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至此，施麦克胸中这一天多来的闷气总算出了个干净。

    桥头有人回答道：“长官，我在这里。”

    接下来，何兵就将下午的战况和1081高地遭到美军凝固汽油弹攻击的情况简要向周卫国汇报了一遍。

    帕特里奇说：“现在，把你的双手从方向盘上拿开。”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黑后的气温本来比白天要低，但何兵离开自己待的防炮洞后，却觉得热气逼人。

    帕特里奇说：“你过来，把车倒回去。”

    不过，牵引车现在虽然平衡了，情况却也并不乐观，只要稍有不慎，随时都可能掉下悬崖。以桥面和桥底的落差再加上峡谷的坡度，掉下去不一定粉身碎骨，但肯定是死定了。

    尽管136英寸的宽度对吉普车来说显得有些宽，但还是保证了吉普车车轮的外缘各压上钢梁约1.5英寸（约3.8厘米），所以这辆吉普车也安全过了桥。

    说完，转身出了这个防炮洞，带头冲向第三个防炮洞。

    细看之下，这9名战士身上除了之前战斗的伤痕外，并无其他伤痕，唯一异样的是这9人身上裸|露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樱桃般的红色（一氧化碳中毒的表现）。

    说实话，他还真怕兵团部再像前天一样下达个“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

    牵引车刚驶上桥面时，履带还压着车辙桥两侧的钢梁，但走不到一半，车身就向左偏了，右侧的履带离开了钢梁，压上了钢梁中间铺的木质车辙板。

    帕特里奇大为担心，赶紧喊道：“停下，别再动了。”

    其实仗打到现在，即使快反营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也不足以左右战局的发展。何况快反营的强项并不是打阵地战。兵团部对此显然有着清醒的认识。

    普罗瑟是工兵营驾驶技术最好的人，帕特里奇这时候当然要找这样可靠的人。

    何兵颤声说道：“再去其他洞里看看！”

    刚进洞口，就见洞中躺着9名战士。

    只见洞里姿势各异地躺着8具尸体，严格说来，这8具尸体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而只是焦炭！就连洞壁也是和洞外地表一样焦黑一片，显然这个防炮洞不幸被美军的凝固汽油弹命中，以致凝固汽油都溅进了洞里，由此导致了这样的惨状。

    何兵走近一探他们的鼻息和颈动脉搏动，这才发现这9名战士早已牺牲多时。

    最后，帕特里奇又测量了两根钢梁之间的距离。

    何兵强忍悲痛，哽咽着说：“营长，阵地没丢，但我们三连……只剩不到一个排了……”

    3连本就在1081高地的反斜面构筑了不少防炮洞，而且由于人手和时间都更充足，1081高地反斜面的防炮洞比891高地的防炮洞修筑得更坚固，这些防炮洞除了可以防炮击，对于一般的航空炸弹也具有防护力，所以何兵下达隐蔽的命令后，3连官兵都躲入了防炮洞里。

    普罗瑟先将方向盘回正，又将档位挂在1档后，左脚缓缓松开了离合器，但右脚的刹车却只是轻轻松开。牵引车在一阵抖动后，缓缓向前驶去，就在牵引车缓缓前进的同时，普罗瑟在桥两边手电筒的亮光下，边探头看着左侧履带和车辙桥钢梁，边轻轻转动方向爬，把牵引车往前开。在前进一两米后，普罗瑟果断踩下离合器和刹车，将牵引车刹住，然后将档位挂在空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们都不明白帕特里奇在说什么。

    短短几分钟后，整个1081高地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在略作准备之后，工兵营的车辆就开始在工兵们的手电筒（由于吃够了志愿军狙击手的苦头，美军可不敢在桥两头架上探照灯）引导下摸黑过桥了。

    不久，4架攻击机果然飞临1081高地上空，随后，其中的2架攻击机就在空地联络官的引导下向1081高地反斜面投下了凝固汽油弹。

    车辙桥的两块木制车辙板都被牵引车压断了，现在的车辙桥，基本只剩下两条钢梁。

    不得不说，陆战1师的确很幸运。

    看着两根光秃秃的钢梁，帕特里奇陷入了沉思。

    这时，众人已经来到火场最边缘的一个防炮洞口，何兵立刻带头冲了进去。

    牵引车司机听见桥两头的惊呼声，赶紧踩刹车，因为刹车踩得太猛，发动机一下子就熄火了，万幸的是，车总算停下来了。

    施麦克大感畅快，又让空地联络官引导剩下的2架攻击机攻击1081高地中国军队的主阵地。

    工兵们这才明白帕特里奇的意思，大喜之下，立刻行动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牵引车司机应了一声，赶紧挂倒档，将牵引车往后倒去，但倒车的时候，司机却把方向盘打得过大，以致牵引车的右前方履带压上钢梁后，右后方的履带却又压上了木质车辙板。随着一声“喀喇”声，又一块木质车辙板被压断掉落悬崖。这回，牵引车又变成了右侧后部悬空。

    上车之后，普罗瑟中士熟练地将档位杆挂在空档，踩下离合器和刹车，随后拧动车钥匙打火。发动机在发出一阵轰鸣后，终于发动了。

    在起重机和撬棍的帮助下，工兵们很快就将车辙桥两侧钢梁的间距调整到136英寸。

    短短几分钟内，3连的大部分防炮洞就被火焰吞没。何兵等人因为在美军之前的炮击时最后撤回1081高地反斜面，就近躲进了反斜面边缘的防炮洞，幸运地没有被美军的凝固汽油弹波及。

    ※※※

    万幸的是，和营部联络的电话线却因为深埋地下而只遭到部分破坏，当通讯员将备用的电话机接上后，何兵颤抖着拿起了电话听筒，要通了营部。

    牵引车司机“哦”了一声，打开右边车门，小心翼翼地下了车，随后顺着车身右侧回了桥头。

    半小时后，兵团部发来回电，内容很简单：“命你部相机撤退。”

    附近几个防炮洞也没有被大火波及，所以躲在里面的战士这时也都离开了防炮洞。

    而1081高地现在处处是火，施麦克倒也不急于让部队发动进攻。

    天黑之前，施麦克中校突然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通知他，由于陆战7团不再需要空中支援，所以他们之前呼叫的4架F-4U“海盗”攻击机可以改归陆战1团1营调配。

    何兵勉强站起，不由一阵眩晕，一咬牙，带着战士们向下一个防炮洞跑去。

    跟在何兵后面进洞的战士也看到了这一惨状，不由个个面露悲愤之色。

    电话接通后不久，在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周卫国的声音后，何兵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等所有防炮洞都找完，何兵已经瘫坐在地上。

    ※※※

    眼看牵引车就要掉下悬崖，桥两头的工兵忍不住都大声喊叫了起来。

    车停下后，司机探身出去一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只见牵引车右侧的前半部分已经悬在了车辙桥两侧的钢梁之间，由于车辙板掉落，实际上牵引车已经悬空，幸亏左侧履带和右侧履带的后部还压在钢梁上，而后面牵引的推土机又恰好反过来给了牵引车向后的拉力，这才让牵引车获得了微妙的平衡，否则就要掉下悬崖了。

    接着，帕特里奇又过了桥，测量了其他各种车辆两侧车轮之间的距离。

    很快，剩下的2架攻击机就向3连主阵地投下了凝固汽油弹。

    牵引车司机低头看了一眼，说：“可是，长官，我的右脚现在正踩在油门上。”

    刚到第二个防炮洞口，何兵就闻到一阵焦糊味，不由自主地掩住口鼻，走进了洞里。但眼睛顺着手电光亮只看了一眼，何兵就已睚眦俱裂。

    最宽和最窄的车都能通过，帕特里奇终于放心了。

    牵引车司机一呆，说：“长官，那车怎么办？”

    帕特里奇很快就反应过来，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喃喃道：“怪我，怪我没说清楚。”

    何兵强忍心中的不安，匆忙打着手电带领战士们向火场中赶去察看部队的伤亡情况。

    “136英寸（约3.45米）！”帕特里奇大声说道。

    但这时候却也不是责备司机的时候，所以帕特里奇大声说道：“把车慢慢倒回去。”

    随后，帕特里奇就大声说道：“小伙子们，赶紧动起来，把车辙桥两侧钢梁的间距调整为136英寸。这个间距可以保证所有车辆的轮子或履带都压上钢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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