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箕轮太太突然到鴫泽家来。她的女儿阿俊以前是阿宫的同学,和阿宫常有往来,但两家长辈之间却从未有过交集。即便在她们上学途中相遇,也不打招呼。最近,阿俊和阿宫比之前疏远了,而在这时,她的母亲却忽然到访,到底是为什么呢?阿宫和父母心里都觉得奇怪。
箕轮太太在阿宫家待了大约三个小时。让女主人最吃惊的,不是这位不请自来的稀客,而是这位客人所谈之事。当时贯一不在家,自然不知道这位稀客来访的事,而阿宫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
时光流逝,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自那日起,阿宫就变得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贯一不知此事,阿宫也越发难以启齿。在此期间,阿宫的父母不知在一起商量了多少次,但始终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贯一虽然不知道在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得知人家那颗看不穿、猜不透的心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让他时时担忧、无法忘怀的是,阿宫在变。看出这一点并非难事。阿宫花颜失色,举止无力,哪怕是笑容中都带着抹不去的忧伤。
阿宫没有自己的起居室,但她有一间放置衣柜和日用品的小房间。房间生着暖炉,闲来无事时,人们便在这里烤火取暖。阿宫在这里做针线活,困倦时弹琴解乏。而现在,她喜爱的插花已有些倾斜,竹制花瓶的水面上漂着灰尘。面向院子的矮窗上糊了一层纸,阿宫的膝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红绸包袱,她拿着针线,却懒洋洋地将身子倚在暖炉边。
自从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以来,她就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间屋子里,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父母了解女儿的心思,对她这个样子并不感到奇怪,只是由着她去。
一天,贯一参加了开学典礼回来。时候尚早,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听见阿宫的咳嗽声从小房间里传来,之后又安静下来。贯一心想,她大概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小房间,从纸隔扇的小缝中往里窥视。只见阿宫倚在暖炉边,时而抬头望着玻璃窗,时而低头沉思,而且似乎胸口苦闷难耐,不时仰头长叹。她忽而又像在倾听什么似的,睁大她那美丽的眸子。她一定是在为什么事苦苦思索。阿宫不知道有人在窥视她,樱桃小口微微张开,仿佛要向什么人倾诉心事,她那排遣不去的苦闷样子一眼就可以看出。
贯一觉得奇怪,屏息凝神地继续看着。过了一会儿,阿宫把腿伸进覆在暖炉上的棉子里,把头伏在暖炉的木框边上。
贯一身子倚在柱子上,侧过脸来窥视着屋里的阿宫。他皱着眉头,内心充满了疑虑。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心事重重?若是真有心事,为何不和我说呢?贯一怎么也猜不透个中缘由,也难以相信阿宫真的有什么极心烦的事。于是,他又低下头来思考,最终打定主意:还是亲自去问阿宫吧。他又向屋里窥视,只见阿宫还是把头伏在暖炉的木框边上,连绘着泥金画的梳子掉落了也全然不知。
当阿宫觉察到有人而吃惊地抬起头来时,贯一已经在她身边了。她慌忙藏起忧伤的神色,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的样子。
“哎呀,吓我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是吗?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阿宫看到贯一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有些难为情,便说:“干吗这样看着我啊,真讨厌!”
然而,贯一丝毫也不挪动目光。阿宫故意背过身去,摆弄着放小织物的纸包。
“阿宫,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呀,怎么啦?”
她这样说着,一心只顾摆弄那个纸包。
贯一连帽子也顾不得摘,把胳臂肘撑在暖炉架上,歪着脑袋看着她的脸说:“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点儿生分,可我一说,你马上就说我‘整天疑神疑鬼的’、‘神经质’之类的话。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但我确实没什么……”
“要是没有心事的话,又怎会这般茫然若失、唉声叹气,一副郁结难解的样子呢?刚才我一直在隔扇外看着呢。是身体不适,还是有什么心事?就不能说给我听听吗?”
阿宫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一个劲儿地摆弄着膝上那块红绸。
“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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