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br />     牵引车司机依言松开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说：“长官，现在呢？”

    何兵一呆之后，还是说道：“是。”

    牵引车司机这时额头已经满是大汗，听了帕特里奇的话后，连连点头，但连着打了几次火都没把发动机给发动。

    随着古土里美军不断涌来，桥头很快就堵满了各种车辆。但车辙桥的现状却又让这些车辆在通过时不得不放慢速度。

    听见话筒里传来的何兵的声音，周卫国立刻回过神来，沉声说道：“三连伤亡这么大我也有责任，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你们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随时做好撤退准备，一旦得到命令，立刻撤退。”

    这时，牵引车两侧的履带都正好压上了车辙桥钢梁。

    帕特里奇大声对着桥头喊道：“普罗瑟中士在不在？”

    1081高地反斜面的防炮洞虽然修得结实，但由于没有考虑到要应付凝固汽油弹，所以纵深不够，通气口也不多，而凝固汽油弹的杀伤效果本就不是靠冲击波和弹片，而是靠具有极强附着力的凝固汽油燃烧后释放的高温和长时间燃烧消耗氧气等燃烧后效上。所以曾被大火波及的防炮洞竟然无一例外，一个活人也没有！

    接下来，帕特里奇又让一辆车轮间距最小的吉普车过桥。

    等普罗瑟将牵引车倒回桥头，帕特里奇总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帕特里奇又皱紧了眉头。

    牵引车司机停下了动作，哭丧着脸对帕特里奇说道：“长官，我现在该怎么办？”

    周卫国听见何兵的哭声，不由大惊，对着电话吼道：“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阵地丢了？”

    美军的4架攻击机刚刚出现的时候，何兵就猜到美军马上要发动空袭了，所以立刻命令战士们隐蔽。

    司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踩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但有了那辆牵引车的前车之鉴，帕特里奇却再不敢大意，亲自守在桥头指挥着车辆通行。

    这个好消息立刻让施麦克中校兴奋不已。

    为了抒发自己喜悦的心情，帕特里奇特地坐上了第一辆吉普车，通过车辙桥抵达对岸。

    不一会儿，普罗瑟中士就从桥头走了过来，小心的上了车，关了右侧车门，却又打开了左侧车门。

    这意味着，他们得救了。

    由于这一天多来的战斗中美军都没有对1081高地发动空袭，3连又不像水门桥方向的1连和2连那样有狙击小组和炮排预警，还不了解美军这两天的空袭特点，所以何兵万万没有想到，美军飞机这次空袭投下的不是航空炸弹，而是凝固汽油弹！

    当帕特里奇回到桥边时，正好看见第6辆车通过车辙桥。

    何兵粗粗清点人数后，发现竟然只有三十几个人，连一个排都不到！

    整个3连，现在已经只剩下这不到一个排的人了！

    周卫国正想着，何兵却因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周卫国的声音，不由一咬牙，说道：“营长，三连出现这么大伤亡都怪我，请营长放心，我们一定坚守阵地。快反营没有软蛋，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我们也一定会守住阵地。”

    在电话里听完何兵的汇报，尤其是3连的伤亡情况后，周卫国沉默了。

    帕特里奇苦笑着看着这一幕。

    6点半左右，陆战1师第1工兵营余部车队抵达水门桥。

    挂了电话，周卫国立刻让电台操作员给兵团部发报，汇报了当天的战况和快反营的损失情况。

    牵引车司机应了一声，依言松开踩在离合器上的左脚。

    既然兵团部同意快反营撤退，那现在就只剩下撤退的技术问题了。

    这是一辆后面牵引着推土机的履带式牵引车。

    他对空地联络官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2架攻击机对1081高地反斜面进行攻击。经过这一天的战斗，施麦克中校早已恨透了隐藏在1081高地反斜面上的中国人的迫击炮阵地。

    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1081高地后方顿时腾起了大火。

    单看大火过后已被烤得焦黑发硬的地面，何兵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帕特里奇强忍心头怒火，说：“现在，打开右边车门，慢慢下车，再回到桥头那边。”

    1081高地反斜面的积雪本就被美军的炮击给炸得七零八落，所以凝固汽油燃烧起来丝毫没有受地面积雪影响，威力得以充分发挥，竟然足足燃烧了近一个小时才渐渐熄灭。

    随后的4辆卡车通过时都很顺利。

    帕特里奇强压下心头怒火，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现在，别紧张，按我说的做。两手不要动，首先，把左脚从离合器上拿开。”

    没想到自己只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就出事了，这群人还真是不让自己省心。

    普罗瑟驾驶着牵引车缓缓驶上这两道钢梁，尽管由于钢梁之间间距大大缩小，牵引车两侧的履带只能保证内缘各压上钢梁2英寸（约5厘米），但最后牵引车还是安全抵达了对岸。

    帕特里奇心里暗骂了一句“白痴”，嘴上却说道：“不管你的右脚在刹车上还是油门上，都给我拿下来。”

    普罗瑟松了口气，指挥几名工兵将后面牵引的推土机卸下，再用别的卡车牵引走，最后，普罗瑟将牵引车挂了倒档，轻松地沿着车辙桥钢梁倒回了桥头。

    3连遭受这么大的损失，他比谁都痛心，也比谁都要自责。说到底，3连对美军凝固汽油弹的警惕性不够，他这个营长也难辞其咎。但现在既不是悲伤的时候，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从今天的战况看，美军为了突围已经孤注一掷，集中了所有能集中的力量。以快反营一个营的兵力要想挡住美军来自两个方向有着绝对优势兵力和充足炮火及空中支援的进攻，无异于痴人说梦。到现在为止，快反营阻击美军已经超过了兵团部要求的二十四小时，这本身就是个奇迹。现在，负责阻击真兴里方向美军的3连伤亡大半，负责阻击古土里方向美军的1连也伤亡近三分之一。更要命的是，由于防线后撤，快反营已经无法对水门桥美军进行骚扰，凭着美军工兵的能力，重建水门桥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也就是说，古土里的美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撤过水门桥。那时候，快反营将要面对的就不止是美军的两三个营而是整个美军陆战1师！如果硬碰硬，快反营的唯一结局就是全军覆没！现在，已经到了应该考虑撤退的时候了。

    在连串炸弹落地爆炸后，何兵根据爆炸的声音就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不对劲究竟在哪里，火势就起来了。

    ※※※

    帕特里奇说：“你别管了。”

    ※※※

    但是，离水门桥最近的快反营都距水门桥足有3公里。

    很快，各部队就按照史密斯少将临行前安排好的撤退顺序离开古土里，向水门桥开拔。由于工兵营营长帕特里奇在关键时刻架桥成功，拯救了陆战1师，所以陆战1师第1工兵营余部得到了首先出发的殊荣。

    收到这个回电，周卫国心中大定。

    帕特里奇又说道：“再把右脚从刹车上拿开。”

    何兵在手电光亮下看清了战士们的样貌，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牵引车司机松开右脚，说：“长官，我已经把右脚拿开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帕特里奇深吸一口气，大声对司机说道：“再发动，别急，动作慢一点。”

    M2式车辙桥原本是按照中间的木制车辙板通行轮式车辆，而两边的钢梁则承载履带式车辆来设计的，现在，木制车辙板已经损坏，履带式车辆固然可以压着两侧钢梁过桥，但轮式车辆怎么办呢？

    随后，帕特里奇命令普罗瑟驾驶那辆牵引车过桥。

    在比较了所有数据后，帕特里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美军攻击机在投弹之后就返航了。

    这些挤作一团的美军无疑是最佳的攻击目标，这时候如果志愿军对美军发动突袭，美军必将遭到惨重损失。

    不久，帕特里奇突然心中一动，从随身的工具袋中拿出一个卷尺，走到一辆吉普车前，又叫来一名工兵帮忙拉开卷尺，随后测量了吉普车两侧车轮之间的距离并记录。

    只听“喀喇”一声，木质车辙板应声断裂，随后掉落悬崖。

    水门桥恢复通车的消息一传回古土里，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