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决战前夕

    代善道：“杨镐不过十二、三万兵马，哪有四十七万，据西边抚顺、南边栋鄂的哨探还报，这两路都有大批明军集结，看来明军是要几路来攻。”

    原定的进军日期、路线和主副将人选已经上报朝廷，杨镐就以更换南路军主将为由派人急报兵部，以辽东都指挥使韩原善代李如柏为南路军主将，当年杨镐曾与李如松、李如柏兄弟一道入朝鲜抗倭，那时的李如柏骁勇敢战，给杨镐印象颇深，时隔二十年再见李如柏，年过六旬的李如柏头发斑白、体躯肥胖，哪里还有半点英锐之气，言语之间对此次进剿赫图阿拉似无信心，杨镐思忖再三，与其换马林，不如把家居二十年放纵酒色的李如柏换掉，清河堡失陷，李如柏也有援救不及之过，正是临阵换将的理由。

    建奴长甲军强悍，缺口一被打开就再难堵截，已有百余名建奴冲进城南，邹储贤自知城破难免，下令斩马烧粮，清河堡的粮草早在一月前就集中保管，正为万一城破不落到建奴手里。

    二十九日，内阁首辅方从哲写信催促杨镐发兵进攻，兵部尚书黄嘉善、兵科给事中赵兴邦每隔两日就发红旗催战，说师久饷匮，利在速战。

    努尔哈赤发现粮草被烧，大怒，下令屠城，清河堡与附近的碱场寨的民众未及逃脱的尽遭屠戮，那些逃出死地的百姓在离清河堡百里外遇到率五千军来援的辽东副总兵贺世贤，贺世贤闻知清河堡已陷，大惊，一面派人急报李如柏，一面催促军士赶往清河——

    潘宗颜是马林一路的监军，监军说主将不堪当一面，这就让杨镐为难了，马林是开原总兵，久驻北关，由马林任北路军主将是最合适的，所以杨镐并不打算另易他将，但清河堡的陷落让杨镐要重新考虑后金军的战斗力，清河守军火枪火炮杀伤力之低也让杨镐忧虑。

    阿巴泰一听李永芳招降不成反要被招降，狠狠瞪了李永芳一眼，喝道：“退下，这些南蛮不见刀头不知畏惧，你不也是城破时才投降的吗！”

    一骑从后奔来，叫道：“李永芳，父汗问你劝降得如何了？”

    贺世贤当即决定追击，在清河城破的次日黄昏赶到清河堡外，但见满目疮痍，废墟中犹有腾起的黑烟，清河堡的东城和南城已基本被毁，留下拆城的三千后金步骑正准备撤离，见有明军驰援，当即迎战。

    二鼓时，守堡官张云程战死，邹储贤心急如焚，督军死守，粗略估计守城的一万士兵已经伤亡三分之一，而击毙击伤的建奴不过数百，守城伤亡大过攻城的，这城难守了，现在只有盼叆阳的贺世贤能尽快率军赶到，辽东副总兵贺世贤是赫赫有名的猛将。

    此时贺世贤距离清河只有三十里，哨探报知建奴已撤退，尚留一支军在拆毁清河与碱场的城墙。

    李永芳现在的身份是大金国三等副将，因为家眷都在辽阳，努尔哈赤就把自己的孙女也就是阿巴泰的长女嫁给李永芳为妻，一个月前在赫图阿拉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以此笼络李永芳，此前努尔哈赤视汉民为仇，抓到汉人就杀，现在接纳皇太极的建议，要安抚汉民为其所用，李永芳作为大明朝第一个降将，当然要恩抚重用，从抚顺掳来的汉民重新编户后都归李永芳管辖，李永芳的权势胜过当抚顺游击时，额附李永芳对努尔哈赤自是感激涕零，逢战皆为前驱，利诱劝降，让八旗军兵不血刃拿下了不少堡塞，此番努尔哈赤围攻清河，李永芳鼓唇摇舌又是威吓又是利诱，劝降邹储贤诸将，要为大金立新功——

    李永芳的脸色霎时铁青，低头思索邹储贤所言是真是假，他知道纳兰巴克什是努尔哈赤最倚重的文臣，这些日子他都听努尔哈赤几次提到纳兰巴克什，深恨张原抓走纳兰巴克什，若明朝提出以纳兰巴克什来换他，努尔哈赤是不是会同意这很难说——

    杨镐道：“纳兰巴克什对我大明而言毫无益处，养他徒费口粮，而叛将李永芳却为敌驱使招降我辽东汉民，罪大恶极，若能换回此人处以极刑，正可为辽东诸将戒。”

    ……

    李永芳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城楼上的明军将士，说道：“邹储贤不肯降——”

    努尔哈赤诸人并不知道清河这一路的主将已经不是李如柏，而是临阵换成了韩原善。

    皇太极道：“杜松也被起用，此人勇猛敢战，要严加提防，儿臣建议派人到萨尔浒以西的界藩山筑城以防备明军从西路直逼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不想再浪费时间，立即下令攻城，有了攻陷抚顺的经验，后金军这回准备更加充分，城头驾云梯、城下挖墙脚，攻势异常凶猛。

    所谓竹竿打蛇两头怕，杨镐这边在仔细察看询问张承胤兵败和清河堡陷落的实情后，对后金八旗军的战力深为忌惮，必胜的信心有些动摇了——

    周永春见杨镐坚持，便道：“杨侍郎执意如此，下官无话可说。”

    李如柏闻报遣人快马追上贺世贤，命贺世贤驻军观望，建奴野战极强，莫与其争锋，去年张承胤就是救抚顺而一军尽殁——

    张原在获知四路出兵的作战方案后，曾上书杨镐，说马林、李如柏皆难当重任，这两路的主将人选还须斟酌，杨镐不以为意，认为张原从未与马林、李如柏相识，何由知其可用与否——

    清河堡之战极其惨烈，参将邹储贤、游击张旆、守堡官张云程率各自亲卫家丁上城督战，从午前直至傍晚，建奴死士十余次攻上城头，都被守军以数倍的伤亡遏制住。

    隔得远，李永芳没听清，问：“邹副将，你有何条件尽管说？”

    皇太极道：“还有东路的朝鲜军、北路的开原与叶赫联军，或许叆阳之西还有一路军，估计有四到五路明军从东西南北夹攻赫图阿拉。”

    清河堡为防备建奴攻城已准备了数月，清河地处抚顺东南山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清河守军有万人，比抚顺的守军多了数倍，但攻城的后金军队也比攻抚顺时人多势众，身披重甲的后金死士奋不顾身不断发起冲击，城头的明军也以火炮、火枪、弓箭、檑石还击，火炮对攻到城墙边的后金披甲士已经没有威胁，可火枪、弓箭对这些身裹三层厚甲的后金死士的杀伤力也极为有限，还不如滚木檑石，清河保卫战从一开始形势就极其凶险，邹储贤、张旆等明军将领这时才感到对建奴的战力还是估计不足，这时也不容多想，只有督促士卒拼死守城，李如柏的南路大军前锋贺世贤已到了叆阳，只要坚守两日，就能等到援军，邹储贤早得杨镐严命坚守——

    话没说完，城头邹储贤大叫道：“李永芳，朝廷有恩旨，只要你肯回归，那就既往不咎，你也可与辽阳的家人团聚——李永芳，你可要想清楚，到时被交换回来就没有这样的恩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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