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面具上有两个窟窿,睁着的眼睛露了出来,甚至让人觉得她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咦,那窗子开着,走,赶紧的,一会关上就没机会了。”
张问笑道:“哈哈,笛姑真是冰雪聪明……不对,我什么时候说你是花拳绣腿?”
这艘官船是明朝的大船了,长九丈,两桅,满载排水四百料,高大有船楼。张问达乃是朝廷命官,住楼上的船舱。
来福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说道:“东家、东家,您有什么事儿吩咐小的?”
“我说女侠……那个笛姑,你干吗老弄些玩意把脸遮住?”张问面带着轻浮浪荡的笑容问道。
张问吸了口气道:“我说什么,你是不是被通缉关我什么事……对了,我是朝廷命官,那个……”
张问看了一眼那女子拖着茶盘的手,是右手。一般端茶盘,都是左手托住盘底,右手方便端盘里的茶杯,而她却是右手托盘底,莫非右手藏在下面,握着利器?
“小的这就去。”来福跑了出去。
过得一会,跟班来福跑了回来,哭丧着脸。
笛姑没有说话。
张问笑道:“好说,好说。”
笛姑缓缓从怀里摸出一把乌黑的“短火铳”,又小心地将一根黑铁管安到火铳前端,“喀嚓”一声,在火铳后边掰了一下。
“你总算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张问达没好气地说。
“大人一路上不是一直担心我只会花拳绣腿吗,一个只会花拳绣腿的人,被通缉了,还能不被抓住?”
这时来福回头看见门口正在扫廊道的一个短衣奴仆,便立刻指着那奴仆说道:“就是他!”
另一个声音道:“啧啧,真他娘的好听啊。”
女子的脚步并没有停下,犹自一步步缓缓走了过来。
来福道:“那门窗全部关着,小的就用指头沾了口水去撮窗纸,哪知道廊道里扫地的杂役不问青红皂白就扇了小的一巴掌,小的骂关你屁事,结果那杂役……”
黄仁直点点头:“这个自然,只要是老夫知道的,定会知无不言。”
张问旁边坐着那个女侠笛姑,斗笠已经取了,脸上戴着一副硬布面具,一句话不说,让张问有些好奇,这人为什么不以真面示人?
“这没长脑子的,把老子的脸都丢完了。”张问不爽地嘀咕了一句。
笛姑一双眼睛里露出懒洋洋的神色,很无聊地这里看一眼,那里看一眼,就像个没人陪的二奶,可张问和她说话陪她解闷了,她却一副根本没听见的模样。
“我知道你是要犯,为什么还要心安?”
一个声音道:“定是妙春姑娘在弹琴了。”
那火铳没有火绳,模样奇怪,但张问已顾不得去管它是怎么开火的,他盯着越来越近的端茶女子,将手伸向桌子上的茶杯。
因为张问明白,笛姑此时的松懈,是为了在安全的时候保持体力和精力。
笛姑还是不搭理他,张问依然笑脸说道:“按这船的航速,咱们要在这里呆些日子了,没有一个月,半个月总有吧。大伙走到一起了,说说话儿有什么关系?”
“是,东家。”来福狠狠地瞪了那奴仆一眼,才走了出去。
声音很温柔,软软的没有什么气力的样子。
“怎么了?没看见?”
因为他们是去浙江,有京杭运河,所以走水路。一行六人上的是一条官商船,一切花费记公家头上,张问是去赴任,正宗公干。
笛姑又慵懒地说道:“我只是提醒大人,大人随意。”
“什么?”张问的屁股挪了挪,“你……你是江洋大盗?”
笛姑摇摇头:“大人最好不要说出去,说出去我也有办法跑,我跑了,大人恐怕有些危险。”
门外有人说话。
张问又道:“你可是冷美人……可你脸上蒙层玩意,再怎么冷,别人也不知道你是佳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