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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冈本绮堂

    1872——1939

    生于东京。在东京府立一中上学时开始创作剧本。后担任新闻记者,同时开展戏剧评论。参加歌舞伎革新运动,发表《修禅寺物语》等新歌舞伎剧本。1916年开始创作短篇小说《半七捕物帐》,确立了“捕物帐”这个新型体裁。此篇发表于1928年的《文艺俱乐部》。

    一

    S律师如是说————

    我这个人对鬼怪故事不怎么感兴趣,既不听,也不讲,但年轻时候遇到一件怪事,这个谜团至今尚未解开。

    大约十五年前,我在神田的一所法律学校读书,便在离麴町的半藏门不远的地方寄宿而居。虽说是出租屋,但不是专门的出租房,而是住户把自家的房子改造一下,修了七间客房,最多只能住七个人。房东是一位主妇,看上去年过半百,举止文雅大方。此外还有她二十七八岁的女儿,以及一个女佣。这三个人负责照顾房客的日常生活。住的时间一长,逐渐听说这个房东颇有资产。长子在京都的大学读书。听说这个儿子在毕业回来之前,觉得终日无所事事地吃喝玩乐很无聊,也很寂寞,就半是为了好玩,想出这个主意,开始做这个生意。所以与一般的出租屋不同,房东对待房客如同一家人,十分亲切,这让所有的房客都满心高兴。

    因此,我们把房东主妇称为“太太”。虽说将出租房的老板娘称为“太太”有点怪,但如前所说,她为人的确文雅和蔼,感觉叫她“老板娘”很不合适,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称她“太太”,称她的女儿为“伊佐子小姐”。她家的姓氏————姑且称为“堀川”吧。

    十一月初一个晴朗的夜晚,我去四谷须贺町参拜鹫神社。早就听说东京的酉市,可是一次也没去过。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到浅草,所以打算就在附近的四谷转一转。吃过晚饭,散步般溜溜达达地走去,应该说我实在不是虔诚的参拜者。今天是酉市的第一天,天气也好,熙熙攘攘,生意兴隆。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在神社内外转了一圈,来到电车道上。这里也有很多摊床,颇为热闹。我在人群中转悠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我:

    “咿呀,须田,你也来了。”

    “咿呀,你也来参拜吗?”

    “也可以说是参拜吧。”

    那人笑着把手里的小耙子和竹枝串着的芋头给我看。他名叫山岸猛雄(这也是假名),和我住在一起。我们并肩而行。

    “真热闹啊。”我说,“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送给伊佐子小姐。”山岸笑着说,“去年给她买过,今年也沿袭喜庆的惯例。”

    “很贵吧?”我对这些东西的价格一无所知。

    “我狠狠杀价了……不过,今天是酉市的第一天,生意人可盛气凌人了。”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走到四谷见附一带。山岸在一家咖啡店门前停下脚步,说道:“怎么样?喝一杯茶吗?”

    他先走进去,我也跟着他进去。恰好角落有一张桌子空着,我们便坐下,点了红茶和小点心。

    “须田你不喝酒吧?”

    “不喝。”

    “滴酒不沾吗?”

    “滴酒不沾。”

    “我也一样。要是能喝一点就好了……”他似乎若有所思,“这两三年,我努力练过,争取能喝一点,可还是练不出来。”

    本来不能喝酒,为什么非喝不可呢?我当时还年轻,觉得有点不可理解,看着山岸的笑脸。他叹了口气,让我觉得其中有难言的苦衷。

    “哦,当然,你还是不喝为好,但像我这样,还是稍微能喝一点为好……”他重复一遍,接着忽然笑起来,继续说道,“要问为什么嘛……就是不会喝酒,会被伊佐子小姐瞧不起,啊哈哈哈……”

    山岸怎么想不清楚,但伊佐子想接近山岸,似乎对他频送秋波,这在房客中人尽皆知。堀川一家人中,伊佐子是长女和姐姐,去京都读书的长子是弟弟。她二十一岁那年出嫁,第二年丈夫病故,所以回到娘家,此后一直单身,虚度七八年光阴,身世令人可怜。这些事我们也略有所闻。她容貌出众,性格与母亲不同,开朗活泼,但苍白的鹅蛋脸总给人一种凄苦的感觉。

    山岸三十岁上下,身体棒,气色好,一句话,就是仪表堂堂的男子汉。而且乡下的老家似乎很富裕,每月寄来不少钱,所以他衣着光鲜,花钱大方。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是七个房客中最优秀的,所以伊佐子小姐看上他也在情理之中。我们还听说了这样的传闻,太太对女儿看上山岸似乎也是默许的。所以,我今天听山岸亲口谈起伊佐子小姐,也不觉得奇怪,当然更没有丝毫的嫉妒之心。

    我笑着问道:“伊佐子小姐喝酒吗?”

    “这……”山岸歪着脑袋,“我不太知道,大概不喝吧,因为她甚至还劝我不要喝酒……”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要是不会喝酒,会被伊佐子小姐瞧不起吗?”

    “啊哈哈哈……”

    他笑声太大,旁边四张桌子的顾客都惊讶地回头看着这边,我感觉有点难为情。喝完茶,吃过点心,山岸结账,两人又走到大马路上,只见硕大的冬天的月亮高挂在堤坝的松树上方。虽然天气晴朗,但毕竟是十一月初,寒冷的西北风仿佛在为我们送行。

    走过四谷见附,来到麴町大街,跨过一座桥,感觉世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山岸仰望着消防署的火警瞭望台,突然问道:“你相信有鬼魂吗?”

    没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我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难以回答,踌躇片刻,还是如实说道:“嗯,我对鬼魂没有研究。可是怎么说呢……还是不相信吧。”

    “是这样啊。”山岸点点头,“就连我也不想相信,所以你是真的不相信。”

    他说完以后,便沉默下来。由于生意上的关系,我现在对客户相当能说会道,但学生时代属于少言寡语的类型。对方不说话,我也不开口。两人踩着街树的落叶,一路默默无语,走过大半的麴町大街,山岸突然停下脚步。

    “须田,吃鳗鱼吗?”

    我看着山岸的脸,在四谷刚刚喝过茶,又要在这里吃鳗鱼,总觉得有点异常,便试探性地说道:“噢?”

    “你在家里吃过晚饭了吧?我从下午出来到现在还没吃饭。本想在那家咖啡馆吃点什么,乱哄哄的,也就算了。”

    原来他下午就出来了,晚饭还没吃,刚才在四谷就吃了两块小点心,估计肚子不乐意了。不过,吃鳗鱼感觉有点奢侈。但他手头充裕,大概吃顿鳗鱼也不足为奇。对我们这样的穷学生来说,那确实有点奢侈。如今在一般餐馆都能吃到便宜的鳗鱼,但当时肯定很贵。尤其是山岸打算进去的这家鳗鱼餐馆,在这一带属于高级餐馆,所以我表示谢绝。

    “那你一个人去吃吧,我先回去了。”

    山岸没让我走。“那可不行,好了,陪陪我吧。其实呢,也不仅仅是吃鳗鱼,我还有点事想和你聊聊。真的,不蒙你,真的有话跟你说……”

    我推辞不掉,被他带上鳗鱼餐馆的二楼。

    二

    我觉得有必要先说明一下山岸和我的关系。

    山岸对我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除了是在同一户人家寄宿的房客之外,还因为我们俩都立志从事同样的工作,而且我对他这个前辈一直十分敬重。我正在学校研读,立志将来当律师,自然尊重比我年长的山岸。不只是年龄上的差别,在学识上,我也与他相距甚远。山岸不仅法律知识渊博,而且还精通英语以及德语、法语。所以我很高兴能与他寄宿在同一户人家,经常跑到他房间请教问题,他都不厌其烦地耐心讲解。因此,山岸可以说是我的恩师,我对他倍加尊重,他也很喜欢我。

    然而,只有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是山岸参加了四次司法考试,都没有及格。那么精湛的学力水平,那样的胆略魄力,怎么考试就通不过呢?就我所知,那些在学力上不如山岸的人都考过了。当然,考试需要碰运气,实力雄厚的人也未必胜券在握,但不是一两次,而是连续四次都名落孙山,这令人难以理解。

    “我这个人胆小,吃的就是这个亏。”

    山岸对我这么解释,但据我观察,他绝非胆怯懦弱。他不是进入考场就怯场的那种心虚者。他体格魁梧,能言善辩,口齿伶俐,无论哪一个考官都应该录用他的,可就是次次落榜,这只能说是不可思议。由于老家寄钱充足,所以他每次遇到挫折,也没见他沮丧气馁,依然心平气和地过着寄宿生活。他已经请我在这家餐馆吃过两三次鳗鱼了。

    “你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刚才吃的晚饭应该早就消化了。别客气,吃吧,吃吧。”

    在山岸的劝说下,我不客气地吃起来。虽然要了一瓶清酒,但两个人几乎都没喝,只是埋头吃鳗鱼。在等待追加的烤鳗鱼上桌的时候,山岸语气平静地说道:“其实呢,我打算今年回老家去。”

    我大吃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的脸。山岸表情略显严肃地说道:“实在很突然,你也许会感到惊讶。我也决定死了这条心,回老家去。想来想去,似乎律师这个职业与我无缘。”

    “这不可能。”

    “我也想过这不可能。我相信不应该是这样的,就像相信这世上没有鬼魂一样……”

    刚才他说到鬼魂,现在又提及鬼魂,这引起我的注意。但是,我只是静静地听他讲。他继续说道:“你说你不相信鬼魂。当然,我以前也不相信。不但不相信,听到别人说鬼魂,就觉得很可笑。然而,我就是因为受到鬼魂的折磨,最终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目标。在从不相信鬼魂的你们眼里,也许觉得这个说法简直是荒谬绝伦。好了,你嘲笑我好了。”

    我怎么能笑得出来。既然山岸亲口这么说,肯定有相当的根据。可是,我不相信这世间存在鬼魂,所以半信半疑,依然默不作声。山岸也不说话,默默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电灯。宽敞的二楼餐厅就我们两个人,从各个角落渗出来的夜间寒气砭人肌骨。

    可是,现在也不过九点,外面电车来来往往的轰隆声不绝于耳,楼下烤鳗鱼噼里啪啦的扇扇子声也清晰地传来。从心理感觉上说,无论是头顶上电灯的昏暗,还是壁龛里插花的白茶花影子的孤寂,都还没有酝酿出足以谈论鬼魂的气氛。山岸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他只是把想说的事情说出来。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来,继续说道:

    “我自己这么说也许不合适,其实我一直学习勤奋,相信律师资格考试绝对没问题。也许是自命不凡,但就是这么自信。”

    “那是当然的。”我立即说道,“像你这样,不可能考不过。”

    “但就是没考过,这就奇怪了。”山岸无奈地笑了笑,“你大概也知道,今年是第四次,每次都彻底落榜。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刚才我说过,我受到鬼魂的折磨。这事儿实在是无稽之谈,我也觉得荒唐透顶。然而这是事实,不能不承认。我对谁都没有说过。第一次参加考试的时候,正在认真答题,眼前忽然模模糊糊地出现一个女人。那是考场啊,不可能出现女人的。这个女人身体消瘦,个子很高,满头白发,穿什么衣服看不清楚,但面容很清晰。我一看白头发,以为是老人,但看她的容貌,瓜子脸,肤色白皙,年龄在三十上下。所以难以确定真实的年龄,但肯定是头发雪白。她站在我的桌子前面,像是在看我的答案,我手中的笔变得迟钝起来,脑子也麻木茫然,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你认为这女的是什么?”

    “可是……”我一边思考一边说,“考场里摆着很多考生的桌子吧,而且还是在白天……”

    “是的,是的。”山岸点头,“大白天,玻璃窗外阳光明媚。考场里并排坐着很多人。可那个白发女人就是出现了。当然,别人看不见,坐在我旁边的考生照常平静地答题。不管怎么说,我在这个女人的捣乱下,写的答案一塌糊涂,自己都看不明白。只要考官不是睁眼瞎,根本不可能给我及格。第一次考试就这样失败了,但是我并没有悲观气馁。一方面我这个人天生心宽,另一方面我家里的生活相当富裕,所以赋闲一两年也不愁吃喝,放心得很。”

    “那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我认为是神经衰弱造成的。”山岸回答道,“虽然我这个人心宽,但考试之前的学习还是很紧张的。尤其是当时刚从学校毕业不久,每天晚上都学习到两三点。我判断是神经衰弱所产生的幻觉,所以并不觉得奇怪。”

    我追问道:“后来她再没有出现过吗?”

    “你听啊,故事在后面呢。当时我在神田寄宿,周围十分嘈杂,更刺激我的神经,使之兴奋过敏,于是搬到小石川。第二年,我参加了第二次考试,结果和第一次一样。那个白发女人又站在我的桌子前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答题。我心里骂道‘你这浑蛋,又来了’,但不敢和她对抗,觉得头晕目眩,像坠入梦幻之中……结果答案又是谬误百出……但是,我依然没有悲观失望,还认为是神经衰弱的问题。接着,我到湘南休养了三个月,每天轻松游玩,感觉脑子清醒过来了,于是回到东京,又搬到新地方寄宿。这就是现在居住的堀川的家。这个新居是我感觉最舒适的家,心想在这里可以专心致志地用功学习,十分高兴。去年是我第三次考试。身体恢复了健康,考试的套路也十分熟悉,这一次绝对没问题。我干劲十足,充满自信。我精神抖擞地走进考场,答题顺利流畅,但考试开始没多久,那个白发女人又出现在我的桌子旁边。她的模样和前两次一样,就不再详述了。我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考场。”

    听了这天方夜谭般的叙述,我也仿佛坠入梦境。这时,追加的烤鳗鱼端了上来,我已经没有精神动筷子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已经吃饱。山岸也只是看着盘子,没有拿筷子。

    三

    继续谈话比吃鳗鱼重要,于是我重新提起话头:“这一次也是神经衰弱造成的吗?”

    “唉……”山岸轻声叹一口气,“如此一来,我也开始思考。每次考试的成绩都向家里汇报,但没有说白发女人这件事。因为我觉得谁也不会相信,反而怀疑我故意捏造怪诞的事情为自己的落榜开脱,那样的话也太卑劣了,所以我一直都归咎于自己学习不够努力。是吧?你觉得呢?那个白发女人,就我一个人看见,别人都不知道,即使我再三再四强调确有此事,也不会有人相信。何况自己也判断是神经衰弱引起的幻觉,认为没有必要向家里人报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把这事搁在一边。可是,三次考试都出现这种怪象,三次都没考上,这不免让人觉得奇怪,开始怀疑。这时候接到父亲来信,让我回老家一趟。父亲在九州的F町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他结婚早,二十三岁那一年就生下我,去年才五十二岁,在当地的同行中很吃得开。正因如此,我才能优哉游哉地晃荡……父亲大概对我的屡战屡败感到吃惊,叫我回去一趟。于是我去年年底到今年正月回老家了……这你也知道……回到东京的时候,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

    我摇摇头。“没有啊,我没注意。”

    “是嘛。即使像我这样的人,三次没考上,回到老家,在父亲面前也还是感觉羞愧的。为自己的落榜进行辩解是人之常情。我自我辩解的时候,把白发女人的事情顺口说了出来。父亲一听,忽然紧闭嘴唇,盯着我的脸,片刻之后语气严肃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我回答‘是真的’。父亲又沉默下来,后来一直没有说话。我的疑惑越来越深。看父亲那个样子,我猜测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之事,似乎不能仅仅说是单纯的神经衰弱的问题。那一次谈话没有继续下去。两三天过后,父亲对我说,不要去东京了,也不要参加律师资格考试。我心想闲待着也不是事,便恳求父亲:‘让我再去一次。万一今年的考试再落榜,我就下决心回来。’在我极力恳求下,终于获得父亲的同意,于是我又到东京来。所以,今年的考试对我来说是背水一战,平时吊儿郎当的,这次却要认真对待,不敢懈怠。你们都没有察觉出来,看来我表面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山岸又无奈地笑起来,继续说道:“但是,今年考试的结果还是那样子……还是那个白发女人作怪,她照样出现在考场,妨碍我答题。自不待言,我在考场的座位每次都不一样,但是她总是如影随形地出现在我面前,无法避开。我受到这个鬼魂————大概只能称之为鬼魂吧————再三再四的捣乱干扰,简直气昏了头。我真想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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