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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鸟类的第二性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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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的差别————战斗的法则————特殊的武器————发声器官————器乐————求爱用的古怪动作与舞蹈————各种装饰,经久的和季节性的————一年一度或两度的换毛————雄鸟的各种装饰的展示。

    在鸟类一纲中间,种种第二性征要比其他各个动物的纲更为繁变、更为显著,但这里面看来倒并不牵涉到任何更为重大的结构上的改动。因此,我准备对这个题目作比较详尽的处理。为了彼此进行战斗,有些鸟种的雄鸟备有特殊的武器,但这种例子比较少见。他们用极其多种多样的声乐和器乐来魅惑雌鸟。他们的装饰品也是各式各样的,有种种不同的冠、垂肉、隆起、角、气囊、顶结、羽毛、光秃的羽干、特别长的翎羽,从身体的各个部分生长出来,大都很有几分美观。喙、头部光秃而无羽的皮肤和一些主要的羽翎往往有鲜艳夺目的颜色。有的雄鸟在进行求爱的时候,或则在地面上,或则在半空中,能做蹁跹的舞蹈,或耍些奇形怪状的把戏。至少在有一个例子里,雄鸟还会发放一种麝香般的臭气,这在我们看来大概也是用来迷惑或激发雌鸟的春情的,因为那位出色的观察家腊姆西(甲544)先生 [1] 在谈到澳洲的麝凫(musk-duck,即乙118)的时候,说,“雄凫在夏天几个月里所放出的臭气是他们这一性所独有的,且只限于繁殖的季节里有,也有常年有的。至于雌凫,即便在繁育的季节里,我从来没有打到过一只带任何麝香味的。”在交配的季节里,雄鸟的这种臭气是异常强烈的,人们在看到这种鸟以前很久,就可以远远闻到它而辨认出来。 [2] 总的来说,在一切动物之中,看来鸟类是最懂得审美的,人类当然不在此限,而它们的鉴赏能力和我们人的也很相近似。这一点,从我们对鸟的鸣声的欣赏,从我们的妇女,文明社会的也罢,野蛮民族的也罢,都喜欢借鸟羽来做头饰,以及爱用各种有色的宝石,而此种宝石的光彩未必比某些鸟种的垂肉和不长羽毛的一些光皮肤更见得鲜艳————从这些,就足以得到说明。不过,在人类,经过文化的熏陶之后,美的感觉显然是远为错综复杂的一种心理反应,而且是和各种理智的观念联系了起来的。

    在进而处理我们在这里所更为特别关注的性的特征之前,我不妨先简单地提一提显然是依存于不同的生活习惯的某些两性之间的差别;因为这一类的差别,尽管在动物界的低等的几个纲里比较普通,在高等的若干纲有如鸟类里则是少见的,用不着太多的话就可以交代过去。归在同一个属(乙404)而分布在胡安费南德兹岛(Juan Fernandez,在东太平洋,近智利————译者)上的两批不同的蜂鸟以前一直被看做两个不同的种,而现在,据古耳德先生对我说,我们知道它们实在是一个种的雌雄两性,而两性之间在喙的形式上也略微有些差别。在另一个蜂鸟属(乙461)里,雄鸟的喙在边上做锯齿状,而喙尖如钩子一般,和雌鸟的不一样。在新西兰的称为异喙属(乙653)的蜂鸟,我们在上文已经看到过,由于啄食方式不同的关系,雌雄鸟的喙在形式上有着比此更大的差别。在金碛NE32D或金翅雀(goldfinch,即乙175)中间,我们也观察到大致相同的情况,因为介·威尔(甲693)先生确凿地告诉我,捕鸟的人可以辨别雌雄鸟,而其根据是雄鸟的喙略微长一些。有人往往看到成群的雄的金翅雀以起绒草(此种草的果球上布满钩棘————译者)的草? 为食,而这是要用较长的喙才啄得到的,而雌鸟则普通啄食一种藿香(betony,或Scrophularia)的籽实。根据诸如此类的微小的生活习惯上的差别,我们可以看到,雌雄鸟的喙会怎样地通过自然选择而分道扬镳,而发生很大的差别。但在上面的若干例子里,有几个的性的差别的由来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雄鸟的喙首先通过彼此斗争而取得了变化;而为了适应这个变化,啄食一类的生活习惯后来也就跟着有所改变。

    战斗的法则 。————鸟类中几乎凡属雄鸟都十分好斗,用喙、翅膀、腿来进行。每到春天,在我们的知更鸟(robin)和麻雀中间就可以看到这一点。鸟类中躯体最小的鸟,就是蜂鸟,是最爱打架的一个鸟科。高斯(甲272)先生 [3] 描写到过两只雄蜂鸟的一次战役,说他们如何交着喙,相互咬住不放,在半空中不断地打转,弄得彼此都快落到地面才罢休,而芒特德欧卡(甲472)先生谈到另一个属的蜂鸟时,说两只雄的要么不碰头,碰头则几乎总要来一次空中遭遇战,如果战斗发生在笼子里面,则“两雄之中必有一只的舌头要裂开,而从此由于不再能吃食,肯定地终于死亡。” [4] 就涉禽类的鸟而论,普通的秧鸡或 (water-hen,即乙429)的雄鸟“在交尾的时期里,为了争取雌鸟,斗得很凶;他们几乎笔直地站在水里,用脚来互相攻击。”有人看到过两只雄 在水里这样地厮打,足足打了半个钟头,最后,一只把另一只的头抓住了,若不是因为观察的人的干涉,后者是可以送命的;而在这全部时间里,雌鸟一直静悄悄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5] 勃莱思先生向我说到,在和 有着亲属关系的另一种涉禽,凫翁属(乙426)的一个种(乙427),雄鸟要比雌鸟大三分之一,在繁育季节里特别爱斗,东孟加拉的当地居民习惯于把他们饲养起来,像斗鸡似的让他们相斗而赌输赢。在印度,为了这样一个目的而受到饲养的鸟是种类很多的,这就是一例,又一例是热带的夜莺,鹎的一个种(bulbul,即乙811)。“斗起来,真是精神抖擞。” [6]

    一夫多妻的流苏鹬(ruff,即乙590,图37)是以极度好勇狠斗出名的;一到春天,比雌鸟要大得多的雄鸟就日复一日地聚集在雌鸟准备下卵的一个特定的场合。捕鸟的人就根据地上草皮被踩得有些光秃的情况来发现这种场合。在这里,雄鸟就进行战斗,那光景和斗鸡的对阵差不多,彼此用喙把对方咬住,然后用翅膀来攻打。战斗的时候,脖子周围的一大圈颈毛会竖起来,而据芒塔古上校说,“作为一面盾牌横扫着地面来保护身体上的各个软挡”;而据我所知,这是鸟类中把身体上的任何结构用作盾牌的独一无二的例子。但这一圈颈毛或颈羽,从它的富丽而繁变的颜色来看,主要的用途大概是在装饰一方面,而不在保护一方面。流苏鹬的雄鸟,和其他多数好斗的鸟种一样,像随时准备着战斗似的,所以如果关在一起,活动的余地既不大,彼此就往往会斗死。但芒塔古观察到,一到春天,颈圈的长羽充分发展之后,好斗性会变本加厉地表现出来,在这段时期里,只要一方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激起一场混战。 [7] 关于蹼足类的鸟,只举两个例子就够了:在圭亚那,“在繁殖的季节里,野生的麝凫(musk-duck,即乙152)的雄凫之间要进行血腥的战斗;而凡在战斗的地方,河流或池塘在相当大的范围以内要满漂着零落的羽毛。” [8] 表面上看去不适于战斗的鸟种也会猛打一阵;例如鹈鹕(乙732),强有力的雄鸟会对懦弱的雄鸟,突然地用他们的硕大无朋的喙把对方钳住,狠狠地用翅膀来扑打,然后把对方斗走。普通的鹬(snipe)的雄鸟厮打时,“彼此用喙咬住,时而向后拖,时而往前顶,怪态百出,难以名状。”有少数几个鸟种是被认为从来不打架的,例如,据奥杜朋(甲16)说,美国有一个䴕或啄木鸟种(乙764)尽管“追随在每一只雌鸟之后的花花公子似的进行调情求爱的雄鸟多到半打” [9] ,却没有争风吃醋的情事。

    图37 流苏鹬(乙590)。采自勃瑞姆《动物生活图说》(德文)

    许多鸟种的雄鸟要比雌鸟高大,这无疑地是世世代代以来,强大些的雄鸟要比弱小些的对手占便宜的结果。在澳洲的若干个鸟种里,两性在身材上的差别发展到了一个极端;麝凫(又一个属,与在圭亚那者不同,即乙117————译者)的雄的和在分类关系上接近于我们的天鹨(pipit)的一个鸟种(乙258)的雄鸟都要比各自的雌鸟大到一倍,这是实地测定过的。 [10] 在其他许多鸟种里,雌鸟要比雄鸟为高大,关于这一点又该如何解释呢?上面说到过时常有人提出的那一个,就是,喂养子女的任务绝大部分要由雌鸟负担;但这是不够的。在若干少数的例子里,我们在下文将会看到,雌鸟之所以取得更为强大的身材体力是,为了占有雄鸟,她们有必要战败其他的雌鸟。

    鹑鸡类(乙428)的许多鸟种的雄鸟,尤其是一夫多妻的那些,为了和对手们进行斗争,装备着一些特别的武器,就是距。距的使用可以造成可怕的结果。一位值得信赖的作家写过如下的一篇纪实 [11] :达贝郡 [1] 某地,一只鸢袭击了带领着一窝小鸡的一只斗鸡种的母鸡,公鸡瞧见了,立刻冲过来相救,迎头一击,就把距插进了鸢的眼睛,并且深入它的脑壳。鸢死了,但费了大劲,才把距从鸢的脑袋里拔出来,同时,由于鸢虽死,一直抓紧未放,攻守两方绞作一团,相互钉住,难解难分,后来终于拉开了,发现公鸡只受到了一些很小的损伤。斗鸡种公鸡的不可战胜的勇气是有名的。好久以前,一位有身份的人在目睹一场鸡斗之后对我说,在斗鸡场上,有一只准备参加战斗的公鸡因事受伤,两腿都折断了,但鸡主人打下赌,并且放好赌注,说只要在鸡腿上绑上夹板,使他可以站直,他还是可以斗的。当场就这样办了,战斗立即开始,这只鸡斗得很凶,全无退缩畏惧的表示,直到他最后受到了致命的一击。在锡兰,和这种斗鸡关系很近密的另一个野生的鸡种,斯坦雷氏鸡(乙434)的公鸡,有人知道,斗起来是不顾死活的,“为的是要保护他的‘后宫’”,其结果是总有一方以死亡告终。 [12] 印度的一个鹧鸪种(乙685)的雄鸟有坚强而锐利的距的装备,十分爱斗,“人们所射击到的雄鸟几乎没有一只的胸部不是瘢痕累累,不成样子,说明了他生前的频繁的战绩。” [13]

    几乎所有的鹑鸡类的各鸟种的雄鸟,在繁育季节里,都进行凶狠的战斗,即便在不长距的那些也不例外。雷鸟(capercailzie,即乙934)和黑松鸡(black-cock,即乙933)都是一夫多妻的,到此季节,要在一定的场合成群聚会,一面厮打,一面在雌鸟面前展示他们的种种引逗的手法,如是者要持续许多个星期。考伐勒弗斯基博士告诉我,在俄国,他看到凡是雷鸟斗过的场地上,总是积雪上一片猩红;而若干黑松鸡的“交斗,真认真得像劳于王事似的”,“使断羽散毛,满天飞舞。”老勃瑞姆(甲99) [2] 描写到过德国当地人对黑松鸡在求爱季节中载歌载舞的聚会所谓“巴耳兹”(Balz)的那种场面时说得很引人入胜。雄鸟几乎不停地发生无法形容的怪声怪叫:同时“高高地竖起尾巴,把尾羽张开得像一把折扇,昂起头和脖子,这些部分的羽毛也都挺得很直,两翼也从身体分张开来。然后,在这个姿势之下,忽东忽西地跳上几跳,有时也打个转身,用喙的阴面死命地抵着地,把喉部外面的一些羽毛都抵得掉落下来。在这些动作的同时,他又不停地扑着两翅,有时还不断地打转。求爱的心情越来越迫切,他的活跃程度也就越来越增强,最后会变得像发了疯似的。”到此阶段,雄的黑松鸡是如此全神贯注,心无二用,弄得几乎是耳聋目盲,什么都顾不得的样子。雷鸟的雄的也有这光景,并且更厉害。因此,捕鸟的人可以当场把他们一只只地打死,甚至可以徒手活捉。歌舞完毕之后,雄鸟彼此之间开始战斗。而同一只雄鸟,为了证明他的能耐高出侪辈,在同一天的自晨至午,可以出现在好几个“巴尔兹”的场合;而这种场合的地点是历年不变的。 [14]

    拖着长裙子的雄孔雀,看去更像是个花花公子,而不是一个战士,但有时候也会斗得很凶:福克斯牧师告诉我,去哲斯特 [3] 不远,两只雄孔雀发生战斗,斗酣了,他们一路飞,一路斗,飞遍了哲斯特城的上空,最后在圣约翰教堂的钟楼顶上止息下来。

    在这些备有距的鹑鸡类的鸟种里,每一条腿上只有一个距;但在同隶一类的孔雀雉属(乙790)(见图51,本章下文),则不止一个,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而在血雉(blood-pheasant)的一种(乙521),有人看到有五个距。一般只雄鸟有距,雌鸟则仅有距的象征或残留,有些鼓起的疙瘩而已。不过,据勃莱思先生告诉我,爪哇孔雀(乙728)和体格不大的火背雉(fire-backed pheasant,即乙401)这两个鸟种的雌鸟也有距。在鹑鸡类的鹧鸪鸡属(乙430),雄鸟每条腿上通常有两个距,而雌鸟则只有一个。 [15] 因此,我们可以认为距本来是雄鸟的一种结构,但有时也或多或少地分移到雌鸟身上。像其他大多数的第二性征一样,距的变异性是很大的,在同一个鸟科之内,距在多寡与发达的程度上都可以有很大的差别。

    许多不同的鸟种在两翼上也有距,称为翼距。埃及鹅(Egyptian goose,即乙239)两翼上各有一个“角度相当钝的圆疙瘩”,这还不是真的距,而可能表示了在其他鸟种里翼距最初发展的一个步骤。在距翼鹅或距翼雁(spur-winged goose,即786),公鹅的翼距要比母的大得多;而据巴特勒特先生见告,公鹅用它们来相斗,因此,在这个例子里,翼距也未尝不是和性生活有关的一件武器,不过据利芬斯东的意见,翼距的主要用途是保卫幼雏。在秧鸡类的一个属翼距秧鸡属(乙708)(图38)

    图38 秧鸡的一种,翼距鸟(乙709),示翼上的两个距和头上的线状细角(采自勃瑞姆)

    ,左右翼上各装备有两个翼距,威力巨大,有人知道,只消一击就让一只猎犬痛得狂叫而逃。但看来在这一例,或在秧鸡类的其他一些例子里,雌雄鸟在翼距的大小上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16] 但在某几个种的鸻或千鸟(plover),我们一定得把翼距看做一个性的特征。例如在我们普通的田凫(peewit,即乙992),雄鸟翅膀拐角上的瘤状突出,到了繁育季节,会变得更壮大,而他们之间也彼此相斗。在有几个跳凫属(乙563)的种里,同样的瘤状突出,到此季节,就发展“成为一只短短的角一般的距”。在澳洲产的一种跳凫(乙564),雌雄鸟都有翼距,但雄鸟的要比雌鸟的大得多。在与此关系相近的铠翼属的一个鸟种(乙488),到了繁育季节,翼距虽不加大;但在埃及,有人看到他们很能相斗,而斗法和我们的田凫(乙992)相同,就是,突然在半空中打个转,彼此从侧面攻击对手,有时候也可以致命。斗走敌人,他们用同样的攻击方式。 [17]

    恋爱的季节也就是战斗的季节。不过有些鸟种的雄鸟,像斗鸡、流苏鹬,而在野生的吐绶鸡和松鸡的尚未成年的雄鸟, [18] 只要碰上,随时可斗,不论季节。在场有只把雌鸟是最令人厌恶的战争的起因。孟加拉的“巴布”们 [4] 喜欢养一种娇小玲珑的能斗的歌鸟,叫“阿玛达伐特”(amadarat即乙393,实燕雀类的一个鸟种),他们把三只小笼子摆成一排,两边两只里各放上一只雄的,中间放一只雌的,过一会儿把两只雄的放出笼来,他们就会立刻拼死地斗起来。 [19] 当这种鸟的许多雄鸟集合在同一个特定的场合而像松鸡和其他不同的鸟种争雄斗胜的时候,一般总有若干雌鸟在场, [20] 她们后来就和得胜的一些雄鸟相配。但在有些例子里,雌雄相配是在雄鸟彼此互斗之前,而不在其后:例如,据奥杜朋说 [21] ,弗吉尼亚的夜鹰、亦即蚊母鸟(Virginian goat-sucker,乙170)的若干只雄鸟一同“向一只雌鸟求爱,神情动作十分令人发噱,但当雌鸟作出抉择的时候,中选的雄鸟立刻发出对其他雄鸟的逐客令,把他们这些无事而闯入之辈全部轰出他的势力范围之外”。一般地说,在雌雄相配之前,雄鸟要把不中选的同辈赶走或杀掉。但看来雌鸟所看中而挑取的未必总是取得胜利的雄鸟。说实在话,考伐勒弗斯基(甲374)博士确凿地告诉我,雷鸟的雌鸟有时候偷偷地拉上一只年轻的雄鸟而溜走了,而这只雄鸟根本没有敢和其他的雄鸟进入战阵。这种情况是可以有的,苏格兰红鹿(red-deer)的牝鹿有时候也这么办。如果两只雄鸟在一只单一的雌鸟面前相争,后来如愿以偿的大概是胜利的一方,这是可以确定无疑的,但雄鸟的这些战役有时候是由外来而流浪的雄鸟所引起的,他们试图扰乱一对已经在交配中的鸟的安宁。 [22]

    即便在最好斗和能斗的鸟种,雌雄鸟的配合大概也不全凭雄鸟的单纯的体力和勇气;因为这种雄鸟一般也用各种不同的装饰品来打扮自己,而一到繁育季节,这些装饰手段越发见得鲜艳,而要在雌鸟面前被用来富有诱惑力地卖弄一番。雄鸟又努力用种种音声、曲调、一些把戏来魅惑和激发他们的对象,而在许多例子里,整个求爱的过程是拖得相当长的一回事。因此,如果说雌鸟对来自雄鸟的这种种迷惑的事物完全无动于衷,或者说,她们总是毫不例外地被迫而委身于斗争中取得了胜利的雄鸟,怕都是不合于事实的。更近乎事实的是,雌鸟是受到了某些雄鸟的激发的,有的在他们相斗之前,有的在相斗之后,并且是不自觉地看中了那些善于激发她们的雄鸟的。在北美洲的一种松鸡或雷鸟(乙934)的例子里,一位良好的观察家 [23] 甚至于认为雄鸟的各场战斗“全是伪装的,是个演出,为的是要在聚集在周围而欣赏他们的雌鸟面前最充分而有利地各显身手罢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能发现受伤的英雄,一个都没有,甚至连折断了的羽毛也找不到几根。”我在下文还要回到这题目上来,目前只再说一两个例子:就美国的另一种松鸡或雷鸟(乙930)说,大约有二十只雄鸟集合在一个特定的场所,一面各自趾高气扬地大踏步走来走去,一面大声怪叫,喧阗嘈杂,空气为之震荡。只要有一只雌鸟首先有所表示,做些兜搭,雄鸟们就立刻开始狠斗,斗了一阵,软弱些的雄鸟认输退出;但,据奥杜朋说,斗输的并不退出,而和胜利的一道寻找雌鸟,到此阶段,要么雌鸟作出抉择,要么战斗重新开始。美国的有一种田惊鸟(field-starling,即乙904)也是如此,一群雄鸟起先是打得不可开交的,“但一见到一只雌鸟,便立刻收兵,一起跟着她飞,看上去像发疯似的。” [24]

    声乐与器乐 。————对于鸟类,鸣声是用来表达各种不同的情感的,有如痛苦、畏惧、愤怒、得意、或简单得心情愉快。看来有时候也用来激发别的鸟或其他方面的恐怖,例如有些鸟雏会作嘶嘶或嘘嘘之声。奥杜朋 [25] 叙述到他所养驯了的一只夜鹭,一称苍? (night-heron),说它当一只猫走近的时候,惯于把自己藏起来,然后,“突然发作的一声怪叫,怪得真是可怕,目的显然像要把猫吓跑,而其间还有几分自鸣得意的地方。”当发现一小块味美可口的东西时,一只普通家养的公鸡会向母鸡咯咯作声的打招呼,母鸡对小鸡也是如此。母鸡一下了蛋,“要在同一个音符上咯上半天,然后用上音程的第六音来结束,而这音要拖得更长,” [26] 而她是通过这个来表达她的高兴的心情的。合群性强的一些鸟种显然会用鸣声的呼唤来彼此相助。一群之中的成员各自从这棵树飞上那棵树,活动频繁,但作为一个群,是用啾啁答复啾啁的方式来维系的。雁和其他水禽,在夜间结阵飞行的时候,我们在黑暗中可以在头顶上听到它们的前锋所发出的震荡着空气的铿锵的鸣声,接着又听到从后卫发出的同样的鸣声,显然是首尾呼应,使队伍不至于散失。某些叫声是用作信号的,暗示着前途有危险,这在弋猎的人未必听得懂,有时弄得一无所获,而在这鸟种自己,乃至其他的鸟种,是懂得的。在打败一只对手之后,公鸡会喔喔的啼,蜂鸟会啾啾的叫,都所以自鸣得意。但大多数鸟种的真正的歌曲以及各式各样的奇声怪叫要到繁育季节里才鸣放出来,而那是专以异性的鸟为对象的,有的用来引逗她,有的只是用来向她打招呼。

    鸟类为什么要鸣,目的何在,这是自然学家们议论纷纭、莫衷一是的一个问题。在过去的观察家里面,很少有比芒塔古更为小心细致的了,而他的见地是,“能歌唱的鸟种以及其他许多鸟种的雄鸟一般不去寻觅雌鸟,而与此相反,一到春天,他们的任务是,找个显著的地点止息下来,把爱情的全部曲调毫不保留地倾倒出来,而雌鸟呢,从本能上就懂得这副曲调,一经听到,就赶到这场合来,进行她们对配偶的选择。” [27] 介·威尔先生告诉我,夜莺(nightingale)的情况确乎就是这样。一辈子喜欢养鸟的贝赫斯坦因(甲44)也说,“金丝雀(canary)的雌鸟总是挑取雄鸟中最好的一只歌手,而碛NE32D(finch)的雌鸟,在自然状态里,对雄鸟是百中挑一;挑音调最讨她喜爱的那一只。” [28] 没有疑问的一点是,鸟类对于彼此的歌唱能悉心倾听。介·威尔 [5] 曾经向我谈过一只照鸴(bullfinch)的例子,这只照鸴被教练歌唱一支德国华尔兹舞的舞曲,他学得很好,演奏合拍,卖价高到十个几内亚 [6] 的这只鸟被送进挂有其他许多笼鸟的屋子,其中大约有二十只红雀(Iinnet)和金丝雀,他一进屋子就开始歌唱起来,原在屋子里的鸟就都挨到各自笼子的最靠近歌声来源的一边,用极大的兴趣来倾听这位新来的歌唱家。许多自然学者认为鸟类的歌唱“几乎完全是彼此争胜和竞美的结果”,而不是为了引逗他们未来的配偶。巴尔仑屯和塞尔保恩的怀伊特的意见就是如此,而这两位都是特别留意过这个题目的。 [29] 不过巴尔仑屯承认“歌唱的优异对某些鸟提供了比他们的同辈远为卓越的地位,凡是捕鸟的人都熟悉这一点。”

    雄鸟与雄鸟之间在歌唱方面的竞争是剧烈的,能耐也大不整齐,这一层也是肯定的。玩养鸟的人用歌唱时间的长短来衡量他们的鸟的优劣,而亚瑞耳先生向我谈到,第一等能歌的鸟有时候可以连续唱个不停,直到昏倒而几乎死去。而据贝赫斯坦因观察 [30] ,则真有唱死的,而死后检验,发见肺部有一根血管破裂了。不管这鸟究竟是怎样死的,据我从介·威尔先生那里听说,一些雄鸟在歌唱的季节里往往有突然倒毙的情事。歌唱的习性不一定总和恋爱有关,这从下面的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来:有人叙述到 [31] 一只不能生育的杂种金丝雀在照着一面镜子歌唱,唱了一会儿,突然向镜中自己的照影撞去;有一次他被放进一只笼子,和一只雌的金丝雀一道,他狠狠地把她攻打了一顿。捕鸟的人也时常利用鸟的歌唱在别的雄鸟身上所引起的嫉妒的心理,他们用一只唱得好的雄鸟藏在某一个地点,听得见而瞧不到,保护得好好的,又用一只死鸟的标本,围上许多撒有石灰的乱树枝,放在外边,露着。用此方法,据介·威尔告诉我,有一个捕鸟的人一天之内捉了五十只糠碛NE32D(chaffinch),而另一个竟捉到了七十只,全是雄的。能唱的本领和爱唱的性情在同种的雄鸟之间有巨大的参差不齐,一只普通的雄的糠碛NE32D只值六便士,而介·威尔先生看到捕鸟的人对有一只鸟所索的价高到三英镑。一只真正好歌手的测验是:在笼子里,笼子又在屋子里高高挂起,在主人头顶上晃着打转,他还是不停地唱。

    雄鸟歌唱,有时是为了彼此争胜,有时是为了引逗雌鸟,两者之间其实毫无矛盾。意料所及,我们还可以想到,这两个习惯是殊途而同归的,好比喜欢卖弄和喜欢打架这两个习惯也是殊途而同归的一样。但有几位作家争辩说,雄鸟的歌唱不可能起什么魅惑雌鸟的作用,因为,少数几个鸟种,有如金丝雀、知更鸟、云雀(lark)和照鸴中的几个种,特别是在寡居的状态下,据贝赫斯坦因说,雌鸟自己也会引吭高歌,而歌声亦复相当婉转动听。在这一类例子中间的某几个,雌鸟所以也会有歌唱的习惯,一部分的原因也许是环境的高度改变,如食物的质和量有了很大的改变、笼居的活动范围太狭窄等 [32] ,使原有的和生殖有关的一些功能受到了干扰。上文已经叙述到过,在许多例子里,雄性方面的第二性征会通过遗传而局部地分移到雌性身上,因此,有些鸟种的雌鸟也具有歌唱的能力,本来是不足为奇的。又有人提出这样的争辩,说雄鸟的歌唱对雌鸟不起引诱的作用,因为某些鸟种的雄鸟,例如知更鸟,在秋天也歌唱。 [33] 但这一点也并不奇怪,动物在一年的其他季节里,随着本能所指使,或自己能力之所及,也未尝不喜欢随时练习,且以此种练习为快事,或从而得到一些别的好处,原是再普通没有的事。鸟明明很会飞,它们却有时候喜爱在空中滑翔和飘浮在空气上缓缓地溜,显然是以此自娱,这不是我们经常看到的么?猫把捉住了的耗子、鱼鹰把捉住了的鱼,总要先玩弄一阵。关在笼子里的织布鸟(乙787)的自娱活动是以一根根草为纬,以笼子周围的铁丝或竹条为经,而利落地交织起来。习惯于在繁殖季节里相斗的雄鸟一般在任何季节里都随时动不动就会打架;而雷鸟(capercailzie)的雄鸟有时候在秋季也在原定的场合举行他们的“已尔兹”或“勒克”。 [34] [7]总之,雄鸟在过了求爱的季节之后还随时不断地歌唱,来自我消遣,是丝毫不值得惊怪的。

    上文有一章里已经指出过,鸟类的歌唱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艺术,通过练习,就会精进。人们可以把种种不同的曲调教给它们,甚至平时也会唱的麻雀也会学习而唱得像红雀一般。他们会学唱义父母的歌曲, [35] 有时候也会学邻居的歌曲 [36] ,鸟种虽有不同,不碍彼此学习。鸟类中所有普通的歌手都属于鸣禽这一目(乙518),而它们的发音器官比其他大多数鸟类的要复杂得多。但说也奇怪,这一目里的有些部分,如各种渡鸟(raven)、鸦(crow)、鹊(magpie),尽管也备有这种复杂的器官, [37] 却从来不唱,它们的鸣声,在自然发出的情况下,也没有多大抑扬高下。据亨特尔说 [38] ,在真正的雄鸟歌手,喉头的一些肌肉比雌鸟的更为强大有力,但除了这一小点之外,尽管大多数鸟种的雄鸟远比雌鸟唱得好,唱得时间长,两性在发音器官上却别无其他的差别。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只有身材较小的鸟种才真正地从事歌唱。但澳洲的一个琴鸟属(乙608)肯定地是一例外;阿尔伯特氏琴鸟(乙609)的身材很大,约有半只长足的吐绶鸡那么大,他不但会模仿别的鸟种的鸣声,并且“自己有一套十分幽美和富有变化的啸声。”这种鸟的雄鸟聚集在一起,形成澳洲土著居民所熟悉的“盛会的场合”,竞相歌唱,像孔雀般的把尾羽竖起、张开,两翼则为此而更加下垂。 [39] 又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凡是善鸣的鸟种一般都不具备鲜艳的羽毛或其他装饰手段,这种情况不是绝对没有,但确是很少见。我们不列颠的鸟类里,除去照鸴(bullfinch)和金翅雀(goldfinch)之外,最好的歌手都是没有什么打扮的。翠鸟、食蜂鸟(beeeatcr)、佛法僧(roller)、戴胜(hoopoe)、几种啄木鸟,等等,只会发出粗糙的叫声;而热带的颜色艳丽的鸟种中几乎找不到任何歌手。 [40] 由此可知,鲜美的颜色和歌唱的能力似乎是相互替代的。我们可以看到,如果羽毛的颜色不向鲜美的一方面变异,或如果此种颜色对种族生存有所妨碍,就得改用其他的方式方法来引逗雌鸟,而音调之美就提供了这样一个方式方法。

    在有一些鸟种里,两性的发音器官有着很大的差别。在有一个种的雷鸟或松鸡(乙930,图39),雄鸟在脖子两旁各有一只不长毛的、橙色的气囊,到了繁育的季节,雄鸟要做奇怪的重浊的鸣声时,气囊就鼓得很大,气足声洪,很远的地方都可以听见。奥杜朋曾经加以证明,这种鸣声的确和气囊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这使我们想起某些蛙种的雄蛙嘴里的气囊,也是一边一只),因为他发现,在一只养驯了的这种雄鸟身上,如果在气囊之一上用针戳一个小窟窿,鸣声就会低得很多,而如果两只气囊都戳一下,鸣声就完全发不出来了。雌鸟“在脖子两旁有差不多的两片皮,比雄鸟的要小些,但同样地不长羽毛,而这两片皮是不会鼓气的。” [41] 另一个种的松鸡,雉尾松鸡(乙937)的雄鸟,当他向雌鸟求爱的时候,“食道部分外面的黄色的不带羽毛的皮也能鼓气,并且鼓得奇大,足足有此鸟全身的一半大”,然后发出深沉、中空、或像硬物摩擦而出的各种不同的声音。接着,用竖起了的颈毛,低垂了的两翼,踞地作营营之声,加上张开得像掌扇般的尾巴,他开始表演各种离奇古怪的姿势。而雌鸟的食道部分则绝无特别之处。 [42]

    图39 用大气囊来发音的一种松鸡,乙雄鸟(沃特,甲930,绘图)

    欧洲产的硕鸨(bustard,即乙697)和至少还有其他四个种的雄鸟腮下都有一只大皮囊,前人不察,以为是盛水用的,现在似乎已经搞清楚,是和发出音声有关的,此鸟一到繁育季节,喉部要发出有类于“喔克”“喔克”的鸣声。 [43] 分布在南美洲的一种外表像乌鸦的鸟叫做顶伞鸟(umbrella-bird,即乙190)(图40),其所以有顶伞之名,是因为他有一个大得出奇的顶结,顶结的中心是若干没有羽瓣的白色的羽干或羽管,外面围着一圈深蓝色的羽毛,一撑开来,可以构成直径足有五英寸长的一个大圆顶,把整个的头盖住。这种鸟在腮下又有一条细长而作圆筒形的垂肉,但和一般鸟类的垂肉不同,通体有浓浓的一层作鳞状的蓝色羽毛。这个结构,大概除了供装饰之用而外,也还起一种扩音器的作用,因为贝茨发现它和“肺部的大气管的一个特殊发展的部分,以及和发音器官”都有所联系。当此鸟发出他所独有的那种既深沉又嘹亮,而又能持续得很长的像笛子所能吹出的音的鸣声的时候,这条肉也会放宽放大。其在雌鸟,这种顶结和颈疣都只是一些残留,不成名堂。 [44]

    图40 顶伞鸟,即乙190,雄鸟(采自勃瑞姆,甲98)

    蹼足类和涉禽类鸟种的发音器官是非常复杂的,两性之间也有一定程度的差别。在某些例子里,气管是弯弯曲曲得直打转的,像一支法国喇叭一般,并且深深地埋进到胸骨里面。在野生的天鹅或鹄(乙305),在成年的雄鸟身上,这种深埋的程度比成年的雌鸟和幼年的雄鸟都要厉害。在秋沙鸭(乙611),气管的较大的一头比雌鸟的多一对肌肉。 [45] 但在有一个种的凫,斑凫(乙34),这较大而由骨质构成的部分,在雄鸟只比雌鸟大得有限。 [46] 不过凫鸭科(乙37)的雌雄鸟在气管上的这些差别究竟有什么意义,我们却不了解,因为雄凫或公鸭,在两性之中,鸣声并不一定总是更多更大的。我们知道,在普通家养的鸭,公的只会吁吁做声,而母的却会嘎嘎地叫,声音十分洪亮。 [47] 在鹤(crane)类中有一个种,蓑羽鹤(乙458)雌雄鹤的气管都穿进了胸骨,但也还有“某些有关性别的变化”。在黑鹳(black stork)的雄鸟,在支气管的长度和弯度上也有一点显著地有别于雌鸟的地方。 [48] 从这些例子里,我们可以看到,有着高度重要性的一些结构曾经按照性别而经历过一些变化。

    雄鸟在繁育季节里所发出的许多怪声怪叫和各种音调究竟是用来勾引雌鸟,抑或光是用来向她召唤,是往往不容易猜测的。雉鸠(turtle-dove)和许多种鸽子的温柔的咕咕声,设想起来,大概是可以教雌鸟感到愉快的。当野生的吐绶鸡的雌鸟清早起来发出召唤的时候,雄鸟所用来酬答的音调是和他当初在求爱时节所发出的声音不同的。在那时候,在雌鸟面前,羽毛一根根伸得笔直,翅膀振动得沙沙做声,垂肉发胀得又肥又大,吐气既粗且急,走路昂首阔步,带着几分摇摆————那时候的声音是咯落咯落的。 [49] 公的黑松鸡的“斯佩尔”、“斯佩尔”的鸣声肯定地是用来召唤雌鸟的,因为有人知道,一只笼中的雄鸟在做出这样的叫声之后,就有四五只雌鸟从远处飞来;但在此以后的若干天内,这只雄鸟还是不断地“斯佩尔”、“斯佩尔”地叫,每天要叫上好几个钟头,而雷鸟(Capercailzie)也有这种情况,他一面叫,一面在神情上充满着“热情得不到满足的痛苦”,这就使我们想到在场可望而不可即的雌鸟是受到了这类叫声的魅惑的,初不止听从召唤而已。 [50] 普通的白嘴鸦(common rook)的鸣声,有人知道,在繁育季节里是与平时不同的,这也说明在这季节里的鸣声是有某种性的意味的。 [51] 但对于某些鸟种的雄鸟的粗糙而声嘶力竭的怪叫,例如南美洲的称为NFDA1NFDA2(macaw)的几种鹦鹉,我们又将说些什么呢?这些鸟对颜色的鉴赏能力看来是不太高明的,鲜黄和宝蓝色的羽毛搞在一起,是个何等不和谐的对照,然而却受到欣赏,我们是不是可以因此而得出判断,认为它们对音调的欣赏也是很不高明的呢?但下面的这样一个看法怕还是近乎事实的,就是,雄鸟的粗粝的叫声的由来并不是因为它带来了什么好处,而只是由于长期以来,或多少世代以来,在恋爱、嫉妒、愤怒等感情的强烈的刺激之下,发音器官不断地得到使用,声音就越来越粗,或越怪,而这种结果是遗传了下来的:但这一点,我们在下文处理四足类动物时还将继续加以讨论。

    到此为止,我们所说的只是喉咙里发出来的鸣声,即所谓声乐,不过不同的鸟种,在求爱季节里,也有奏出不妨叫做器乐的乐声的。雄的孔雀和凤鸟,即天堂鸟(bird of paradise),会振动羽翮,使相互敲击,啯哒做声。雄的“吐绶鸡用翅膀刮地面发声,而有几种松鸡也这样做,发出营营之声”。另一种北美洲的松鸡或雷鸟(乙934)的雄鸟,当他竖起了尾巴,蓬松了颈毛、而“向躲藏在附近的雌鸟炫耀他的美色”的同时,用他的两翼,像黑蒙德(甲308)先生说的那样,在自己的背上,而不是奥杜朋所设想的那样,在自己身体的两侧,像打鼓般的敲出声来。这种敲打所发出的震荡之声,有人说像远处打雷,有人说像地面滚鼓,并且滚得很快。雌鸟从来不会这样做,而只是“当雄鸟这样敲打的时候向他那里笔直地飞去”。希马拉雅山里的“卡立奇”雉(kalij-pheasant)的雄雉也会这样地“鼓翼做声,鼓出来的声音往往很别致,很像摇晃一大幅粗硬的布料的声音”。在非洲的西海岸,一种身材不大的黑色的纺织鸟(black-weavers,是否隶织布鸟属,乙787,不详)成群结队地会合在围绕着一块小空地的灌木丛里,边歌唱,边滑翔,滑翔时两翼震颤,“像小孩子的一种摇响器那样地发出急剧的胡胡之声。”一只一只雄鸟都要这样轮番地表演一通,先后要费上好几个钟头,但只是在求爱季节才如此。也在这季节里,一年之中也只限于这个季节,某几种欧夜鹰(night-jar,乙169)的雄鸟也鼓动双翼,做一种奇特的隆隆之声。在啄木鸟的几个不同的种里,雄鸟用喙来敲打摇曳而中空的树枝,使发出震荡之声,敲击之际,头的活动频繁而急剧到一个地步,使仰首观看的人“觉得此鸟脖子上有两个头似的”。这样地敲打所发出的声响很大,相当遥远的地方都可以听到,但无法加以形容。我肯定地认为,如果一个人初次听到这样声响,对它的来源是无论如何猜不出来的。这种粗粝的声响既然主要只发生在繁育的季节里,便有人认为它也未尝不是一种爱情的歌曲;但更为严格地说,它也许只是一声声爱情的召唤而已。有人观察到过,如果一只这种鸟的雌鸟被从窝里逐出,也会做出这种唤声,而在别处逗留的雄鸟便会同声呼应,而在不久之后,赶到现场。最后,戴胜(hoopoe,即乙986)是一身兼备声乐与器乐这两种音乐的。因为,在繁育季节里,据斯温霍先生的观察,这种鸟的雄鸟先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继而用喙的尖端垂直地抵住和轻敲一块石头,或一根树干,“然后从管道似的喙里把气向下迸发出来,就会产生他所要求的正确的声音。”如果他的喙不这样地顶住某一种东西,那发出的声音就不一样。所吸的空气同时也有一部分被吞咽下去,所以这种鸟的食道也鼓得很大,而看来这也起了一种共鸣器或反响器的作用,加强了所发生的声音;在各种鸽子以及其他的鸟种,也有这种情况,不限于戴胜 [52] 。

    在上面所列举的例子里,声响的发出是借助于一些现成的结构,而此类结构平时还有它们的其他必要的用途。但下面所要说的例子与此不同,即某一部分的羽毛起了变化,经过改造,发声之外,不作别用。普通的鹬(snipe,即860)所做的叫声像打鼓,像羊咩,像马嘶,又像雷鸣(不同的观察家所用不同的形容词就是如此),一定教听到过它的每一个人感觉到惊奇。在交配季节里,这种鸟要“飞腾到约摸一千英尺的高空”,在空中忽左忽右地飞翔一阵之后,开始带着张开的尾巴和颤动着的翅膀,用奇快的速度曲线下降。上面所说的那种惊人的声音就只是在快速下降之际迸发出来的。原因何在,一向没有人能加以解释,直到米弗斯(甲457)观察到,这种鸟的尾羽的靠外边的几根在构造上有些特殊(图41):羽干作佩刀状,特别硬,斜斜排着的羽枝也特别长,它们所合成的靠外边的羽瓣相勾连得特别紧。他发现,如果向这些羽毛吹一口气,或把它们缚在一根长竿头上,在空气中快速摇晃,他也可以使它们像在活鸟身上一般地发出打鼓似的声响来。普通鹬的雌雄鸟备有这种尾羽,但雄鸟的一般要大些,所迸发的声响也要深沉些。在另一个山鹬种(乙859),这种起了变化的尾羽左右两边各有四根(图42),而在又一个山鹬种,爪哇鹬(乙861),则此种尾旁的羽毛左右各不下八根之多(图43)。不同鹬种的尾羽,在空气中一摇晃,所发出的声调各有不同;而美国的威尔逊氏鹬(乙863)在高空快速降落的时候做软鞭子抽击的声响。 [53]

    图41 普通鹬(乙860)的靠外边的一根尾羽(采自《动物学会会刊》(丙122),1858年卷)

    图42 又一个山鹬种(乙859)靠外边的一根尾羽

    图43 爪哇鹬(乙861)靠外边的一根尾羽

    在美洲,一个属于鹑鸡类的身材高大的鸟种(乙229),翼上的第一根初列拨风羽的羽梢,在雄鸟的是很弯的,作穹形,而比雌鸟的要细瘦得多。在与此关系相近的另一个鸟种(贞妇鸟属的一个种,乙737),萨耳温先生曾经观察到过一只雄鸟,当他从高处往下飞的时候,“两翼张得很开,发出一种坍塌和冲撞的声响”,像一棵树倒地那样。 [54] 在印度产的鸨的一个种(乙912),两性之间只有雄鸟翼上的初列拨风羽是大大地变得尖削了的。而有人知道,与此关系相近的另一个鸟种,在向雌鸟求爱的时候,也会用〔这种羽毛〕做出嗡嗡之声。 [55] 在和这些鸟种关系很疏远的另一个鸟群,即各种蜂鸟,就其中某几个种而言,也只有雄鸟翼上的初列拨风羽,在羽的尖端,或则羽干变得宽平,或则羽瓣截然光秃,像是受到切除似的。例如,在其中的一个种(乙865)的雄鸟,一到成年,第一根初列拨风羽的羽尖就是这样地没有了羽瓣的(图44)。当他从这一朵花飞向另一朵花的时候,他会发出“一种尖锐得近乎吹哨的声响”, [56] 但据萨耳温先生看来,这种声响不是由雄鸟有意识地做出的。

    图44 蜂鸟的一个种(乙865)的初列拨风羽(采自萨耳温先生所作的素描)。示两性差别,上面是雄鸟的,下面是雌鸟翼上部位相当的那一根

    最后,在侏儒鸟属(manakin,乙769)的一个亚属里,有几个种的雄鸟翼上的次列 拨风羽,据斯克雷特尔(甲590)先生的叙述,所经历的变化就值得我们注目了。在其中有一个羽色鲜艳的种(乙770),前面三根次列拨风羽的羽干特别粗壮而靠近身体的一头是弯作弓形的,第四、第五两根(图45,a)变化更大,而一到第六、第七两根(图45,b、c),羽干“粗大的出奇,形成了一块坚实的角质的东西。”和雌鸟的地位相当的几根羽毛(图45,d、e、f)相比,我们可以看到羽枝方面所起的变化也很大。在雄鸟方面,甚至连支持着这些特殊的羽毛的翼骨,据弗瑞塞尔 [8] 先生说,也变得很粗很厚。这些鸟的身材虽小,发出的声响却奇大,声响中的第一个“高音和空抽鞭子的噼啪声不能说不相像。” [57]

    图45 侏儒鸟的一个种(乙770)的次列拨风羽 〔采自斯克雷特尔文,《动物学会会刊》(丙122), 1860年卷〕。上面的三根a、b、c是雄鸟的;下面 的三根d、e、f是雌鸟的,在翼上的部位和雄鸟的 完全相当

    a和d,皆第五根次列拨风羽,阳面

    b和e,皆第六根,亦阳面

    c和f,皆第七根,阴面

    综上所说,许多鸟种的雄鸟在繁育季节里所发出的形形色色的声音,属于声乐的也罢,属于器乐的也罢,以及用以产生这些声音的形形色色的手段或工具,是很值得我们注意的。通过这一番注意,我们对于声音在性的意义上的重要性,在认识上有了提高,同时也使我们回想到上文在昆虫方面我们所已经取得的结论。我们不难想象,一种鸟,原先为了召唤,或为了其他比较简单的目的,所发出的声音,通过了若干一定的步骤,而终于进展到一支富有音调而悦耳的爱情歌曲。就产生打鼓声、吹哨声、或咆哮声的变化了的羽毛而论,我们知道有些雄鸟,一到求爱的时候,本来就会把他们通常而未经变化的羽毛,作为一个整体,扑打、振动、摇晃一番;如果雌鸟对此表示欣赏,而倾向于选取表演得最好一些的雄鸟的话,则在后者之中,凡属在羽毛上,初不论是身体上哪一部分的羽毛,发展得最有劲道、最浓密或最细削的一些个体会最有胜利的希望和把握,而这样,逐步逐步地,这些羽毛就会发生变化,形势要求到什么地步,就变化到什么地步,几乎是没有限度的。至于雌鸟,她当然不会注意到这种在羽毛形式上的每一个连续的细小的改变,而只能注意到由此而产生的声响上的改变。在同一个动物的纲里面,即鸟类里面,所发出的声音真是千变万化,其间有鹬尾的打鼓声,有啄木鸟喙的敲门声,有某些水鸟的粗粝的喇叭声,有雉鸠的咕咕或咯咯声;有夜莺的婉转的歌唱声,而不同鸟种的雌鸟竟然各自能为此而感觉到愉快————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这也未尝不是一奇了。但我们也必须注意,千万不要用同样的一个标准来衡量不同鸟种的鉴赏能力,也不要用人的鉴赏的标准来衡量它们。即以人而论,我们应该记住,极其不和谐的声音,诸如铜锣的嘡嘡声、芦管的尖刻凄厉声,我们不爱听,而野蛮民族的人却听来悦耳。贝克尔(甲31)爵士说, [58] “阿拉伯人的胃口既然可以爱吃直接从动物身上取下的生肉和热气腾腾的肝片,则他们的耳朵也就可以爱听同等粗糙而嘈杂的音乐,而不要其他的东西。”

    求爱用的杂技和舞蹈 。————某些鸟种为了求爱而做出的种种奇异的姿态,我们在上面已经附带地加以注意,陆续有所陈述,这里需要补充的是不太多的了。在北美洲,有一个种的松鸡或雷鸟(乙931),在繁育季节里,每天早上,要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块选定的草坪之上,而在这里,各自兜着一个直径从十五英尺到二十英尺的圈子跑个不停,像儿童故事中的“仙女环舞”一般,以致把草皮都踩得很光。这就是当地猎人们所称的“鹧鸪舞”(partridge dance),鹧鸪也就是雷鸟、松鸡的又一个名称。在这鹧鸪舞里,参加的鸟都摆出各种最奇怪的姿态,大兜圈子,有的向左兜,有的向右兜。奥杜朋描写到大白鹭(乙89,即“风标公子”)的雄鸟如何用他们的长腿在雌鸟面前踱来踱去,同时对在旁的对手们表示一种傲慢而不买账的神情。这同一位自然学家又谈到兀鹰或神鹰中令人作呕的专吃腐肉的一个种(乙181),说“雄鸟在恋爱季节的初期里装模作样的姿态,大摇大摆的步伐,大足令人发笑。”某些鸟种是在空中表演他们求爱用的杂技的,即一面飞,一面表演,例如我们在上文所看到的非洲的黑色纺织鸟(乙787)那样,有的则在地面上。到了春天,我们的娇小的白颈莺(white-throat,即910)往往飞向半空,高出一个灌木丛几英尺或几码之上,然后一面“一阵阵地、奇形怪状的振动双翼,一面不断地歌唱,最后回到原来栖止的灌木上。”英格兰的身材巨大的鸨,据沃耳夫(甲711)的描绘,当他向雌鸟调情的时候,突然摆出一种古怪得无法形容的姿势。和他关系相近的印度的孟加拉鸨(乙696),在这个季节里,“急剧地拍动翅膀,高高地竖起羽冠,蓬蓬松松地把胸羽和颈羽全部鼓起,然后直线上升地飞向半空,又笔直地飞落地面”;如此者要重复好几回,同时还哼着某一种特别的音调。附近的雌鸟,如果正碰上“这样一个舞蹈的演出,就会应召而来”,而她们一到场,雄鸟就斜拖两翼,把尾羽铺张出来,像吐绶鸡的公鸡那样。 [59]

    不过这方面最奇特的例子是由澳洲的三个关系相似的鸟属,即出名的凉棚鸟(bower-bird)所提供的————而这三个鸟属无疑地是同源的,同源于最初取得为了表演爱情杂技而构造凉棚这一奇异的本能的某一个祖辈鸟种。我们在下文将要看到,这种凉棚(图46)是建筑在平地之上、用鸟羽、介壳、枯骨、树叶布置装点起来、是专为求爱之用的,它并不是巢,巢是营建在树上的。凉棚的工程是雌雄协同进行的,但雄鸟是主要的建筑工人。此种本能很是顽强,甚至在被人捕获而被禁锢的情况下,营建也照样进行。斯特仑奇(甲632)先生曾就他在新南威尔斯(澳大利亚之一州,在澳洲东南境————译者)的禽苑中所畜养的几只绸光凉棚鸟(satin bower-bird)的习性有所叙述。 [60] 他说,“有时候雄鸟会追逐雌鸟,追来追去,跑遍了禽苑,然后走向凉棚,衔起一根颜色美好的羽毛或一片叶子,发出一声奇怪的音调,身上的羽毛都挺得笔直,在凉棚外边不停地打转,神态变得紧张到一个程度,使眼睛直瞪得像要从头面上抛射出来似的;他继续不断地时而舒展左翼,时而舒展右翼,同时发出低沉的呼啸声,有时候垂头向地,像公鸡那样仿佛在啄取什么东西似的,如此者很久,一直要到雌鸟心回意转,轻缓地走来相就为止。”斯托克斯(甲629)上尉描写到另一个种,大凉棚鸟(Great bower-bird)的习性和“耍房”,看到这种鸟“独自闹着玩,时而向前飞,时而向后飞,轮番在耍房两边啄起一片介壳,衔着它飞进耍房的穹形的门道。”这种专为群鸟会聚、玩耍、而雄鸟向雌鸟调情求爱之用的营构一定是耗费了这种鸟的不少的工力的。例如,胸部作淡黄褐色的那一个种所造的凉棚有到将近四英尺长,十八英寸高,而是垫高了的,下面有由树枝堆成的厚厚的一个台基。

    图46 凉棚鸟的一个种(乙244)与其凉棚(采自勃瑞姆,甲98)

    装饰 。————我将首先就雌雄鸟之间只有雄鸟讲究打扮、或雄鸟要比雌鸟讲究得多些的那些例子加以讨论,而把雌雄鸟同等讲究的一些例子留待下文的另一章里讨论,至于雌鸟反而比雄鸟的颜色见得略微鲜美一些的极少数的例子则留在最后。像野蛮人和文明人对人工造作的装饰物品的用法一样,鸟类使用它们的自然饰物时也以头部为主要的所在。 [61] 像本章开始时所说的那样,装饰物的花色是繁变得出奇的。头部前面或后面的羽毛形式繁多,有的还能竖起或张开,从而把各种不同的鲜美的颜色充分地展示出来。有的在耳边有一撮漂亮的毛,称为耳总毛(图39,上文)。有的整个头部满盖着丝绒似的茸毛,例如雉;也有光秃无毛而皮肤呈生动的颜色的。有的脖子下面也有装饰,如须髯、垂肉、或肉瘤。这一类的附赘悬疣一般总是鲜艳夺目的,尽管在我们看去不一定都很美观,对有关的鸟种来说,无疑地有其装饰的作用。因为每当雄鸟向雌鸟进行求爱的时候,它们会胀得很大,颜色变得更生动,吐绶鸡的雄鸟就是如此。再如牧羊神雉(tragopan,即乙205)的雄雉,到了这种时候,头部这一类的肉赘疣在腮下的则胀大得像片衣襟,在额上的则成为堂皇的顶结旁边的肉角,一边一只;而这些东西的颜色变而为深蓝,浓艳得无以复加,为我生平所仅见。 [62] 非洲的垂肉犀鸟(horn-bill,即乙146)把他腮下的猩红色的垂肉鼓足了气,形成一只大皮囊,加上斜曳的双翼、广张的尾羽,合起来看“真有几分壮观。” [63] 在有些例子里,甚至连眼球上的虹膜都表现着性别,雄鸟的颜色要比雌鸟的更为明艳,而喙的颜色也往往如此,我们普通的山乌(black-bird)就是一个例子。在另一个犀鸟种,槽喙犀鸟(乙145),雄鸟的整个的喙、庞大的头盔,比雌鸟的颜色都更为鲜明夺目,而“下颌两边的斜槽是雄鸟所独具的”,雌鸟没有。 [64]

    再者,头部的装备之中,肉的附赘悬疣之外,往往还有成丝成缕的东西,和种种坚实的隆起或突出。这些,除了在极少数例子里两性都具备外,一般只限于雄鸟才有。马尔歇耳博士曾经详细地描写过头上的一些坚实的隆起,指出它们的结构有的是骨质的,中空而有海绵状的组织,外面罩上一层皮肤,有的则为皮细胞或其他的细胞组织。 [65] 在哺乳动物,真正的角是长在颅骨的前头骨上的,和颅骨不是一码事,而在鸟类,所称的角是由颅骨上不同部分的骨片变化而成,不限于前头骨;而在和犀鸟属于同一鸟群的若干鸟种里,在隆起的当中,有的有个骨质的核心,有的完全没有,而介乎两者之间的各种不同的程度也都有。因此,马尔歇耳博士说得有理,通过性选择而发展出来的这些装饰性的附赘悬疣,推究由来,盖得力于无其数的不同种类的变异。特别拉长了的长羽或一般的羽毛可以从全身的任何部分脱颖而出似的发展起来。颈部和胸部的羽毛,在有的鸟种里,发展成为美丽的颈甲毛或项圈毛。尾羽往往特别加码地变长,这我们在雄孔雀的覆雨羽和百眼雉(Argus pheasant)雄雉的真尾羽上面都可以看到。就雄孔雀而言,为了支撑这些分量很重的覆尾羽,甚至连尾部一些骨头也起了变化。 [66] 百眼雉的身体并不大于一只公鸡;然而从喙尖起到尾梢止,总的长度不下于五英尺三英寸, [67] 而其间在翅膀上的次列拨风羽就将近三英尺长。在一个种的非洲的夜鹰(night-jar,即乙286),翼上初列拨风羽中的一根,在繁育季节里,变得特别发达,要长到二十六英寸,而这种鸟的躯干本身只长十英寸。在另一个与此关系很近的夜鹰属,此种拉得特长的拨风羽是只有羽干而没有羽瓣的,只是在末梢有些羽枝构成了一个圆盘形的小片。 [68] 再如,在夜鹰的又一个属里,尾羽的发展比上面所说的关于翼羽的发展更要出奇。一般说来,尾羽的特别拉长要比翼羽更为常见,因为翼羽太长就不利于飞行。从这些例子里,我们看到,在关系很相近密的一些鸟种之中,通过一些羽毛的分道扬镳的发展,雄鸟所取得的种种装饰实际上是属于同一个类型的。

    一个奇异的事实是,有些鸟种,尽管关系很疏远,属于很不相同的鸟群,而其羽毛所经历的变化,在方式上却几乎是一模一样。例如上面所说到的一种夜鹰的拨风羽是光秃的,只羽梢上有个小圆盘,或者像有人所称的那样,羽梢是匙状的或球拍状的。这种同一类型的羽毛在下列的一些鸟种的尾羽上都有:一个种的? 鸟,即修尾鸟(motmot,即乙398),一个种的翠鸟、碛NE32D、蜂鸟、鹦鹉,印度所产属于燕雀类而一总被称为“多隆哥”(drongo)的几个鸟种(实分隶于乙346和乙366两个属,在后一属中,有一个种的羽梢的圆盘是翘起而与羽干成直角的),以及某几个种的风鸟或天堂鸟。在后面的这些鸟种里,头部也装扮有同样的羽毛,羽梢上还带着美丽的眼斑纹;某些鹑鸡类的鸟种也有这种情况。在有一个种的印度鸨(bustard,即乙912),构成耳总毛的若干根约摸四英寸长的羽毛也用小圆盘来收梢。 [69] 而最为奇特的一点事实是,据萨耳温先生很清楚地指出, [70] 上面所说的那一个种的? 鸟(motmot)是用把羽枝啄去的方法使尾羽的羽梢成为球拍形的,而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地看到,这种久经世代的不断地残毁丧失终于产生了一定分量的遗传影响。

    此外,在许多不相联属而差别很大的鸟种里,一根根羽毛是作细丝或长缕状的,某几种的鹭(heron)、红鹤或朱鹭(ibis)、风鸟以及鹑鸡类的一些鸟种都有这情况。在另一些例子里,羽枝完全消失,羽干从本到末完全光秃;而这样的羽干或羽茎,在有一个种的风鸟或天堂鸟(乙716)的尾巴上的,竟长达三十四英寸, [71] 完全成了一根根长缕;在又一个种,新几内亚风鸟(乙717,图47),则比此要短得多,也细得多。本来就比较短小的羽,这样变得光秃以后,看去像一根根刚毛,雄的吐绶鸡的胸口的羽毛就是如此。像我们人在服装上接受任何瞬息变化的时髦式样那样,鸟类中的雌鸟,对雄鸟羽毛在结构或颜色上的几乎任何变化,也似乎都能接受下来。明明是关系很远而差别很大的一些鸟群,而羽毛的变化可以相比,可以相提并论,当然无疑地不是一个巧合,而基本上是由于一切羽毛具有几乎是同样的结构和同样的发展方式,因此,也就容易倾向于同样地发生变异。在家禽品种里,尽管所从来的鸟种不一,在羽毛的变化上,我们往往看到有一种可以相互类比的变异倾向。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好几个家养的鸟种的头上都出现了顶结。在吐绶鸡的一个已经灭绝的族派里,这种顶结包括中心的若干根光秃的羽干和外围的一圈茸毛,因此看去有点像上文所描写的网球拍形的羽毛。在某几个鸽子和家鸡的品种中,羽毛也作细缕状,同时羽干也有着某种程度的光秃的倾向。在塞巴斯托波尔鹅(Sebastopol goose),肩胛上的一些羽毛变得特别长而弯曲,甚至弯得有些螺旋形,边缘作细缕状。 [72]

    图47 新几内亚风鸟(乙717)(据沃德所绘图)

    关于颜色,我在这里几乎用不着再说什么,因为谁都知道许多鸟种在这方面是如何地美丽悦目,而各种颜色的配合又是如何地和谐协调。这些颜色又往往能发出金属的光彩和虹的光彩。一些圆斑的外围有时候会有一个或不止一个五颜六色而明暗不同的环带,有的更进而转变成为一些眼斑纹(ocellus)。许多鸟种的雌雄鸟之间在这方面的一些奇异的差别也用不着多说明。普通的孔雀就提供了一个突出的例子。各种风鸟的雌鸟的颜色是晦暗不明的,并且什么装饰品都没有,而雄鸟却打扮得极为漂亮,有可能是所有鸟类中最为花枝招展的鸟,而式样之多、变化之大,非亲眼看见不能领会。即如在上面所说的两种之中的一种(乙716)的雄鸟,从两翼底下脱颖而出的两根特长的、作橙金黄色的羽毛,会挺得很直,一起颤动,颤动的结果,有人形容说,构成一个所谓佛光一般的光圈,鸟头在圈的中心,“看去像一个用绿宝石雕成的小太阳,而太阳的辐射就由两根羽毛颤动而成。” [73] 在又一个极为美丽的风鸟种,雄鸟的头总的说来是光秃的,“作浓厚的钴蓝色,却有几道黑色的丝绒似的茸毛横截而过。” [74]

    各种蜂鸟(humming-bird,图48、49),在美丽的程度上,几乎可以和各种风鸟(bird of paradise)相匹敌,这是每一个看到过古耳德先生的几本大著或他所藏的丰富的标本的人都会承认的。这一路鸟在装饰上的五花八门,真可以教人惊奇。全身的羽毛几乎全被利用上了,几乎全都起了些变化;而据古耳德先生所指给我看的那样,在这科的若干种里,这些变化都发展到了令人叫绝的一个极端,而这些种并不集中在一两个属里而是几乎每一个属都有代表。这一类走极端的例子和我们人所豢养而赏玩的品种所表现的一些情况很相像,可以说相像得出奇。在人们所饲养的鸟种里同一个种的某些个体本来在某一个特征上发生了些变异,而另一些个体则在另一些特征上起了些变化,于是饲养者就立刻抓住不放,使这些特征变本加厉地发展出来————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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