低泣出声，他卷缩着，如同一只受伤的孤单野狗，“小胡子……我发誓，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调转马头准备回身时，眼前的战场已是面目全非。

    作为战士，能为死去的同袍做的，除了报仇，还剩下什么？

    长枪永远都是步军对付马军最有效的兵器之一，这些步军跟在马军身后，就等着敌方马军透阵之后，给予其沉重打击！

    王猛打马而走。

    李从璟一脸不可置信。

    他是李从璟，会有越来越多的敌人记住他的名字。

    李从璟伸手一把抹掉脸上的鲜血，长槊向前一指，就像他开始冲阵时那样，下令道：“杀！”

    李从璟带着晋军步步追杀，让梁军撤退的路付出它应有的代价。

    他忽然想到，若是自己战死在这里，化为这火堆下的一缕灰尘，怕是也会如此安静吧？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自己来这里走一遭，什么也不会留下吧？人就是这么奇怪，在要离开的时候，总是想着要留下一些什么。

    “……”

    “誓死追随指挥使！”

    步军阵中的李从璟，奋力拼杀。突然，两旁同时有几杆长枪向他刺来，左右皆不可避。李从璟低喝一声，左脚勾住马镫，一手扶住马鞍，身子却倒向战马身子右侧，避过左边长枪，同时右手挥刀而出，将右边的长枪又格挡开。

    “小午……”李从璟想说什么，喉咙却有些硬，他顿了顿，“小胡子是个好兵，我不会让他白死，他的娘，我和你一起赡养。”

    “我李从璟在此立誓，若不能攻克淇门，自刎以谢追随本使的同袍！”

    但战场上的杀人者与被杀者，从来都没有定势。

    李从璟走过去，将张小午拉起来。小胡子是亲兵队的，李从璟自然知道他。张小午抹了一把泪，看着李从璟。

    张小午在火堆前跪下来，手撑在地上，手指钻进泥土里，狠狠抓着一把泥土，语调哽咽道：“小胡子……你放心去吧，我会替你照顾你娘……不会让她没有饭吃！”

    杀透梁军步军军阵后，李从璟已是浑身是血，那里面有他自己的，但更多的是梁军的，因为杀的人多，他脸上已经没有半分肉色，都是血红一片。粘稠的鲜血挂在他眼帘上，有血滴子蓄积，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或者落下，或者粘在他的睫毛上。

    李从璟抬头看向夜空，脑海中浮现出她和他们的脸，他很想问一句：你们现在过得还好么？

    骑兵对战步兵，靠得就是马速带起的威势。

    军阵中的李从璟，冲锋在最前，他所经过的地方，一路狂飙的鲜血，飘洒在空中如同飞舞的花瓣。他战马两边的梁军，不时有军士接二连三倒下，如同被割倒的野草。

    原地立身，李从璟后脚后移半步，将铁箭引上长弓，箭头对准梁军军阵中的王猛，随着他深吸一口气的动作，后手缓缓拉开弓弦。

    “命真是大。”李从璟暗叹一声，摇头苦笑，却也无可奈何。

    他的身体，就像是地狱之门，给经过的地方带来死亡。

    在梁军聚集的军阵中，李从璟瞧见了梁军指挥使王猛，他一手捂着胸腹，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正奔向城中。

    李从璟点点头，松开张小午，转身面向淇门，忽然抬起手，指向淇门城头，大声道：“明日，本使定要拿下淇门，为死去的同袍雪恨！”

    在他利箭射出的时候，竟然有王猛的亲卫，发现李从璟的动作，扑上来替他挡了这一箭。

    梁军的令旗挥动，梁军回头之后，开始靠拢，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并且撤退——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他们的指挥使也受了伤，自然不应再战。

    “杀！”他身后的晋军骑兵，无不嘶吼一声，再次纵马奔出。

    李从璟拔出长刀，直指淇门，语调铿锵，道：“淇门，此番出征最后一战！本使定要率尔等拿下淇门，为死者报仇，为生者挣取军功，惠及妻子家人！”

    杀透晋军步军军阵的梁军，并没有选择去冲击晋军军营，且不说军营前还有防御线，仅是将后背交给对手，让自己深陷腹背受敌之境，就是找死的行为。

    梁军退入床弩射程范围之内，李从璟也就不再追赶，带队回身打扫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