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玉箫长剑

手吧。”

    左冷禅一生的理想，是被唐近楼一手摧毁的，他习得辟邪剑法，武功大进之下，一定不可能放过唐近楼。

    唐近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道：“你今天心境不稳，实在不适合出剑。”

    苏雁月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去看……”

    左冷禅盯着唐近楼的右手，随即眼神一凛，只见他右手斜指，手上握着的，是一只碧玉洞箫。

    岳不群一怔，侧耳一听，果然箫声停了下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莫大的意思，只听方正赞叹道：“好高深莫测的内功。”

    那日他面对定逸师太，长剑一指，便能在顷刻间到达，让定逸师太无可闪躲。当时定逸师太脸上的惊愕和隐隐的恐惧神色让他记忆犹新，在那一刻起，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当年林远图，能够凭借着这门剑法，纵横江湖，无人能敌。

    令狐冲在一旁，心头一动，忽的想起去年在少林寺，东方不败两声唤醒任我行的往事。

    唐近楼淡淡的说道：“因为你练了辟邪剑谱。”

    莫大先生忧心忡忡的说道：“难道他也练了葵花宝典？这怎么可能？”

    苏雁月摇了摇头，说道：“我下山的时候，峰顶只有我表哥一个人。”

    岳不群猛地抬起头，对令狐冲道：“他们约定了时间没有？”

    岳不群一怔，随即面色一喜，说道：“正是如此，林平之在信中说，他要求左冷禅，必须替他杀了余沧海，以报家仇。”岳不群立刻就明白了冲虚的意思，如果是比武决斗，不论是谁，也不好插手，就算是令狐冲，顶着晚辈的身份，非要去“围观”，实际上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但若是将决斗之事抛开，和左冷禅讨论一下余沧海之死的事情，那情形就不一样了。

    方正说道：“月前，我从少林寺出发时，刚下嵩山，便听三教九流之中，传着一条消息。”

    岳不群说道：“那是普通江湖人的看法，他们并不知道，左冷禅和小徒就在今日，还有一个比剑之约，若是他今日不出现，那才算他们说中，左冷禅真的已经退出江湖了。”

    唐近楼奇道：“那这柄剑，你是如何拿出来的？”

    话音未落，就被岳不群打断，岳不群道：“左冷禅到了吗？”

    岳不群怔了一怔，说道：“不太好吧？”其实他想说的是，有点不要脸吧？无论如何，左冷禅也是有头有脸的前嵩山派掌门，五岳盟主啊，这么多人围攻他真的好吗？难道就因为他会辟邪剑法？岳不群道，“左冷禅今日上朝阳峰，毕竟是因为有约定在先，决斗之时，外人不好插手。”

    唐近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会见到的。”

    只听定闲师太说道：“定逸师妹中了左冷禅一剑，我已经让弟子们带着她先回恒山养伤了。”

    唐近楼神色不变，说道：“你今日竟然如此自信么？”

    岳不群肃然道：“东方不败的身法你也见过，凭你师弟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若是东方不败也就算了，但对手是左冷禅，你应该知道，这是生死决斗，他们之间的恩怨，只能有一个人能下山的。”

    他长剑一刺，重如禅杖的重剑在他的手上，如同一根风吹得起的绣花针一般，轻捷快速，丝毫不显得笨拙。左冷禅左脚只是微微向前一抬，便跨过了两人相隔的这丈许距离，他长剑刚刚抬起来，便已经离唐近楼的胸口，不过半寸距离。而唐近楼，一动不动，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莫大忽的说道：“从朝阳峰到这里，有多远？”岳不群疑惑着，正要回答，就听他叹了口气，说道，“箫声停了。”

    定闲师太说道：“他出剑时，快如闪电，定逸师妹是在后退中被他刺伤的。后来他见方正方丈出手，这才收剑后退。”

    莫大先生接道：“现在看来，他今日一定会来，而且，他已经比一年之前，更加危险了。”

    岳不群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件事情，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当时人人都知道了。”

    唐近楼抬眼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因为你速度太快。”

    唐近楼惊讶道：“哦？”唐近楼当然会惊讶，这柄剑他曾经见过，是嵩山派的掌门专用的重剑，就算左冷禅已经退位，他要用这柄剑，凭他的地位，难道还有什么难处不成？

    冲虚道人说道：“岳掌门误会了。比武决斗，这是决斗双方自己的事情，外人怎好干预。不过，方才你提到林平之的信中，说起他将辟邪剑谱交给左冷禅门下时所提的条件？”

    岳不群问道：“莫非跟左冷禅有关？”

    他先前全副精神，都凝结在这一剑之上，而在这一剑将要刺入唐近楼心脏的时候，他终于将目光从剑尖移开，抬眼看向唐近楼，他要欣赏这少年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将会露出的表情。他一生用计谋，用武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但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心中那个伟大的目标，那些死去的人，都化作他前行道路的垫脚石，他从不去看，也不去想那些人的死状。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一定要看着眼前这个人死去，将他从生到死的过程，点点滴滴，完整的记在心里，以祭奠他这一生的失败与辉煌。

    岳不群一惊，说道：“左冷禅？”他看了看定闲师太，见她慈眉善目的坐在那里，虽然也眉头轻皱，但耐心听着众人说话，一直不发一言。岳不群心头一动，忽的发现定逸师太不在这里，要知道定逸师太脾气火爆，有什么消息，她一定一五一十，早就说出口了。岳不群先前还没发现，只是听到方正说在路上遇见了定闲师太定逸师太二人，这才想起她来。

    左冷禅神色一凝，眼中却露出一丝忌惮，说道：“你的剑呢？”

    莫大先生松开手，坐了回去，说道：“不是东方不败的事情，但是……我也是来华山的路上听方正方丈说起，才知道这件事的。”他紧皱着眉头，显然内心很是忧虑。岳不群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不知道他得了什么消息，才会如此失态。又一看众人，见他们都神色严肃，眉头微皱，显然都已经知道一个他还不清楚的消息。

    岳不群怔了一怔，想到定逸师太的脾气，想象着当时的情境，恐怕双方动手，跟定逸师太也不无关系，岳不群问道：“不知左冷禅如今的剑术如何？对了，为何不见定逸师太？”

    岳不群沉默了一下，便说道：“他练的，应该是林家的辟邪剑谱。”当下将林平之信中所述一一道来，林平之来信，除了令狐冲唐近楼，谁也不知道，众人听了他的话，这才知道左冷禅剑法的来历，如方正和冲虚二人，原先便知道葵花宝典的各种渊源，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而莫大先生，定闲师太等人，虽然知道葵花宝典曾在华山出现过，但毕竟不知道辟邪剑法跟葵花宝典的渊源，因此听岳不群讲起林平之信中所说，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方正叹了口气，说道：“不论如何，先要见到左冷禅，方能再作打算。”

    然后，当他抬起头时，只看到唐近楼冰冷而淡然的目光。

    左冷禅心中升起一丝愤怒，难道他竟然想用空手么？他怒极反笑，说道：“好自负的小子。”

    左冷禅盯着唐近楼，冷冷说道：“你的内功，比起去年，更加精深了。”

    定闲师太说道：“如此高深的内功，内力消耗绝不会少，难道只为了让心爱的姑娘开心么？若是平日里，少男少女情深之时，或许有如此作为，但今日是决斗之日，难道他信心如此充足，坚信自己一定能赢左冷禅么？”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中的玉箫反手拿着，背在腰后，长身而立，全身上下，竟然连剑也没有。

    岳不群道：“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

    冲虚道长微笑道：“余观主身为青城派的掌门人，在武林之中也有赫赫名声，能够杀的了他的人，屈指可数。原先大家伙都猜测或许是东方不败杀了他，现在看来，竟是左先生的嫌疑更大。”

    苏雁月修为较弱，此刻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但她自然知道众人说的曲子是谁奏出，不由得微微低头，脸色微红。岳不群点头说道：“你先回去吧。”

    他刚要动身，旁边的冲虚道长咳了一声，说道：“不如，大家一起去吧。”

    莫大问道：“怎么了？”

    唐近楼淡淡一笑，说道：“你没有那个机会了……出手吧。”

    若是左冷禅也拥有了东方不败的速度，岂不是如东方不败一样，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左冷禅冷笑道：“我让汤师弟为我亲笔写了一张字条，然后拿着它，进了藏剑室，我拿到长剑之后，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竟连一个人也不敢出来阻拦，真是一群鼠辈。”

    左冷禅长剑一撩，脚步一错，一个普通的直刺，直接刺向唐近楼的面门，这一剑平平无奇，毫无花俏，唯一的亮点就在于一个字，快。他从学到这门辟邪剑谱之后，动手极少，但他身为宗师，自然知道这门剑法的威力。

    岳不群听他说道“快如闪电”四个字，心头立刻想起了一年前在少林寺面对东方不败的情境，他看向方正。只见方正点了点头，说道：“左冷禅出手时，速度之快，我只在东方不败身上见过。恐怕他们练的功夫，同出一脉。”

    令狐冲神色一凛，点头道：“我这就上朝阳峰去。”

    一年之后，他再一次看到眼前少年人的自信，此刻他已经不会再对唐近楼有任何的轻视了。但是这一次，他也有无匹的信心，他一定会赢。

    待她走远了，岳不群道：“看来左冷禅还没有上朝阳峰，我们需得留两人在门中才好。”

    岳不群心头一跳，问道：“不知道他用了几招才将定逸师太打伤？”

    岳不群自言自语：“师太的意思是？”

    竹屋之后，转出左冷禅的身影，他仍是去年唐近楼见到他时的模样，只是脸上蒙上了一层黑布，一双眼睛，仍是明亮锐利，眼中毫不隐藏的杀意，让这酷暑时节的空气，也凉了三分。

    左冷禅惊讶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他们已经上了山？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停留，一定比他们更快。”

    唐近楼手腕一抖，用洞箫玩了个剑花，刚移到胸口前，忽的眼睛一眯，只见左冷禅的长剑已经到了身侧，唐近楼哂笑一声，说道：“左先生难道怕我的剑招过于惊天动地吗，怎地不等我出剑？”

    令狐冲摇头，说道：“去年封禅台上，只定了今日约战。”

    若是前一刻看到他以箫作剑，左冷禅还会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得心中发寒。一年前在封禅台上一幕幕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以拳作剑的神奇招数，绝非是为了炫耀之类，而是实实在在的剑道修为。只不过，能化剑招为拳招，已经能够不借外物，此时他拿着一支洞箫充作长剑，岂不是多此一举？

    在那一瞬间，左冷禅如释重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箫声停下来，唐近楼轻声道：“左先生，既然到了，就请出来相见吧。”

    定闲师太说道：“我猜，左冷禅已经上山了。”

    左冷禅身子一震，说道：“你什么意思？”

    方正说道：“这一年来，汤英鄂做了嵩山派掌门，发号施令，一直亲力亲为，旁人虽然都疑惑左冷禅是否真的已经退位，但时间长了，也没有人再怀疑，都认为左冷禅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再也不会重出江湖了。”

    左冷禅缓缓说道：“你可知道，我来朝阳峰时，见到了谁？”他不等唐近楼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在路上，巧遇了少林派的方正掌门，恒山派的定闲定逸两个师太，他们也是往华山而来，不用说，正是来看左某人，究竟是如何死在你的手上的。”

    左冷禅道：“我一生的心血，都在封禅台上，被你击溃。要重新布置这一局，让我再等上三十年，我却已经没有那个寿命了。只等今日杀了你，我便归隐山林，了此残生。”

    唐近楼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从你出现开始，你评论了你门中的事情，你看不上你的师兄弟，也看不上恒山师太少林方丈，在你的内心中，你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五岳盟主。你说的不错，你一生的布置，在封禅台上，都已经被毁掉了。”他看着左冷禅，嘴角一勾，微笑了起来，“所以连我都替你担心，今日比剑之后，你还有什么事情可做？归隐山林？你能放下心中的五岳盟主枷锁吗？”

    岳不群道：“我们不方便出面，你是晚辈，你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