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决战前夕

    ……

    天黑下来了，但城外积雪与天上将圆的明月相映，城内城外历历可见，守城的明军已经疲惫不堪，战死的军士都无暇拖下城楼处理，但建奴攻势不减，四万建奴夜以继日轮番攻城，对建奴八旗军来说，长途行军、连日鏖战是常有的事，但对守城的明军将士而言，这样艰苦的战斗是生平第一次，全靠一股血气在拼，原本以为到夜里建奴会暂时退兵，那样明军就可稍事休整，而现在，只有鼓勇再战——

    努尔哈赤道：“听闻明朝起用李如柏为辽东总兵，看来明朝真是无可用之将了，那李如柏比我还大了六岁，而且闲居多年，哪里还能打仗。”

    二月十八日，努尔哈赤在攻破清河堡之后派人给杨镐送来一封信，信中写道：

    但反对马林为北路军主将的并非只有张原一人，北路军监军潘宗颜也说马林庸碌胆怯，不以堪当一面，请易他将为帅，以马林为后继，不然必败。

    此时的努尔哈赤也已侦知明军共有四路军，召集诸贝勒大臣商议对策时，大贝勒代善认为清河这一路的主将是李如柏，李如柏年老胆怯，必不敢率先出边，所以这一路先可不必守，可集中兵力对付沈阳、抚顺这一路，这一路主将是杜松，杜松有勇无谋，又喜争功，必会孤军冒进，可与萨尔浒一带伏击歼灭之——

    杨镐看了努尔哈赤的来书，不禁大怒道：“逆贼着实狂妄，还敢来邀赏。”正待命人斩了送信者，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与汪可受、周永春商议以纳兰巴克什换回李永芳，此前他已放出风声，这才有邹储贤与李永芳在清河城头的对话。

    在与蓟辽总督汪可受、辽东巡抚周永春、辽东巡按陈王庭商议之后，杨镐决定推迟出兵之期，原定是二月二十二日，现在暂缓半月，多派间谍、哨探打听建奴的军情——

    来人是李永芳的新岳父阿巴泰，阿巴泰比李永芳还小一岁，对这个老女婿不大看得惯，说话向来没好口气。

    努尔哈赤自不会被吓住，但听到以纳兰巴克什来换李永芳，还是有些心动，当即与儿子代善、皇太极商议，代善主张交换，皇太极坚持反对，二人争执不下，努尔哈赤道：“先不要管这事，如何对付明朝大军才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我若胜了，大明就要恭送额尔德尼回来，我若战败——”

    邹储贤心头一凉，急命游击张旆在东城督战，他率众赶往南城，想要堵住这个缺口。

    明月西坠，黎明前的黑暗笼罩，攻守双方巨大的嘈杂声响因这黑暗而暂时平息，突然，清河城南爆起一阵呐喊：南城墙角被挖穿，后金军攻进城中了！

    周永春道：“奴酋不会作此交换，只会招惹非议。”

    努尔哈赤准了，同时也命八旗大臣做好撤离赫图阿拉的准备，努尔哈赤对明军的这次进攻是极为忌惮的，“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作战方针其实也是为了留后路，一旦交战不利，努尔哈赤就打算放弃赫图阿拉，领着八旗军退往虎尔哈，只要主力骑兵还在，那就有东山再起之时。

    努尔哈赤没再多说，只是道：“你们都明白。”

    汪可受不置可否，周永春却是皱眉道：“我大明岂能与建奴交换俘虏！”周永春早知这是张原给杨镐的建议。

    现已移驻广宁的杨镐二月十五日接到清河堡城陷军殁的消息，大惊失色，急召李如柏、贺世贤至广宁共同商议对策，清河堡在有一万守军的情况下连一日一夜都未能守住，而且据逃生的清河百姓说邹参将英勇敢战，麾下一万将士全是战死的，这让杨镐有些心惊肉跳，那个雪夜与张原的长谈又浮上心头——

    杨镐被催逼不过，决定三月初五大军起行，三月十一日四路军同时出边，十二日于二道关前合营前进。

    杨镐道：“即便奴酋不肯换，李永芳听闻也必胆战心惊，嫌隙一生，就会有变，这对我方有利。”

    火焰熊熊，杀声震天，参将邹储贤率数百家丁与建奴战于城南，拂晓时，东城亦被攻破，游击张旆战死，邹储贤亦战死，清河堡一万守军无一人降敌，尽数捐躯。

    原抚顺游击李永芳骑着一匹火红大马出现在清河城外，离城楼两百余步，在火枪和弓箭的射程之外，向清河城守将邹储贤喊话劝降——

    贺世贤挥舞大刀一马当先，冲破建奴军栅，杀敌百余，建奴不敢恋战，乘夜色遁走，贺世贤担心中伏，亦未追击，留下数百军士为清河堡战死的将士收尸，领军而退。

    邹储贤哈哈大笑：“此乃机密，我不说第二遍。”

    皇太极道：“要多派侦骑哨探，掌握明军进攻路线和日期，先集中兵力击溃其主力一路，其余几路必溃逃。”

    城头邹储贤高声回话道：“李永芳，无父无君的鼠辈，死到临头还在这里摇旗呐喊，你可知努尔哈赤已准备用你来换回纳兰巴克什？”

    城内的邹储贤苦苦支撑，城外的努尔哈赤也是心急火燎，清河堡明军抵抗之顽强超过他的预想，攻城的八旗军主力已折损四百余人，这些都是随他征战十年以上的精悍猛士，若照这样折损下去，他耗不起，他的披甲军死一个就少一个，短期之内无法补充，不比明军，虽然战斗力有限，胜在人多，但这座清河堡必须要攻下——

    李永芳便问跟在他马前马后的亲卫，这些亲卫都是他的家丁，其中一人耳朵尖，答道：“回额附大人的话，这邹副将说英明汗要用大人你换回纳兰巴克什。”

    ……

    努尔哈赤目中精光闪烁，冷笑道：“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二月二十二日，兵部回复，同意以韩原善为南路军主将，同时催促杨镐尽快进兵。

    李永芳大惭，灰溜溜退下。

    杨镐便让送信者带他口信回去见努尔哈赤，宣称大军四十七万将横扫建州，命努尔哈赤早早自缚面降，这当然是虚张声势，用意是在建奴当中造成恐慌——

    “若是皇帝责备辽东之人，并撤回出边之兵，以我为是，解我七恨，再给我王子敕书，则战争何以不停？将旧赏于我抚顺的敕书五百道、开原敕书一千道，给我的官兵；另给我以及以我为首的诸贝勒大臣绸缎三千疋、白银三千两、黄金三百两，则我不再犯边，各守边界——”

    辽东副总兵贺世贤这次还带回几副建奴长甲军的盔甲，尝试以火枪和弓箭射击都难以有效洞穿予敌以杀伤，当然，这种重达百斤的盔甲也不是一般军士能披挂的，要强悍有力者才能披此重甲进行战斗，女真人中强悍有力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