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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外剩笔 头陀话说枕中四十八城 稗史大成本传二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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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篇系述作者之心意,用以代跋。其中或亦补本传之遗漏。颇类世间所谓之幕后消息。

    文化十一年甲戌春正月下旬,本传之作者曲亭主人,为撰写这部小说,拭案呵笔将待搦翰操觚。这时有一云游的头陀自上总来到。一日他来叩著作堂的松门,请与主人相见。顽婢禀之,主人道:“我因厌恶世间尘埃,经常垂帷谢客,以读书习字送此半生。然而世间遐迩之人,不论亲疏雅俗,误闻吾之虚名,不知有多少人前来求见。我最讨厌与此辈交谈,空费时光,故托病不见。只是对相识介绍之客,权看其面不得不出去问问来意。对远方未识者寄来的书信也是如此。许多想见我之人,多半是在两国桥边看过曲艺或戏曲后,回乡之日想来随便聊聊。打发他走吧。”他挥了挥手,顽婢会意,出去以主人有病向头陀谢绝。头陀闻言道:“不,野衲带来了与老翁相识的某甲之荐书,就请允许相见吧。”他不住请求,主人无奈便将他请到书斋与之相见。宾主落座后,主人问他带来的荐书,头陀答道:“没有。因为您说素不相识者前来造访,如无相识者的介绍则不见,所以便说了谎。”主人听了忙说:“你也过于开玩笑了。出家人的五戒,妄语是其中之一。贵僧既有破戒之罪,我们还有何好谈?算了吧!算了吧!”主人如此指责后便想站起来,头陀拦阻道:“翁且休怒,请听我说。妄语虽是五戒之一,但妄语亦有二。或伪言期获利欲,或蜚语毁谤圣佛,皆对人有害,这是佛所说的妄语。还有如吓唬小儿,其言虽诳,但只为惩人之恶;或以谎言解人之怒,或为更好地规劝别人,这是善巧方便,不是佛所说的妄语。譬翁所作之小说,必以劝善惩恶为宗旨,以警醒蒙昧。这也是善巧方便。翁没有想到这一点,而骂我是破戒,这不是过诬了吗?”他言语急促地进行辩解,主人听了笑道:“你说得好。那么贵僧来意为何?”头陀答道:“贫僧好闲寂山居,有山水之癖,然而寡闻驽才,不知古人之有诗歌,更无力探索当地的历史、古迹。只是游历了名山古寺拜了佛。这一二年贫僧来到安房、上总,借长期化缘之便,听到了昔日房总国主里见氏之事,很想知道他的事迹及其旧址,但当地的土俗都说不清楚。

    有人说昔日里见氏在上总有四十八城。今考查其地仅有二十六城,其余都说不知。以后又问了许多人,也收获甚少。所以便又四处打听,一日因过于疲劳,坐在松荫下不觉得了一梦,有人告知说:‘今在大江户的著作堂有个乖僻的人,虽博学多识,但不好为人师。年年写了许多儿戏的小册子,以供朝夕之需。他今年应书肆之求,想写一部大部头的小说,书名叫《里见八犬传》。有关里见氏之史实,他必有研究,何不去问他呢?但是那个人讨厌未见过的无用之人;同时又因择友之故,他虽身居大城市,但无同好之知己。因此他自号蓑笠。蓑笠即隐遁之义。衣笠内大臣有这样一句歌:

    用以做为隐身处。

    大概与这种心情是一脉相通的。由是观之,蓑笠二字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可是世人却不那样想,而是因为他有名才想见他,以便向别人夸口说与曲亭相识,因此才投刺求见,可是见到的不多。你要先知道这一点,然后去到那里,倘他说无人介绍不肯相见的话,你就如此这般地编造点儿瞎话儿。’他如此告诉完后,我就从梦中醒来。这好似神仙托梦,使我暗自心喜,便从木更津上船前来造访,果然不易进来,我撒谎说有人介绍,是按梦中人的指示做的。翁想撰写有关里见的小说,并已开始执笔,一定查阅了许多记载他家的历史、军记、地图等书,贫僧很想知道那四十八城在何处?望乞示教。”他不住地叩头请求,主人听了笑着说:“贵僧即使说的不是妄语,也善巧方便太过了。说梦中人让你问我,纯属谎言。不管怎样,我今撰写的《里见八犬传》纯属虚构,无须考究事实,但我素有尚古之癖,时常涉猎有关书籍,然而迄今尚无刊行的安房、上总地图,很难查考。另外有关里见的历史,在坊间很难看到其抄本。据我所知有《里见记》、《里见九代记》、《房总治乱记》、《里见军记》等。其中《里见军记》坊间虽有抄本,但很疏略,且有许多错误,不足备作考证。听说《里见记》有四五部,但我尚未见到异本。其他如《北条五代记》、《甲阳军鉴》以及《本朝三国志》等通俗读物,虽也记载有关里见之事,但因是出自他乡人之手,难免有误传之事。最近有上总国夷灊郡臼井乡村民之长者、中村国香所著的《房总志料》五卷,虽尚未见其全豹,但粗略记载了房总的地理和里见的旧址,且有编者的想法,是我这部著作的指南。我想上总人告诉你说在四十八城中,今存其名者只有二十六城,恐怕不是个人想到的,而是根据《房总志料》讲的。在该书内上总的附录之卷中有‘四十八城辩’,所载者是二十六城。请看!”他说着将那书拿出来打开给头陀看。头陀接过来读道:

    国香曰:所谓四十八城者,在上总有二十六城录之如下。有关因战争而产生的兴废,因另有记载,故在此省略。其二十六城是:○大田木〔夷灊郡〕 指政木大全的居城根小屋城。其后……〔以下是编者对每城的想法,在此无用者均省略。〕 ○土气〔山边郡〕 ○东镜〔山边郡〕 ○舍人〔埴生郡〕 ○八幡御所〔市原郡〕 ,有关小弓义明之事详见前说。○榎木〔长柄郡〕 见前说。○椎津〔望陀郡〕 见前说。○久保田〔望陀郡〕 ,《里见记》中有明应三年里见义成攻久保田城之事。城主之姓名遗失。○造海〔天羽郡〕 ,即今之百首浦。○胜见〔天羽郡〕 ,于《房总治乱记》中由胜见御所莳田左兵卫正垂统辖。国香按:御所可能是镰仓持氏之余裔。据该地人说,御所是新田义贞之后裔,称之为寺崎御所。天正后……○真里谷〔望陀郡〕 ,其说见本编。○池和田〔埴生郡〕 ○胜浦〔夷灊郡〕 ,其说见本编。○一宫〔长柄郡〕 ,其说见本编。○小滨〔夷灊郡〕 ,枪田美浓守之居城,载于《房总治乱记》。最初从里见氏渡海去三浦。又云:因见枪田美浓守是土歧之家臣,故后来可能属万木。○鸿台〔夷灊郡〕 ,不在下总的国府台,载于《房总治乱记》。三阶图书助之居城,后属万木之土歧氏。○万木〔夷灊郡〕 ,载于《房总治乱记》。万木城主土歧弹正少弼赖春是贞赖入道启岩之子。国香按:于土歧氏的墓寺海雄寺的禅院中,置有为弘、为赖、赖春三代的画像。启岩之事尚无从查考。于《甲阳军鉴》的十三将内有万木少弼,实乃赖春之事。○矢岳〔夷灊郡〕 ,载于《房总治乱记》,麻木主水佐之居城,属万木。○鹤城〔长柄郡〕 ,于《治乱记》中又说是鹤见弹正之居城,属万木。○鸣土〔武射郡〕 ,又作鸣东,羽贺伊预守之居城。○帆丘〔长柄郡〕 ,黑熊大膳之居城,后属里见家。为土气阪井氏所灭。○久琉璃〔望陀郡〕 ,又云:里见越前守之居城。于《里见记》中云:里见实尧筑久琉璃城,可能后令里见越州守之。○佐串〔天羽郡〕 ,朝仓能登守景隆之居城,属里见氏。○鬼本〔其地今不详〕 ○厅南〔埴生郡〕 ,武田信荣之居城,里见义弘于国府台战败后,自己独立。○峰上〔天羽郡〕 ,于天神山上有叫峰上之处,载于《里见记》。峰上之城主是真里谷入道道环。本编所载之望陀郡真里谷村之城主,当地人相传与之同名。我想道环这个人是把峰上和真里谷给调换了。本编如果遗漏予以追记。〔本传作者曰:鬼本以下之三城是追加的,以上共二十五城。尚漏掉了一城,即本传中的馆山,今充其数。〕 国香按:以上四十八城中,在上总有二十六城,其他当在下总、武藏、上野等地。根据前说应知此二十六城悉属里见氏。独有厅南之城主属甲州,胜赖灭亡之后,既不属里见,也不属北条,而自己独立。(以上见《房总志料》) 。

    头陀读罢很高兴,把书放下向主人致谢道:“赖您的指教,犹如消除了多年的疑雾,立即得见青天。真是应该多读书啊!想再请问,在战时众武士之采邑有载多少贯的。《房总志料》中编者言,在里见氏时俸禄的贯数较高,尚不甚清楚。翁必有高见,请示教。”主人听了点头道:“是的,我也曾对贯的多寡思考过。在北条的身份地位名册上,将众武士的采邑也都录做几贯、几百文。里见氏的众武士录也必是如此。在《甲斐名胜志》中,提到贯多寡之事,但不甚详细。关于此事未见解释,只知其大概。愚按:田圃之收入称做永几贯、几百文。如今算账称之为永钱。教算盘的老师也用此法教给人。把这个永钱认作是永乐钱就错了。永是颖的假字 (1) ,颖是稻穗之义,用以表示田圃收成的价值。笔之异名叫毛颖,也是因其形颇似稻穗之故。然而颖的笔画多,世人和乡下人不好写,故且做永。永将一两金作为一贯;金一分是永二百五十文;二朱 (2) 是一百二十五文。以今之银价兑换,银六十钱是永一贯。银分作几匁的匁字唐山也有,是钱之简字。当时稻谷的价钱不算贵。元弘、建武施行纸币,从京都将军中叶,流行的钱、银较少,故物价很便宜,此事从《室町将军日记》和《室町将军物语》中可知。由是观之,从前以一贯钱换一石粗米,其一贯钱是金一两,这便是如今俗云的石一两。石是斛,十斗为一石,即表示俸禄之石,和一贯是有关系的。做为俸禄所收的年贡是收成的三分之一,如果收米一石,贡米便是其三分之一,即三斗五升。剩余的六斗五升又一分为二,其一是耕者所得;其二是明年的种子,俗称之为三分成。四分成也可从而得知。然而俸禄的颖一贯,领主的武士之所得是否实际是三百五十文,尚不得而知。根据丰年和凶年,米价虽有高有低,大致平均为石一两。由是解释,颖一贯即玄米一斛,其实是三斗五升。以此原则推之,百贯文是百石,千贯文是千石,当知其实是百包、千包罢了。关于贯多寡之事,其他细情就不得而知了。另外对俸禄之多寡写做高,是多寡之简字,因高与多寡同音都读做:“ちか”。如《孟子》中所说,五谷多寡同则价相若。然而多寡也类似颖字,因为难以书写,大概就为方便而写作高。顺便说说,上古唐山之圣人,唐虞三代和成汤文武之时,用井田制取之于民。井田是将一块方田分做九份,譬如一町方二百四十间的田 (3) ,其中之一做公田。所谓的公田是备作贡米之义。有诗曰:

    雨我公田,遂及我私。

    天朝上古概亦如此。仁德天皇时,据说有禁纳三年之贡以富民之故事。和汉至战国之世,财力不继,取之于民之事自然就多起来。今如据井田之法则不能养士。正如圣人所说,生之于今世而想复古之道,则将祸及其身。温故知新也可以说是好学。”主人这样亲切地反复解释,头陀佩服得五体投地地说:“诲人不倦乃君子的忠恕之道。野衲初次前来,妨碍了你的著述,请恕罪。闻一得二,何乐及之。古语有云: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又云: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于闻名。以后再来拜访。”头陀即告辞而去。

    是年〔文化甲戌〕 冬十月,《八犬传》第一辑十回五卷由刊行的书贾山青堂发售。及至次年冬出了第二辑五卷,谈论此书者渐多。

    至第三、四、五辑,本传的销量大增,然而山青堂因耽于他事而本钱不继。此后便由书贾涌泉堂收购其旧版,代出第六辑。可是他也不是个正经商人,在刻第七辑时,得到文溪堂的帮助才好歹得以发售。这时此书更受欢迎,据说盈利很多。但由于上述两个书贾的不经心,前后发行中断了五六年。今之书贾文溪堂将旧版全部收购过来,继续发行了第八九辑。此书之畅销实非同一般,不仅江户、京都、大阪,连其他县乡、渔浦樵山,凡足迹所至、车船所通之处;或纳年贡之地、贷店铺之所,也可以说凡是能听到鸡犬之声和洪钟之响的所在,只要认识四十七个假名的田翁野媪,或山妻牧童,凡是有精力之人,据说无不爱读此书者。这个消息年年都不绝于耳。光阴荏苒、日月如梭,本传从初版到今年天保十二年辛丑秋八月,已历星霜二十八年。作者不觉老之已至,业是古稀过半七十有五了。当本稿按预定之所想完稿之际,不知哪阵风又把那头陀吹来了,真是位稀客,彼此互道别后的寒暄,然后那头陀道:“昔年多蒙教诲,迄今难忘。这些年游遍了西海南海的九州四国,逗留之地甚多,久疏问候,望乞恕罪。去岁又到了安房,住在某院。无论是在关西还是关东,《八犬传》之流行实耸人听闻。所以就更思念老翁,即使受到叱责也想来登门拜见。别后算来已近三十年,翁实老矣。见《八犬传》之附录,得知琴岭君已早逝,实感吃惊和不胜哀悼。不该现在提起此事使翁难过。听人传翁在二十多年前就与已故的令郎〔指琴岭〕 同住在神田,但不知卜居于此山寺,所以好不容易才找到。《八犬传》出了很多卷,已出到了第九辑四十五卷,年年接着出,贫僧在等着看,所以知道翁尚健在,甚感欣慰。只是急着想看到结尾之篇。

    不知是否已全部完稿,即使一卷也好,请麻烦老翁让贫僧先睹为快。”主人听了点头道:“是啊,第九辑有许多编,从第四十六卷至第五十三卷的第一百八十胜回下,九卷才结束。与追刻的首卷全书共一百零六卷。其四十七卷因页数太多,分做上下。故从四十六卷就变成每卷一出,当于今冬发售。剩下的从五十卷以后的下五卷,据说接着在明春刊出。此事已委托刊行之书肆文溪堂。请看这个!”他拿起身旁的四五卷书稿给头陀看。头陀接过去无暇细看,随便翻阅后,惊讶地说:“这书稿似出自女人之笔,翁为何不自己写呢?”主人听了不胜嗟叹,他说:“这三四年我的老眼病衰,从去冬十月,连看书写字都不能随心自如了。因此便不得不让妇幼代笔,书写此稿。”头陀听了紧皱眉头道:“这太不方便了。倘若琴岭在世还可为翁代劳,帮助抄写,太可惜了。未知代写稿本的是哪位门人?”主人摇头道:“不是的。我自早年戏墨便无门人。于三四十年前,我戏作了一部看图的通俗小说,落的笔名是门人魁蕾子〔又作傀儡子〕 ,然而实无其人,而是一时玩笑。于文化和文政年间有荒唐的年轻人,想做我的弟子,求亲朋介绍前来拜访者有八九个人,我一个也未答应,并对他们说:‘戏墨是读书之余乐,不是我真正的事业,而是赖以糊口之计,并用以购买我所需要的书籍,自然不认为它是个好的技艺。既是己所不欲之事,又怎能教给别人呢?所以收徒之事实难答应。你们浪费光阴做此无益的游戏,莫如求师就学,定有很大裨益。同时戏墨不是从师可学的,应各从其才。我看了许多唐山人的稗史小说,选其文之精巧者而效仿之。你们为了晤谈而来访,我毫不厌恶。但是你们的希望就放弃了吧。’这样一说他们很失望,但还没死心,时常来访,为使他们能有所获,便教给他们修身齐家的道理,有时也讲《老子》、《庄子》等,但他们很少不打瞌睡的。其中有的说,您不收我们为徒,毫无办法,但请允许我们用琴字的笔名如何?

    我说以琴字做名号非我一人,昔今儒者中有琴所、琴台,此事各位可随便。他们听了很高兴,有叫琴雅的、也有叫琴梧的,或叫琴川、琴鱼者,有五六个人,也仅过了一两年便断绝了往来。如今想来已是三十多年前之事,不知他们是死是活。其中有个栎亭琴鱼与他们不同。他是我知音之友伊势人筱斋之弟,《窗灯余谈》、《青砥石文》等小说的作者,可惜四十多岁便去世了。此外女流也有从远地给我寄信和其撰写的小说书稿,请我删改的。还有一少女通过其父向我请求收她做戏墨弟子。最近又有一孀妇来信,问我怎样教育儿子和处理家务。其志可嘉,我也不能不受感动,但因其是妇女,均末作答。其中有位陆奥真葛的才女,也是孀妇,据说是比我大七岁的姐姐,这位老大姐善书法、能咏歌,和文也不错,且并有男子气魄,写了议论书《独考》三卷、随笔《奥州故事》一卷;还有《海滨纪行》纪行文一卷和其他小册子三四卷,将原稿寄来请我删改,我情不可却,只对《独考》二卷写了编写的意见,予以答复。然而也因其为女流,便辞退而未与之长期交往。这是文政元年之事,七年过后听说她已入鬼籍。这虽是些多余的话,但只说我没有徒弟,你恐怕认为不是实话,便随便唠叨了这些。”头陀听了感叹道:“世之通俗小说作家,都以能多有一名弟子为荣,曾见过某某在其弟子的书上录其名,而翁却不然,实人之所不及。您的眼睛怎样了?此病不可轻视,要很好治疗,并祈您早日康复。这书稿出自女人之笔,却抄写得很好。看了一下汉字和假名都没有错误,即使是您教的,也不容易啊。此事亦望示教。”主人听了不胜嗟叹地说:“确如你说的那样。说起来话长,请你坐着慢慢听我说。我自总角之时便喜好读书,成年之后也没有一天放下过书本。于宽政二年冬开始编写了戏墨的看画小说,由书肆甘泉堂出版。至今五十二年,出版的各种书籍和小说二百九十余册。其他没有出版的笔记、杂辑或二三叶的小册子多不胜数。其中文化年间书贾所约之长短篇小说甚多,所以每日很早就起床伏案撰稿,一直写到夜间入定之后,为别人写作而不厌疲劳。直至亥时过后困睡以前,总是以读书为乐。倘入佳境,则不觉直读到天明。有时听到邻居鸡叫,便匆匆起来又面几写作。如此经过多年,患头晕牙疼,至五十岁牙年年脱落,以至一颗不存;同时夜间就寝,仰卧则目眩,侧卧则好些。最近同一名医晤谈,我将此事告之,名医吃惊地说:‘足下素来精力过人,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九石之弓如只张不弛,其弦也不能不断。以其所乐,而为名利殉命乃贤者之所不为,今后应再松弛些。’我认为言之有理,便答道:‘您的教诲我领受了。我虽非为名利忘身,而耽溺于无益之笔墨,但从年少时就有侠义之心,今仍不失其癖,一旦对书贾许诺了书稿,如马马虎虎不按期完成,会影响他们的发售,损失不少赢利,这也似乎是不义。想到事已至此,实悔当初太糊涂了。’自此以后夜间便不再看书,对书稿也约定一年两版,其余便一概不应。晚间在入定前赶快就寝,身体这才感到好些,仰卧也不感到目眩了。这样讲究一些养生之术,在我花甲之年的丁亥年夏秋之间,还得了场大病,几乎有生命危险,幸而痊愈了。大概是在九年前癸巳年秋的八九月间,一天早晨起床,突然右眼就看不见了。我十分惊讶,告诉了儿子,他说是瞳仁的上部流出来了,要赶快治疗。其后亲朋甚至书贾许多人都劝我治疗,可是我没听,心想:‘我从幼时就没患过眼疾,如今一个朝晨便右目失明,定是多年来读书和写作劳累,同时在冬春之际身旁放个高火盆,以防几边的寒气,为时已久,不知何时其火气侵入右眼,而使右眼干瘪,这犹如老树枯了个枝。即使用尽医疗之术,药力也达不到草根树皮般的末梢啊。’所以一天也没放弃写作。最初看不见砚台心,濡笔很困难,及至时间长了,也就不觉不便。其后在吾儿去世的那年,因是职业,过了忌期又不得不开始写作。次年移居四谷,因左眼没有异常,仍旧年年从事写作。从戊戌春,不知不觉左眼也有些模糊不清,到了夏天则更加明显,但还没想到是眼睛坏了,只误当作是眼镜的缘故,就不惜价贵,买真正水晶制的眼镜,前后换了几付,仍坚持写作。可是到了己亥春,更觉得模糊不清了,虽已知道是眼疾,但因尚未至最后的大团圆,书肆之约难以推却,依旧勉强工作,此外还有些别的写作任务。这样到了去年春,还是照旧写每页十一行的小字,但到了夏天,眼睛模模糊糊地写不了小字,只好写每页五行的大字,这也是摸着写。去秋九月写完本传第九辑四十五卷,总算堵上了发行书肆的嘴,但对明年写完四十六卷以下的各卷,心里没底儿。便鼓励自己,拼命干吧,能多写一卷是一卷,写至第九辑第一百七十七回‘一颗智珠途惩一骑骄将’一段,就将五行大字写做四行的大字,而且是七扭八斜,甚至还有墨迹不到之处。由于很难认,便让家属们将不清之处再描一描。到了十一月这眼睛就如同蒙上了一层云雾,或好似站在朦胧的月光之下,一字也不能写了。不仅不能写作,连书画也看不清了,仅能辨出昼夜和知道东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离开书案,投笔自叹咏歌曰:

    徒活世上目不见,书卷朦胧渡长河。

    在每天坐在炉旁无可如何之际,文溪堂和租书铺的人都听到了此事,无不为我担忧。他们想为我找个代书的人,但无如意者。我也想,如双目失明,则活着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从这年秋至次年,经人介绍换了三位医生行医用药,但都毫无效验。至今年〔辛丑〕 春,我复想《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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