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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会那对她不贞的埃涅阿斯,以这样一种方式,她不会转身不理他,而是比蒂朵更为冷然地转向他[64]。

    然而爱尔薇拉的这一与唐璜的遇会只是一个过渡环节,她走过舞台,幕帘落下,但是我们,亲爱的同逝者[65],我们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因为只有在现在她才真正地成为爱尔薇拉。只要她还是在唐璜邻近处,那么她就不再是她自己,而当她恢复到她自身时,那么这时的事情就是思考那悖论了。尽管我们有着现代哲学的各种保险以及这哲学的年轻增补者鲁莽的勇气[66],“去思考一种自相矛盾”总是和巨大的麻烦联系在一起的。也许我们会原谅一个年轻女孩,她觉得这很难,然而她却正是这任务所设定指派的,要由她去考虑“她所爱的人是一个骗子”。这一点,她与玛莉·博马舍有着共同的地方,但是在她们各自进入那悖论时所使用的方式上却是有着一种差异的。玛莉所具的能够使自己去发生关联的事实,就其本身而言就已经是那么辩证,以至于反思带着其强烈的欲求(Concupiscens)必定会马上将之攫住。而在爱尔薇拉,对于“唐璜是个骗子”的事实性证据是那么明确,因而我们就不容易看出反思能够怎样去把握住她的境况。因此,它是从另一个方面切入来着手于这问题的。爱尔薇拉失去了一切,然而在她面前却仍有着一整个生命旅途,她的灵魂要求着生活所需的盘缠费用。现在我们在这里看得见两种可能性,要么是进入伦理的和宗教的定性,要么是保存她对璜的爱。如果她进入第一种可能性,那么她就不再处于我们兴趣所在的范围之中,我们很高兴地让她离场去进入抹大拉救济院[67]或者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然而这也许会让她也觉得很艰难,因为如果这对她要成为可能的话,她就首先必须绝望;她曾在先前有一次认得“那宗教的”,第二次就会有巨大的要求。“那宗教的”在总体上说是一种危险的权力,去进入它就如同玩火,它是要求人对自己有绝对崇信的并且容不得被讥嘲。在她选择了修道院的时候,也许她的骄傲灵魂在之中找到了一种丰富的满足;因为,人们可以尽管去说他们想说的,而没有什么女孩能够找到这么出色的对象,那是与天堂的联姻;而现在,她则相反要洗心革面地走回到“悔”(Anger)和思过之中。另外,她是否能够找到一个这样的牧师,一个能够带着唐璜开示欲乐的喜悦讯息时的那种精辟来宣示悔和思过的福音的牧师,则也总是一个问题。这样,要将自己从这一绝望中拯救出来,她就必须紧紧抓住唐璜的爱,这对她要容易得多,因为她无论如何还是爱着他的。第三种可能性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如果她要借助于另一个人的爱来安慰自己,那么这就会比那最可怕的情形更可怕。就是说,为了她自己的缘故,她必须爱唐璜;自我保护的机制让她这样做,这是反思的轨迹,它强迫她去注目于这一悖论:尽管他欺骗了她,她是否能够爱他。每当绝望将要抓住她的时候,她就求助于对唐璜的爱情的回忆,而为了让自己真正忘忧于这一驻留处,回忆就诱使她去想象他不是一个骗子,尽管她以不同的方式去这样想;因为一个女人的辩证法是非同寻常的,而只有那有机会去观察的人才能够去模拟它,否则,即使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辩证家也都会因为想要创造出它而冥想成狂。然而,我曾那么幸运地认识一些非常出色的例子,借助于它们我得以从头到尾地修习了一期完整的辩证课程。很奇怪,人们会以为我肯定是在首都发现它们,因为喧嚣和人群会隐藏起许多东西,但其实不然,就是说,如果我们想要获得珍本的话,情形就不是这样。在外省、在小镇上、在庄园里,人们会遇上那些最美的例子。我尤其想着的是一个瑞典女士,一个高贵的小姐。她的初爱对她的欲求无法比我————她的第二个爱人————对追随她的心路历程的努力更强烈。然而,实际上我有必要承认,那使得我进入这一追踪的轨道的,不是我的敏锐和睿智,而是一种偶然的境况,一种过于冗长复杂而无法在这里详述的偶然境况。她曾生活在斯德哥尔摩,她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法国伯爵,在他不守信约的魅力面前,她成为牺牲品。她仍然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没有真正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她那时也是美丽的,有着一种骄傲和高雅的气质,她不多说话,如果不是由于一个偶然事件使得我成为与她共同地知道她秘密的人的话,我也许就会像我聪明地到来一样聪明地离去。从那一瞬间开始,她对我来说就有了一种重要意义;她给了我一幅那么生动的爱尔薇拉形象以至于我会不知厌倦地看着她。一天晚上我和她都去了一个大型晚会,我比她早到,在我走向窗口看她是不是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那里等一会儿了;稍后,她的马车停在了门外。她下了车,并且,她的服饰马上为我留下了一个奇特的印象。她穿着一件薄而轻的外套,几乎就像歌剧中跳着芭蕾出现的爱尔薇拉所穿的那带有面具头巾的化装舞衣。她带着一种真正动人的高雅尊严走进来,她穿着一条黑丝裙,她有着最上品的衣着但却又完全很简单,没有首饰来装点她,在她的脖子上没有悬挂任何东西,而正因为她的皮肤比雪更白,在她的黑丝裙和洁白的胸脯之间有着这么美丽的一种反差,这是我很少曾见到过的。我们经常看得见不戴饰物的脖子,但很少能看见这样一个真正有胸脯的女孩。她向这个晚会的客人们行屈膝礼,而当晚会主人走过来问候她的时候,她向他作了一个很深的屈膝,尽管她开启嘴唇微笑,但我却不曾听见她说一句话。对于我来说,她的行为是高度真实的,我作为她的知密者,在我宁静的思绪中把那些用来描述神谕的话用到了她身上:它既不说明也不隐讳,但暗示[68]。从她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在许多受益中包括,我常常所作的这样一种观察得到了肯定:那种珍藏着一种悲哀的人们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获得一种单个的言辞或者单个的想法,对于他们自己或者那得以与他们共享这秘密悲哀的个体,他们能够用这一言辞或想法来标示任何东西。与悲哀的冗长复杂相比,这样的一句话或者一种想法就像一个小词(Deminutivum[69]),它就像一个昵称外号,我们可以在日常说话时用它。它与它所标示的东西的关系常常是一种完全偶然的关系,它的渊源几乎总是一个偶然事件。在我赢得了她的亲密信任之后、在我成功地战胜了她对我的怀疑之后,因为一个偶然机会将她置于我的权力之中,在她告诉了我一切之后,我常常同她一起全面考究各种心境的全部进阶系列。但如果她不是本来就有着这种倾向但却仍想要为我给出一种关于她的灵魂完全被贯注在了悲哀之中的暗示,那么,她就会抓着我的手看着我说:我比一根芦苇更纤细[70],他比黎巴嫩的柏树更华荣[71]。她是从什么地方获得这样的词句的,我不知道;但我确信,如果卡戎[72]将来有一天要划着自己的船来渡她去阴界的话,那么他在她的嘴里发现的不会是他所要的欧珀尔[73]铜币,而只是这些话:我比一根芦苇更纤细,他比黎巴嫩的柏树更华荣!

    这样,爱尔薇拉不能发现唐璜,而现在她必须想办法自己去弄明白她生命的缠结,她必须觉醒过来。她改变了周围世界,而这样一来,本来可能会有助于她去引出悲哀的那帮助也被去掉了。她新的周围世界根本不认识她从前的生活,一无所知;因为她的外在表象没有任何引人注目或者让人奇怪的地方,没有悲哀的记号,没有向人们表明“这里有人正悲哀”的标志。她能够控制每一个表达,因为她的荣誉的丧失很好地教会了她这个;尽管她不把人们的看法很当一回事,但她至少能够请免他们的慰问。这样,现在一切都不成问题,并且她可以完全肯定她在余生中绝不被引起那好奇人众的怀疑(一般而言,人众之愚蠢正如他们的好奇)。她在人们眼中是合情合理并且理所当然地拥有着自己的悲哀,只有在她实在是倒霉到了遇上一个职业走私者的时候,她才会有必要害怕一种更为深入的搜查。那么,在她的内心深处又发生了一些什么呢?她悲哀吗?当然,这是没有疑问的!但是我们要怎样去解说这一悲哀呢?我愿将之称为营养性的悲哀;因为我们知道人的生命并非仅仅只是吃喝;灵魂也要求得到赡养。她年轻,她的生命储存却都被用尽了,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死去。从这方面看,她每天都在为明天担忧。她无法不去爱他,但他却欺骗了她,但是如果他欺骗她,那么她的情欲之爱当然就失去了营养性的力量。是啊,如果他不曾欺骗她,如果一种更高的权力把他摘除,那么她本来并不用为生存担忧,任何女孩所能够希望的也就是这样的生活了;因为,比起许多生活着的丈夫,对唐璜的回忆在各种不同的方面都是一种“更多”。但是如果放弃了自己的情欲之爱,那么她就被消减到了一无所有,那么她就必须回到修女院去承受奚落和羞辱。是啊,如果她能够以此代价重新买到他的爱的话,那有多好!这样的话,她就能够活下去。眼下的这一天,她觉得她还是能够忍受,仍然有剩下的那一点可让她活下去;但是下一天却是她所畏惧的。于是她一遍遍地考虑,她不放过每一条出路,然而她却找不到任何出路,而这样,她就永远也无法有条理而健康地悲哀,因为她不断地在寻找她应当去悲哀的方式。

    “我所想要的是去忘记他,把他的形象驱逐出我的灵魂,我就像一团焚烧的火焰那样地搜查我自己,每一种属于他的想法都应当被烧掉,只有这样,我才能得救,这是自我保护机制,如果我不把每一种这样的思绪排除掉,哪怕是最渺茫的想法,只要是关于他的,那么我就迷失了,只有这样地把他忘记掉,我才能够保护我自己。关于我自己,我的这个自己是什么,可怜和悲惨,我对我最初的爱不贞[74],难道现在我要通过对我的第二次爱的不贞来进行弥补吗?”

    “不,我要恨他;只有在这恨之中我的灵魂才能得到满足,只有在这恨之中我才能够得到安宁并找到可让我去打发时间的事情。我要用所有让我回忆起他的东西来编织出一个诅咒的花环,对每一个吻我都说‘你这个遭诅咒的人’、对他每一次拥抱我我都说‘你这个遭十倍诅咒的人’、对每一次他信誓旦旦说他爱我我都将发誓说我要恨他。这将是我的作为、我的工作,对此我全身心地投入;反正我在修女院里习惯了念玫瑰经[75],这样我仍然还是一个早晚祷告的修女。或者,也许我应当为他曾爱过我而感到满足,也许我既然知道他是一个骗子就应当作一个聪明的女孩而不这样带着骄傲的藐视鄙弃他,也许我应当成为一个好主妇精打细算尽可能长远地过日子。不,我要恨他,只有这样我才能将自己从他那里解脱出来并向我自己显示我并不需要他。但在我恨他的时候,难道我就不欠他什么了吗?难道我不是在以他为生吗?因为,如果没有我对他的爱,我的恨又能从什么地方得到养分呢?”

    “他不是骗子;他想象不出一个女人会有什么样的煎熬。如果他想象到了这个的话,那么他就不会离开我。他是一个男人,自信自足。难道这对我不是一种安慰吗?这肯定是了,因为我的所承受的痛楚和苦恼向我证明了,我曾是多么幸福,那么幸福,乃至他对此根本无法想象。那么我又为什么要抱怨呢,因为,一个男人不像一个女人,不会像那在她幸福时的她那样幸福,不会像那在她无限地不幸时的她那样不幸,她现在无限地不幸,因为以前她的幸福是无限的。”

    “他欺骗了我吗?不!他曾许诺我什么吗?不。我的璜不是什么求婚者;不是可怜的偷鸡贼,因为一个修女不会委身于这一类人的。他没有抓着我的手向我求婚,他把他自己的手伸向我,而我抓住他的手,他看着我,我是他的,他张开自己的怀抱,我属于他。我投向他,就像一株植物我缠住他,我把我的头偎靠在他的胸膛上并且凝视进这张全能全权的脸,他以这张脸去统治世界,而这张脸却倚靠于我,仿佛我对于他就是全世界;就像一个吃奶的孩子我吮吸着充实和丰富和至福。我还能想要更多吗?难道我不是他的?难道他不是我的?即使他不是我的,难道我就因此而会减低我属于他的程度吗?在诸神行走在大地上并爱上女人们的时候,他们可曾对他们的所爱忠贞过?但却从不曾有人说他们欺骗了她们!为什么不,因为我们想要让一个女孩为‘曾被一个神钟爱’而感到骄傲。而奥林匹斯山上的全部诸神和我的璜相比又算得了什么。难道我不应当骄傲吗、难道我该去贬损他吗、难道我该在我的思想里侮辱他并听由它去把他逼进那通用于普通人的狭隘可鄙的法则吗?不,我会为他曾爱我而骄傲,他比诸神更伟大,我愿使他荣耀为此即使让我成为乌有我也在所不惜。我愿爱他因为他曾是我的,爱他因为他离弃我,继续下去我仍然是他的,并且我会收藏起他所扔掉的东西。”

    “不,我不能去想他;每次在我想要回想他的时候、每次我的思绪靠近了他的记忆在我灵魂中的秘密居所时,我就仿佛是犯下了新罪;我感觉到一种恐惧,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一种就像我在修女院里坐在我孤独的小房间里等待他时所曾隐约感受到过的恐惧————那时各种想法使我毛骨悚然:修女院院长声色俱厉的鄙夷、修女院的惩罚、我对上帝的冒犯。难道这恐惧不是其中的一部分吗?如果没有这恐惧,那么我对他的爱又算什么呢!他又没有和我结婚,我们没有得到教堂的祝福,钟声不曾为我们而鸣,颂诗不曾为我们而唱,然而,所有教堂的音乐和喜庆又算得了什么,它们可能为我带来的心境又怎能和这一恐惧相比!然而就在那里,他来了,恐惧的不谐和消释在极乐的安全感的和谐之中,只有轻微的颤抖打动着我充满快感的灵魂。难道我应当去害怕这一恐惧吗?难道它不令我回忆起他吗?难道它不是对于他将到来的宣示吗?如果我不是带有这恐惧地回忆他,那么我就没有回忆他。他正到来,他要求安静,他控制住了那要将我从他那里扯出来的精神,我是他的,在他那里极乐。”

    如果我想要想象一个身处海难的人,对自己的生命毫不担忧,坚持留在船上,因为船上还有着某种他想要救出而又无法救出的东西、因为他对于“他所应该去救出来的东西是哪一件”不知所措,这样我就有了一幅爱尔薇拉的图像;她处在海难中,她的毁灭正在临近,但这是她所不关心的,这是她所感觉不到的,她正在对 “她应该去救出的东西是什么”感到不知所措。

    3.玛格丽特[76]

    我们从歌德的《浮士德》中认识了这个女孩。她是一个市民阶层的小女孩,不同于那注定在修女院中的爱尔薇拉;但她仍然在敬畏上帝的教养熏陶中长大,虽然她的灵魂太孩子气而无法感觉到严肃,正如歌德以他无与伦比的方式说:

    一半是孩童的游戏

    一半是上帝在心中。[77]

    我们特别喜欢这个女孩的地方是她纯洁的灵魂所具的可爱的单纯和谦卑。她第一次看见浮士德[78],她马上觉得自己太渺小而不会被他爱上,她摘下了雏菊的叶子,不是出于“想知道浮士德是否爱她”的好奇,而是因为谦卑,因为她觉得她自己太渺小以至于不能够作选择,因此才去顺从一种神秘权力的神谕说法。是啊,可爱的玛格丽特!歌德泄露出了你是怎样摘下叶子并且诵读出这样的词句:他爱我,他不爱我[79];可怜的玛格丽特,你其实可以继续你所做的,只是把词句换掉:他欺骗我,他不欺骗我;你其实可以用一小块地来种植这种类型的鲜花,你有一辈子要做的手工活。

    我们曾作出这样的评述:关于唐璜的传说[80]讲述了单是在西班牙就有1003[81]个被诱惑的,而关于浮士德的传说则只谈论一个被诱惑的女孩,这是值得留意的。我们值得花一点功夫不去忘记这一观察,因为这对后面的文字有着很重要的意义、会帮我们去定出玛格丽特的反思性悲哀的本质性特征。乍看之下这就好像是,爱尔薇拉和玛格丽特间的差异只是有着同样经历的两种个体人格间的差异。然而这差异却是远远地更为本质性的差异,并且这差异与其说是渊源于那不同女人天性的差异性倒不如说是渊源于一个唐璜和一个浮士德之间的本质差异性。从一开始起就必定已经有了一种介于一个爱尔薇拉和一个玛格丽特间的差异,因为一个“要去影响一个浮士德”的女孩必定在本质上会是不同于一个“影响一个唐璜”的女孩;是的,即使我想象那引发出两个人的关注力的是同一个女孩,这一个人觉得被她吸引和那另一个人被她吸引,这吸引着两个人的东西完全会是两回事。这样一来,这只是作为一种可能而在场的差异,通过被带进一个唐璜或者一个浮士德的关系中,就会发展成一种完全的现实。固然,浮士德是对唐璜的一种再造;但恰恰“他是一种再造”这一点使得浮士德在本质上不同于唐璜,甚至在那人们能够将他称作是“一个唐璜”的生命阶段里也是如此;因为去再造出另一个阶段并不是说仅仅是成为这个“另一阶段”,而是成为在自身中包容了所有前阶段之各环节的“另一阶段”。因此,哪怕他欲求着与唐璜的欲求相同的东西,他也是以另一种方式来欲求这东西的。但是,为了他能够去以另一种方式欲求这东西,这东西也就必须以另一种方式在场。在他身上有着一些环节使得他的方式成为另一种方式,正如在玛格丽特身上也有着一些环节使得一种另外的方式成为必然。而他的方式又依据于他的欲望,而他的欲望是不同于唐璜的欲望的,即使在它们之间有着一种本质性的相似性。我们在通常以为,在我们强调“浮士德最终成为一个唐璜[82]”的时候,我们是在说出某种非常明智的道理,然而通过这句话我们并没有说出很多;因为这里的关键是在于:他在怎样的意义上成为唐璜。浮士德是一个魔鬼,正如唐璜,但一个更高的魔鬼。对于他,“那感官性的”是在他失去了整个过去的世界之后才获得了意义,但关于这一“失去”的意识并没有被删除,它仍然在场,因此在“那感官性的”之中他所寻找得更多的不是享受而是消遣[83]。他那怀疑着的灵魂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让它得到憩息的东西,而现在他抓住那情欲之爱,并非是因为他信仰它,而是因为它有着一个包容有一瞬间的安宁的现在时环节,以及一种从怀疑之乌有中对注意力的消遣和导离。因此,他的欲乐没有那种快乐,那种标志出一个唐璜的快乐[84]。他的脸不是微笑着的脸,他的额头不是晴朗的而欢乐不是他的随伴;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没有在他的怀抱里舞蹈,而是他让她们感到恐惧而奔向他。因此,他所追求的东西不仅仅是感官性之欲乐,他所欲求的是精神的直接性。就像阴界的那些影子们[85],如果他们抓住了一个活着的生灵,吸出他的血,并且只要这血还热着并且营养着他们,那么他们就可以是活着的,浮士德也是这样地在追寻着一种直接的生命,通过这生命他就能够重新年轻并且得到强化。那么,除了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身上之外,他又能够在哪里更好地找到这种直接的生命呢,除了在情欲之爱的拥抱中之外,他又能怎样更完全地吮吸进这直接的生命呢?正如中世纪谈论懂得炼制返老还童药剂的魔术师[86],说他们用无辜小孩的心来制作,正是如此,浮士德所寻求的这一强化也是他衰老的灵魂所需要的,是那唯一能够让他得到一瞬间满足的东西。他有病的灵魂需要那被我们称作是“一颗年轻的心灵的最初绿芽”的东西;我又能拿什么别的东西来和一个无辜女人的灵魂的最初青春相比较呢?如果说它如同一朵花,那么我说太少;因为那是更多,它是一种开花;希望的和信仰的和信任的健康在丰富的多样性中冒芽并且盛开,轻柔的渴慕摆动着那些精美的幼芽,那些梦笼罩着它的繁荣。它就是这样地打动一个浮士德,它招引他不安宁的灵魂,就像宁静大海中一座和平之岛。它是流转无常的,没有任何人比浮士德更明白这一点;他对它并不比对任何别的东西有着更多的信念;但它是存在的,这一点是他在情欲之爱的拥抱中得到了确定的。只有无辜性与童性之充实能够给予他一瞬间的清爽。

    在歌德的《浮士德》中,靡菲斯特[87]让他在一面镜子中看见玛格丽特。在他对她的凝视中,他的眼睛获得了欢悦,但她的美丽却不是他所欲求的,虽然他把这美丽作为一种附带而包括在一起。他所欲求的是一种女性灵魂纯洁的、本原的、丰富的、直接的喜悦,但他不是精神性地而是感官性地欲求着这喜悦。这就是说,他的欲求在某种意义上就像是唐璜的那种,但却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去欲求。(在这一点上某个私人讲学博士)[88]如果他确信自己曾是一个浮士德————否则的话他就肯定不可能去努力成为一个私人讲学博士,他也许会指出,浮士德在那个要唤醒他的欲求的女孩子那里要求精神上的发展和教养。也许会有相当多的一批私人讲学博士觉得那是一个绝妙的看法,并且他们各自的妻子和女朋友点头赞同。然而,这说法其实却是完全不得要领;因为浮士德所欲求的一点也不会少。一个所谓的有学识教养的女孩会处在与他自己一样的相对性之中,而尽管如此,这对于他却没有任何意义,也根本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也许会借助于自己的这点学识教养去引诱这个老怀疑大师[89]而让他带她一起到那激流中,在此之中她马上就会绝望。相反,一个年轻无辜的女孩则会处在另一种相对性之中,并且,因此她和浮士德相比在某种意义上什么也不是,而在另一种意义上则是无可比拟之多,正因为她是直接性。只有在这一直接性之中,她才是他的欲求的一个目标,并且因此我说,他不是精神性地而是感官性地欲求着直接性。

    所有这些都是歌德完全认识到的,并且因此,玛格丽特是一个市民阶层的小女孩。一个我们甚至倾向于要称之为“无足轻重”的女孩。我们现在要稍稍进一步考虑————既然这对于玛格丽特的悲哀来说是很重要的,考虑浮士德会是怎样地影响了她。歌德所强调出的那些单个特征自然是有着极大的价值,但我还是觉得,为了完美性的缘故我们有必要考虑一下小小的修正。在她无辜的单纯性中,玛格丽特马上就察觉到,在信仰方面,浮士德有点不大对头[90]。在歌德那里,这是在一个小小的问答场景[91]中出现的,这一场景无疑是诗人的出色创意。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一考核的各种后果,就他们相互间的关系而言,会是怎样的。浮士德将自己显现为怀疑者,看来,歌德(既然他没有更进一步在这方面作提示)是想让浮士德继续作为怀疑者,在玛格丽特面前也是这样。他努力去将她的注意力从所有这样的考察上导离了出去而单单地将之拴定在爱的实在之中。但是,在一方面我觉得,这会让浮士德感到艰难,因为麻烦已经出现过了,一方面我也觉得这在心理学的角度看并不正确。如果是为了浮士德的缘故,我不该进一步在这一点上徘徊,但现在是为了玛格丽特的缘故;因为,假如他没有让自己向她显示为怀疑者的话,那么她的悲哀就会多一个环节。于是,浮士德是一个怀疑者,但他不是一个自负的愚人想要通过怀疑别人所相信的东西来显示自己的重要性;他的怀疑在他那里有着一种客观依据。说出这一点是出于对浮士德的尊重。相反,一旦他想要让自己的怀疑在别人身上起作用,那么,这之中就很容易混入一种居心不纯的激情。一旦怀疑被用在他人身上,那之中就会有一种妒忌在为扭除掉那些被别人看成是确定的东西而高兴。但要在怀疑者那里唤醒这种妒忌的激情,那么在那相应的个体那里就必须有可能涉及一种对立面。如果在这里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或者,甚至对这种可能性的想象在这里都会是不合适的话,那么这种妒忌的诱惑就消失了。一个年轻女孩的情形正是这后一种。面对她,一个怀疑者总会处在一种尴尬中。去扭除掉她的信念绝不是他所要做的事情;相反他觉得,正因为这信念她才是她所是的伟大者。他觉得谦卑;因为在她身上有着一种自然的要求,在她自己摇摆不确定的时候要求他成为她的支持者。是啊,一个可怜虫型的怀疑者、一个业余博学强盗,也许能够通过为一个年轻女孩扭除掉她的信仰来得到一种满足、通过吓坏妇人和孩童来得到喜悦,既然他无法唬住男人们。但这可不是浮士德的情形;与那种人相比他可以说是太伟大了,因此他不会去做这种事。于是,我们能够同意歌德的看法,浮士德在第一次背叛了他的怀疑,但相反我难以相信第二次他还会这样做。在对玛格丽特的领会上,这一点有着极重要的意义。浮士德很容易看出,玛格丽特的全部意义在于她的无辜单纯性;如果这单纯性被从她身上去掉,那么她就其自身而言什么也不是、对于他就什么也不是了。因而,它必须得到保护。他是一个怀疑者,但是就他自身而言他有着那正面的所有环节,因为否则他就是一个糟糕的怀疑者。他缺少终结点;这样一来所有环节就变成负面的环节。相反,她有着终结点,有着童稚性和无辜性。于是,对于他来说再也没有比去装备她更容易的事情了。他的生命实践足够频繁地让他明白,那被他作为怀疑来谈论的东西,对于别人有着一种正面真相的作用。现在,他以一种见解的丰富内容来充实她,在这之中他找到了自己的喜悦,他拿出那直接的信仰的全部装饰品,他以此来装点打扮她,在这之中他找到了一种喜悦,因为这很适合于她,并且她在他的眼中因此而变得更美了。另外他也利用着这样的一个事实:她的灵魂被越来越紧密地捆绑在了他的灵魂上。在真正的意义上她根本不理解他;作为一个孩子她密切地依附着他,那对于他是怀疑的东西,对于她则是坚定不移的真相。然而,在他以这种方式教化出她的信仰的时候,他却在同时破坏这信仰,因为他对于她最终成为了一个信仰的对象,一个上帝,而不是一个人。只是在这里我必须努力预防一种误解。这看上去就好像是我在把浮士德弄成一个卑鄙的虚伪者。事实上却绝不是这么回事。格丽特[92]自己是把这一切置入轨道的人;他以半眼估认出她以为自己所拥有那种荣耀,并且看出它无法经受住他的怀疑,但是他并不忍心去摧毁它,现在他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对待它,甚至是带着某种慷慨的友善。她的爱赋予她对他而言的重要意义,然而她却几乎成了一个孩子;他屈尊俯就她的童稚性,并且看着她怎样去学用据有一切而感到喜悦。对于玛格丽特的将来这却有着各种可悲的后果。如果浮士德在她面前显现为怀疑者,那么她也许在以后能够拯救自己的信念,她在自己的所有谦卑中认识到了,他的各种高飞而大胆的想法不是适合于她的,她紧紧抓住了她自己所拥有的东西。相反她现在却要把信仰的内容归功于他,而她在他离弃了她的时候则还是认识到他自己并不相信这内容。只要他还和她在一起,她就没有发现那怀疑,现在他走掉了,一切在她面前都变了样,她在一切之中都看见怀疑,一种她所无法控制的怀疑,因为她总是连带着地想着这样一个细节:浮士德自己没有能够把握它。

    浮士德用来迷惑住玛格丽特的,在歌德的领会中也是这样,并非是一个唐璜的诱惑天赋,而是他巨大的优越。因此,正如她那么可爱地表述的,她在真正的意义上根本无法明白,浮士德在她身上看见的亮点是什么[93]?因而他给她的最初印象是完全压倒性的,相对于他,她成为了完全的乌有。这样,她属于他,不是在“爱尔薇拉属于唐璜”那种意义上的“属于”,因为爱尔薇拉对于唐璜的那种“属于”是一种直面唐璜的独立存在,而玛格丽特则完全地消失在了浮士德之中;她也不曾通过与天堂决裂来使自己属于他,因为在那决裂之中有着一种面对着他的正当权利;毫不察觉地,没有任何最少许的反思,他成为她的一切。但是,正如她从一开始就这样地是乌有,然后她变得(如果我敢这样说)越来越小,随着她对他的几乎神圣的至高权威越来越确定;她什么也不是并且只是通过他而存在的。歌德在一个地方说及哈姆雷特,说他的灵魂相对于他的身体是一颗橡子被种在花盆中,因此最后终结于崩裂这容器[94],玛格丽特的爱也是如此。浮士德对于她实在是太高大了,而她的爱情必定会终结于去分裂开她的灵魂。这样的一个瞬间不会等待很久而终于要在什么时候出现;因为浮士德无疑感觉到,她不可能继续逗留在这种直接性之中;他现在并不将她引导进精神的各种更高区域,因为他所逃避的恰恰正是它们;他感官性地欲求她————并且离弃她。

    这样,浮士德离开了玛格丽特。她的丧失是如此可怕,以至于周围的世界在一时间里忘记了那它本来所难以忘记的事情:她蒙羞了;她倒在了一种完全的无力之中,甚至不能够去想她的丧失,乃至那想象自己的不幸的力量都被从她身上剥夺走了。如果这一状态能够继续下去,那么那反思性的悲哀将不可能上场。然而,周围世界所给的安慰使得她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向她的思绪给出一个撞击,因此这思绪重新进入运动状态;但一旦它重新开始了运动,马上就很容易地显示出,她没有能力去抓住这思绪的各种看法,一种也抓不住。她还是听着它,就仿佛那不是在对她说话,它的任何言辞都无法停止或者加速她思维中的不安。她的问题和爱尔薇拉的问题是一样的,想着“浮士德是一个骗子”,但她的问题更麻烦,因为她受浮士德的影响要远远更深;他不仅仅是一个骗子,而且他也是一个虚伪者;她没有为他做出任何奉献,而是她欠他一切,而这一切是她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拥有着的,只是现在它显现为一种欺骗。但是,因为他自己不相信他所说的那些东西,难道这些东西的真实性就减少了吗?绝不,然而这对于她却是如此,因为她是通过他才相信这些东西的。

    看起来可以是这样:在玛格丽特这里,反思必定是更难以进入运动;那阻碍它的也就是那种“她什么也不是”的感情。然而在这之中又有着一种极大的辩证弹性。假如她能够坚持那种“她在最严格的意义上什么也不是”的想法,那么反思就被排除了,那么她也就并没有被欺骗;因为,既然一个人什么也不是,那么就不会有任何关系,在任何关系都不存在的时候,那么也就无法谈得上一种欺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是处在了安宁之中。然而这种思路却无法持续,而是在瞬间中转入其对立面。这“她什么也不是”只是表达了“爱情的所有有限差异都被否定了”,并且正因此也表达了她的爱情的绝对有效性,在绝对有效性之中又有着她绝对的正当权利。他的行为不仅仅是一种欺骗,而且是一种绝对的欺骗,因为她的爱情是绝对的。而在这里她又一次无法歇息;因为既然他曾是她的一切,那么,如果不是通过他,她就也同样无法坚持这一想法;但要通过他来想这种想法则是她所不能的,因为他是一个骗子。

    在周围世界现在对于她不断地变得越来越陌生的同时,内在的运动开始了。她不仅仅是曾以自己的整个灵魂爱着浮士德,而且他也曾是她的生命力量,她通过他而进入存在。其结果就是:她的灵魂在心境中当然没有比一个爱尔薇拉更少地被感动,但每一个单个的心境却是被感动得更少。她开始去获得一种基本心境,那单个的心境就像一个气泡从深处升起,这气泡没有力气去耐久、也不被新的气泡驱逐开,而是消释在那一般的心境————“她什么也不是”之中。这一基本心情又是一种状态,它被感觉到而没有在任何单个的爆发之中给出表达,它是不可说的,而那单个心境为将之托起、让它升起而作的尝试,都是徒劳的。因此那整个心境不断地在那单个的心境中参与共鸣,它作为无力和虚弱为单个心境建构出回声。单个的心境表达出自己,但不缓和、不舒松;如果我使用我的瑞典爱尔薇拉所用的表达语来说(这说法无疑是非常有说服力的,尽管一个人可能并非是十足地理解了它),它是一种假叹息,它迷惑欺骗,而不像一种真正的叹息那样是一种强化和有用的运动。那单个的心境甚至都不是发出了全声的或者精力充沛的,因为她的呼吸负荷过重过于吃力而无法发出洪亮有力的声音。

    “我能够忘记他吗?尽管那小溪不断地继续往前奔流,不管它流得多远,但它能够忘却渊源、忘却自己的来源、让自己摆脱源头吗?那样的话,它就必须停止奔流!那箭,不管它飞得多快,它能够忘记弓弦吗?那样的话,它就必须停止它的飞行!那雨点,不管它落得多远,它能够忘记那天空————它落下前所在的地方吗?那样的话,它就必须被分解掉!我能够成为另一个人、我能够被一个不是我母亲的母亲重新生出来吗?我能够忘记他吗?那么我就必须停止存在!”

    “我能够回忆他吗?我的记忆能够将他呼唤出来吗,现在既然他消失了,我自己就只是我关于他的回忆?这个苍白的、模糊的图像就是我所崇拜的浮士德吗?我回忆他所说的话,但是我不拥有他声音中的竖琴声!我记得他说的话,但我的胸膛太弱而无法发出他们的全声!它们落在聋了的耳朵中是毫无意义的!”

    “浮士德,哦,浮士德!回来,给饿着的人吃饭、给赤身裸体的人穿衣、使身心憔悴的人复苏、探访孤独的人![95]无疑我知道,我的爱对于你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也没有这样的要求。我的爱谦卑地伏在你的脚边,我的叹息是一种祷告、我的吻是感恩的供品、我的拥抱是崇拜。你因此而要离弃我吗?难道你在之前不知道这个吗?或者说,我需要你,在你不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灵魂憔悴着死去,难道这不是爱我的理由吗?”

    “在天的上帝啊,宽恕我,我爱一个凡人更甚于爱你,并且我现在还仍然爱他;我知道,我这样地对你说话,这是一个新的罪。永恒的爱,哦,让你的仁慈抓住我,不要把我从你这里推出去,把他还给我,让他的心重新倾向于我,向我展示你的慈悲吧[96],怜悯,我又这样地祷告了!”

    “那么我能够诅咒他吗?我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难道陶器能够冒犯陶匠[97]吗?我是谁?乌有,什么也不是!一块他手中的泥土[98],一根他用来造出我的肋骨[99]!我是谁?一株微渺的野草,他向我弯下腰,他抚育我,他对于我是一切,我的上帝、我的思想的本原、我的精神食粮。”

    “我能够悲哀吗?不,不!悲哀就像夜雾坐在我的灵魂之上。哦,回来,我会放弃你,永不要求属于你,就在我这里坐一下吧,看我,我能够赢得力量去叹息,和我说话吧,说关于你自己,就好像你是一个陌生人,我将忘记这是你;说话,这样眼泪就可以迸发出来。这样,我就根本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通过他,我甚至没有能力哭泣!”

    “我该在什么地方找到安宁和休憩?那些思绪在我的灵魂里站起来,一个针对另一个,一个搞乱另一个。那时你和我在一起,它们听从你的暗示,于是我像小孩子一样和它们游戏,我用它们编织花环并将之放在我的头上;我让它们像我的头发一样飘动,在风中飘散开。现在它们可怕地缠绕着我,它们就像蛇一样地蜿蜒并且拧压着我充满恐惧的灵魂。”

    “并且,我是母亲!一个活着的生灵在我这里要求着营养。难道那饥饿的人能够喂饱那饥饿的人、那身心憔悴的人能够为那渴急的人解渴吗?我应当去成为谋杀者吗?哦,浮士德,回来,拯救子宫中的孩子,如果你实在是不想拯救这母亲的话!”

    就这样,她不是被心境感动,而是在心境中被感动;但那单个的心境无法缓解她的痛苦,因为它在那她所无法取消的整体心境中瓦解消释自身。固然,如果浮士德被从她那里剥夺走,那么玛格丽特不会寻求任何抚慰;她的命运在她的眼中当然是令人羡慕的,然而,她是受欺骗的。她缺乏那被人称作是“悲哀之处境”的东西,因为她无法单独地悲哀。当然,如果她能够,像那童话中的可怜的浮萝丽娜那样,找到回声之窟的入口(从那里她得知每一声叹息、每一声抱怨都会被那被爱者听见),那么她就不仅仅会像浮萝丽娜只在那里待三个夜晚[100],而是要日日夜夜地留在那里;但是,在浮士德的宫殿里没有回声之窟,并且他在她的心中没有耳朵。

    *

    也许我已经太久地把你们的注意力锁定在了这些图像上,亲爱的同逝者[101],并且,尤其是因为(不管我说了多少)没有任何有形的东西向你们显现出来。然而之所以是这样,其原因当然不是在于我的描述中的欺骗性,而是在于事情本身和悲哀的狡猾。在有利的机会被提供出来的时候,那隐藏的东西就公开出自己了。这机会是我们在我们的权限之内所具备的,作为道别我们现在将让上面的三个悲哀许婚者联合起来,我们让她们在悲哀之和谐中相互拥抱,我们让她们为我们构成一个群体,一个圣龛,在之中悲哀之声不会喑哑下来、在之中叹息不会息止,因为她们甚至比圣女更为谨慎和忠诚地看守着对那些神圣仪节的观察。我们是不是该到那里面去打断她们、我们是不是该祝愿她们重获那丧失了的东西、这对她们是不是一种收益?她们不是已经得到了一种更高的起始吗?而这一起始将把她们联合起来,将一种美丽投向她们的联合并且为她们在联合中提供对痛苦的缓解,因为只有那自己被蛇咬过的人才知道那被蛇咬的人所承受的会是什么样的痛苦[102]。

    * * *

    [1] [心理学消遣]在1842年7月25日的一个草稿中,副标题被从“在巫术中尝试”改为“心理学消遣”。

    [2] [Abgeschworen … des Schwures ein]这些诗句的来源不详。

    [3] [Gestern liebt' ich … Gern an Gestern]引自莱辛的《西班牙的歌》(Lied aus dem Spanischen)。

    [4] [那最长的白天]西方夏至日,6月21/22日。

    [5] 原文为希腊文Συμπαρανεиρωμενοι(同逝者)。

    [6] [kastet vidt udseende Planer]贺拉斯《颂诗》:“不让我们去抓着目光长远的期待”和“我们为什么要为自己在一个短暂的生命时间里死死地设定出一个长远的目标”。

    [7] [世界规律]按照斯多噶学说,关于逻各斯(世界规律):世界从火中产生并且在火中毁灭。

    [8] [神圣的声音……轻柔的微风里]见《列王记上》:(19:11——12)耶和华说,你出来站在山上,在我面前。那时耶和华从那里经过,在他面前有烈风大作,崩山碎石,耶和华却不在风中。风后地震,耶和华却不在其中。地震后有火,耶和华也不在火中。火后有微小的声音。

    [9] [那个“涡”]有许多希腊哲学家设想在宇宙中有着一种不断的漩涡运动。阿那克萨哥拉(约公元前500——前428)宣称宇宙是由质的粒子在运动(“涡”)构成,这运动是由一种宇宙的意识(努斯)启动的。德谟克利特(约公元前460——前400)和列欧基珀斯(Leukippos,公元前五世纪)如此假设,一切都是那空洞中运动的原子。

    [10] [审判的喇叭]指那预言一切毁灭的七枝号,它们在上帝接手世界的统治之前出现。《启示录》(8:7——11:9)。

    [11] [在无忧无虑……毁灭]见对“人子显现”的预言:“挪亚的日子怎样,人子的日子也要怎样。那时候的人又吃又喝,又娶又嫁,到挪亚进方舟的那日,洪水就来,把他们全都灭了。又好像罗得的日子。人又吃又喝,又买又卖,又耕种,又盖造。到罗得出所多玛的那日,就有火与硫磺从天上降下来,把他们全灭了。人子显现的日子,也要这样。当那日,人在房上,器具在屋里,不要下来拿。人在田里,也不要回家。” 《路加福音》(17:26——31)。

    [12] [鼻息之前]也许是影射《诗篇》(18:15):“耶和华阿,你的斥责一发,你鼻孔的气一出,海底就出现,大地的根基也显露。”

    [13] [一切永远的母亲]按照赫希俄德Theogonia(就是说,关于诸神的本原和谱系)从123行起:夜晚是混沌(kaos)的女儿,是以太和白天的母亲。

    [14] [莱辛在……界限]莱辛(Gotthold Ephraim Lessing,1729——81)德国作家、戏剧家、批评家和哲学家。在《拉奥孔或者论绘画与诗歌的界限》(Laokoon oder über die Grenzen der Malerey und Poesie) (1766)中,他把诗歌写作定性为一种描述时间性的过程(一种行为情节)的艺术,而相反二维空间的绘画和三维的雕塑在一种空间性的构成中只能够在一个情节过程中描述出一个单个的处境。

    [15] 克尔凯郭尔在这里所说的“艺术的”,就是指与诗歌想象艺术相对的绘画雕塑类艺术。

    [16] [血液涌进皮肤系统中]对于精神状态和体液间关联的假设是情绪心理学的基础,这一心理学把血液和多血质脾性联系起来。这一学说是由希腊医生加利诺斯(129——199)建立出来的,直到1628年英国医生哈尔维(W.Harvey)发现了血液循环系统,这一学说一直是占主流的。

    [17] 就是说,以视觉艺术的方式。

    [18] [就像……松鼠……打着转跑]在当时松鼠能够被作为宠物养在有着一只踏转轮的笼子里。

    [19] [维罗妮卡]根据法国修道士罗杰斯·达香迪欧(Rogers d'Argenteuil)的圣经故事(大约1300年),一天维罗妮卡外出卖布,但遇上耶稣背着十字架在向骷髅地去的路上。她出自同情把布递给耶稣,耶稣把布压向自己的脸,然后还给她,布上是一副印有他的荆冠和受难的脸的像,后来人们将之称作维罗妮卡的汗布。中世纪的传说把维罗妮卡(Veronica)这个名字和拉丁语“真正的画像”(vera icona)联系在一起。

    [20] [剪影]剪影图像被作为投影而映现出来。如果它们要被映现在墙上,就必须使用一个投影器,比如说幻灯机。

    [21] 原文为希腊文Συμπαρανεиρωμενοι(同逝者)。

    [22] [一个女人眼中的箭]是指后期罗曼蒂克文学中所描述的那厄若斯、阿莫尔和丘比特用来播种爱慕的箭。

    [23] [远程通讯]在这里是转义,是指没有言辞的隐秘讯息。这里牵涉到当时的现代远程通讯,信号通讯在1800——1862年一阶段是运用在哥本哈根与施莱维格间(Slesvig)通讯方式,在奥斯特发现了电磁之后被电报取代。

    [24] 这里的“海神”,原文是“男性人鱼”(havmand),一种传说中的海洋生物,长有男人的头部及上身,却生有一条鱼尾巴。

    [25] [一个普罗透斯……还是得算命]海神普罗透斯被墨涅拉俄斯国王逼迫算命,但努力通过不断变换自身面目来逃避;最后他只好让步为墨涅拉俄斯算命。他的各种变化被写在荷马的《奥德赛》中。

    [26] [像强盗一样在深夜起身]贺拉斯的书信中“为了去杀人,强盗在半夜起身”。

    [27] [就像自然研究者们所说]所指事件不详。

    [28] [搜索心肾]搜索内在肾脏。语出旧约全书(中文翻译为“察验人肺腑心肠”),上帝搜索人的心肾,比如说在《诗篇》(7:9)和《耶利米书》(11:20)中。在新约中用在上帝之子身上,《启示录》(2:23)。

    [29] [扫罗……判决之声]《撒母耳记上》(28:3——19):“那时撒母耳已经死了,以色列众人为他哀哭,葬他在拉玛,就是在他本城里。扫罗曾在国内不容有交鬼的和行巫术的人。非利士人聚集,来到书念安营。扫罗聚集以色列众人在基利波安营。扫罗看见非利士的军旅就惧怕,心中发颤。扫罗求问耶和华,耶和华却不借梦,或乌陵,或先知回答他。扫罗吩咐臣仆说,当为我找一个交鬼的妇人,我好去问她。臣仆说,在隐多珥有一个交鬼的妇人。于是扫罗改了装,穿上别的衣服,带着两个人,夜里去见那妇人。扫罗说,求你用交鬼的法术,将我所告诉你的死人,为我招上来。妇人对他说,你知道扫罗从国中剪除交鬼的和行巫术的。你为何陷害我的性命,使我死呢?扫罗向妇人指着耶和华起誓说,我指着永生的耶和华起誓,你必不因这事受刑。妇人说,我为你招谁上来呢?回答说,为我招撒母耳上来。妇人看见撒母耳,就大声呼叫,对扫罗说,你是扫罗,为什么欺哄我呢?王对妇人说,不要惧怕,你看见了什么呢?妇人对扫罗说,我看见有神从地里上来。扫罗说,他是怎样的形状?妇人说,有一个老人上来,身穿长衣。扫罗知道是撒母耳,就屈身,脸伏于地下拜。撒母耳对扫罗说,你为什么搅扰我,招我上来呢?扫罗回答说,我甚窘急。因为非利士人攻击我,神也离开我,不再借先知或梦回答我。因此请你上来,好指示我应当怎样行。撒母耳说,耶和华已经离开你,且与你为敌,你何必问我呢。耶和华照他借我说的话,已经从你手里夺去国权,赐予别人,就是大卫。因你没有听从耶和华的命令。他恼怒亚玛力人,你没有灭绝他们,所以今日耶和华向你这样行,并且耶和华必将你和以色列人交在非利士人的手里。明日你和你众子必与我在一处了。耶和华必将以色列的军兵交在非利士人手里。”

    [30] 原文为希腊文Συμπαρανεиρωμενοι(同逝者)。

    [31] 这里这个“诗意”————“digteriske”在丹麦语中和 “诗人(Digter)”这个词的关系正如中文中的“诗意”和“诗人”间的关系。但是它更有着一种泛指的意义:创作和虚构。这里我将之翻译为“诗意”是强调“诗人”,但是在理解上,有必要同时也理解为“虚构出的特定名字”。

    [32] 原文为拉丁文nomina appellativa(通用名)。

    [33] [玛莉·博马舍]玛莉·卡隆是皮尔·奥古斯丁·卡隆·德(Pierre Auguste Caron de Beaumarchais ,1732——1799)的妹妹。后者在后来因其喜剧《 塞维尔的理发师》(1775)和《费加罗的婚礼》(1784)而著名,这两个剧作成为了法国革命的前奏曲。在1764年,他去了马德里向西班牙作家法加多(Clavijo y Fajardo,1730——1806)进行报复,因为法加多对玛莉许诺了婚姻,并且赢得了她的心许,但却就此离开了她。看来博马舍的目的是达到了,婚姻结下了,但他得到风声说这个西班牙人试图在政府中离间他,之后他让国王罢去法加多的职位并驱逐出马德里。法加多后来被政府宽恕,政府让他在1773年出任编辑,后来成为自然历史博物馆馆长。

    [34] [歌德的《克拉维果》(Clavigo)]歌德在博马舍的《回忆录》(Mémoires)(1774)(书中描述了博马舍1764年在马德里的游历)中获得了他的悲剧《克拉维果》(Clavigo) (1774)的素材。歌德在这悲剧中让玛莉死去而让博马舍杀了克拉维果。剧作在1808年被翻译成丹麦语。

    [35] 坦塔罗斯被罚站立在水中,当他想饮水时水就消退而饮不到;其头上悬着水果,当他想摘时水果就避开。西西弗斯被罚将一块巨石推上海蒂斯的一座小山,但每接近山顶,石头就又滚下来。

    [坦塔罗斯受渴和西西弗斯向山上推石头]在荷马《奥德赛》中有所叙述(11:582——600)。

    [36] [歌德……这一点]《克拉维果》第一幕第二场。

    [37] 原文为拉丁文perpetuum mobile,永动机。

    [38] 直译的话就是“那自私的”。

    [39] 直译的话就是“那同情的”。

    [40] 直译的话就是“那自私的”。

    [41] 直译的话就是“那同情的”。

    [42] [能够移山的信仰]参看《歌林多前书》(13:2):“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

    [43] [我们跟着歌德……她的死亡]《克拉维果》第二幕。

    [44] [歌德……某种关系]克拉维果第三幕第一场。玛莉的姐姐索菲说:“哦,难道我不爱他,像你这样,以最完美的、最纯洁的姐妹般的爱?”

    [45] [这智者……欠着没有给出]指古希腊诗人凯欧斯的西蒙尼德斯(Simonides,约公元前500年)出自西塞罗的De natura deorum 1, 60。

    塞拉库斯的暴君希俄隆向他所提的问题却不是关于什么是宗教,而是关于什么是神圣。

    [46] [安静的精神]参看《彼得前书》(3:4):“只要以里面存着长久温柔安静的心为妆饰。这在神面前是极宝贵的。”

    [47] 原文为拉丁文ecclesia pressa,受压制的教会。

    [48] [你小信的人]《马太福音》(8:26):“耶稣说,你们这小信的人哪,为什么胆怯呢。于是起来,斥责风和海,风和海就大大的平静了。”另外也参看《马太福音》(16:8):“耶稣看出来,就说,你们这小信的人,为什么因为没有饼彼此议论呢?”

    [49] [橄榄叶]《创世记》(8:10——11):他又等了七天,再把鸽子从方舟放出去。到了晚上,鸽子回到他那里,嘴里叼着一个新拧下来的橄榄叶子,挪亚就知道地上的水退了。

    [50] 比如律师、法官和法律学者。

    [51] [我则将会把这一切都再给予他]见《约伯记》中约伯的故事。她失去了一切,牛羊骆驼、仆人、孩子和自己的健康,然后在上帝那里又得到了这一切。

    [52] [多娜·爱尔薇拉]歌剧《唐璜》中的女主人公。

    [53] [修女]参看《唐璜》第一幕第六场。爱尔维拉唱:“我在修女院的小房间享受的那种尊敬,一种出自爱的奉献!”以及“我曾是上帝的新娘,我宁可得到你的爱,是生是死给我一句话!”

    [54] [就像老虎折断一朵百合花]引言出自丹麦罗曼蒂克作家和诗人欧伦施莱格(A.Oehlenschläger)的喜剧《阿拉丁》(Aladdin, eller Den forunderlige Lampe)。

    努拉丁(Noureddin)问灯神把阿拉丁、他的新娘和宫殿搬到非洲的可能性,灯神回答:“就像老虎折断一朵百合花。”

    [55] [到此为止,不可更多]也许是影射《约伯记》(38:11),在之中上帝对大海说:“你只可到这里,不可越过。你狂傲的浪要到此止住。”

    [56] [会客室]“会客室”在丹麦原文中是“谈话间”,在大多数情况下用在修道院中的那种客访谈话的房间,当人们探访修道院中的居住者的时候,被访者在这房间里可以接待访客,与访客谈话。

    [57] [上帝的家……在山岩上]影射耶稣登山宝训中以房子所作的比喻。《马太福音》(7:24——27):所以凡听见我这话就去行的,好比一个聪明人,把房子盖在磐石上。雨淋,水冲,风吹,撞着那房子,房子总不倒塌。因为根基立在磐石上。凡听见我这话不去行的,好比一个无知的人,把房子盖在沙土上。雨淋,水冲,风吹,撞着那房子,房子就倒塌了。并且倒塌得很大。

    [58] [一个来自理念的有效要求]在黑格尔那里,理念(Ideen)是那通过世界历史的发展而得以实现的概念,在这里概念是那历史性发展的本质(自由)和它的驱动力。概念在黑格尔这里所扮演的角色就像是形式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所扮演的角色。说起“一个来自理念的有效要求”,这不是在说什么主观的东西,而是某种客观的东西,某种依据于“那现实的”而发生的东西。

    [59] [首先必须残酷……克鲁斯的译改本]指《唐璜》第一幕第六场,爱尔薇拉终于遇上了唐璜,并且向这个点燃了她的心灵的不忠诚者唱:“哦!怎样的问题啊!难道你不是以一种火焰传染了我的心灵,永恒的火焰,在那点燃它的火源周围熊熊燃烧。徒劳地在我的脑袋里明确地指控你,却总是有一个声音不断地为你说话,啊,比上帝、理性和忠诚更高!”她握住自己的马夫古斯曼的手并继续说道:“首先必须残酷地使我的心信服,这是我的目的;因此我来找你,在每一座城、每一个市,在所有的路上,在漆黑的夜晚、在阳光明亮的灿烂中;我不再怕被发现;因为如果你是虚假的,那么一切对于我就是无关紧要了!现在我找到你了————说话呀,为你的行为道歉。上帝的新娘我曾是,我更愿意你的爱;给我一句话是生还是死!绝望那么近地逼向我,我受惊的灵魂只能来找你;上帝离弃了我!啊,你明白了我说的话么?”

    ————克鲁斯(Lauritz Kruse,1778——1839)丹麦作家和翻译家。

    [60] [克鲁斯……强制的]引自《唐璜》第一幕第六场。尴尬的唐璜让侍者勒波拉罗去回答那绝望的爱尔薇拉的咏叹调:“爱尔薇拉!最好的!你的状态多么深地触及我的心灵;————但是你现在是愿意听,愿意相信我的话了————你这个怀疑我的人?那么————我几乎可以说————不可能的,原因是不可能————好像是强制着的————。”唐璜镇静下来,接着说:“说呀,勒波拉罗!你说了一切————我自己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61] 有必要说明一下。这里所说的“不可能的”(usandsynlig)是指概率上的那种不可能性,就是说,是偶然性中的不可能性,————未必发生的,想来是不会发生的,不像是真的会发生的;用概率的说法就是“不可几的,非概然的”。不同于“可能性——必然性”中所说的“不可能”(umulig),其所指是必然的不可能性,————必然不发生的、绝对不会发生的、绝对不是真的。后者的英文是impossible,前者的英文是improbable。

    [62] [残酷地使人信服的证据]当那惊讶的勒波拉罗得到唐璜的指令去为爱尔薇拉做出解释的时候,她催促他说,尽管她对于他将说出的东西怀有恐惧。唐璜逃走了,然后侍者勒波拉罗称他为背叛者并唱起他的名单歌。

    [63] [在胸前藏着一把匕首]见《唐璜》第一幕第六场的舞台说明。 “她拔出匕首,唐璜和古斯曼拉住她的手臂。”

    [64] [正如蒂朵在阴界里自己转身不理会那对她不贞的埃涅阿斯]指维吉尔的《埃涅伊德》(Æneide)中的第六歌第469——474行:“这样埃涅阿斯,眼中满是泪水抚慰地叫着那女王,她的脸上发出愤怒的闪光。她回避地让眼睛向下看,也不再被他的话语感动,比坚硬的岩石和帕里斯的大理石更无动于衷;最后她挣脱并带着敌意跑到了树林的阴影里,他的第一任丈夫斯凯乌斯在那里温柔地分担她的悲哀。”在这阴界相遇的前面有这样的故事背景:在从特洛伊去意大利的路上英雄埃涅阿斯(据传说是罗马帝国的建国者)被风暴冲到北非海湾,在那里他得到女王蒂朵(据传说是迦太基的建国者)的友好款待。他们相爱了,但是埃涅阿斯离开北非,他们的爱情关系就结束,这样蒂朵在之后就死去了。埃涅阿斯是罗马民族史诗《埃涅伊德》的主人公,史诗的命名是取他的名字。

    [65] 原文为希腊文Συμπαρανεиρωμενοι(同逝者)。

    [66] [各种现代哲学……勇气]“现代哲学”主要是针对黑格尔主义。

    [67] [抹大拉救济院]通过教养、劳动和宗教影响来救助“堕落”女人的收容所。“抹大拉”这个名字来自妓女抹大拉的马利亚。参看《路加福音》第八章。

    [68] 原文是希腊文(它既不说明也不隐讳,但暗示)。

    [69] [Deminutivum]拉丁语,小词,比如说在词后加上一个带有“小”的意思的词尾。

    [70] [比一根芦苇更纤细]爱尔薇拉的特征是苗条而柔韧的。

    [71] [比黎巴嫩的柏树更华荣]见《雅歌》(5:15):“他的腿好像白玉石柱,安在精金座上。他的形状如黎巴嫩,且佳美如香柏树。”

    [72] [卡戎]希腊神话中死亡的摆渡人的名字,他摆渡死者们的灵魂过冥河去死亡的国度。

    [73] [欧珀尔]小铜币。在古希腊民间传说中,人们在死者嘴里放一枚铜币作为给卡戎的摆渡钱;没有它,人就无法被渡到死亡国度。

    [74] [我对我最初的爱不贞]《启示录》(2:4),说及以弗所教会:“然而有一件事我要责备你,就是你把起初的爱心离弃了”,就是说对基督的爱。

    [75] 数着念珠念玫瑰经祈祷。玫瑰经向圣母玛利亚虔诚奉献的修行方式,主要由三套各五篇万福马利亚祈祷经文构成。

    [76] [玛格丽特]《浮士德》中的女主人公,被浮士德诱惑并辜负,在淹死了他们共同的孩子之后,终结于被靡菲斯特谴责诅咒而被“上天”拯救走。

    [77] 原文是德文:

    Halb Kinderspiel,

    Halb Gott im Herzen.

    即“一半是儿戏,一半是上帝在心中”引文出自《浮士德》的上半部的大教堂场面。

    [78] [她第一次看见浮士德]指《浮士德》剧中的街头场面。浮士德第一次见到十四岁的玛格丽特,但她觉得自己太渺小而配不上他的感情却并没有被谈及。

    [79] [他爱我……他不爱我]指花园场景。玛格丽特和浮士德一同散布,女友玛塔和靡菲斯特。玛格丽特摘下一朵雏菊,在她把一片片花瓣摘下来的时候,他半高声地说:“他爱我————他不爱我。”

    [80] [关于唐璜的传说]这传说完全回到古代西班牙故事,关于来自塞维拉的浪荡贵族唐璜·泰诺里欧的故事,他劫持了堂·古扎洛·德·乌洛瓦的女儿,并在后来杀死了堂·古扎洛·德·乌洛瓦。上天要惩罚唐璜对教会骑士勋章的司令官的杀害,让他的石像把唐璜撞进地狱。西班牙人加布里尔·特莱,一个高位的神职人员,以笔名提尔索·德·莫利纳写下了关于唐璜的第一个虚构故事El Burlador de Sevilla 约1620年。然后是莫里哀的喜剧 Don Juan ou le festin de pierre 1665年,成为da Ponte的为莫扎特歌剧所写的意大利文本(Il dissoluto punito ossia Il Don Giovanni,1787)的先行者之一。先是在莫里哀那里,然后尤其是在da Ponte那里,重点才被放在唐璜的无数诱惑之中。

    [81] [1003]指名单咏叹调。在《唐璜》的第一幕第六场中,勒波拉罗的咏叹调如此说:如果您,多娜!愿意听我所写下的这名单,……首先意大利一百二十个!二十来个德国的,不是撒谎。法国女孩围着她飞。在西班牙,有一千零三个!

    [82] [浮士德最终成为一个唐璜]在这里,只仅仅是考虑歌德的《浮士德》的第一部。

    [83] “消遣”丹麦语Adspredelse,有消遣、分散注意力、转移、注意力转向和散射的意思。中文相应的心理学词汇是“导离”。这个词是克尔凯郭尔经常使用的。

    [84] 原文是德文Heiterkeit(快乐)。

    [85] [阴界的那些影子们]在希腊和罗马的神话中阴界被看做是一个死者们的灵魂在离开了肉体后所驻留的地方。荷马描述,奥德修斯到了死亡国度的边界(人们把死亡国度置于地球的内在中),借助于祭品礼物他和死者们的影子发生了关系。据说,虽然灵魂作为影子而活着,但他们能够回到墓上去吃人们留下的祭品礼物。

    [86] [懂得炼制……魔术师]在浮士德遇上玛格丽特之前,他得到了一种魔术饮料,会给他青春的活力。

    [87] [靡菲斯特]浮士德传说的习俗中魔鬼的名字。在1587年的第一本关于浮士德的书中已经用到了这个名字。在歌德的《浮士德》,在巫厨场景的结尾处,靡菲斯特在许诺浮士德马上将看见一切女人中最美丽的那一个将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时,让浮士德在一面镜子中看见他在未来对玛格丽特的征服。

    [88] [私人讲学博士(Privatdocent)]尤其是在德国人们在大学里任用私人授课博士,就是说作为博士但没有正式聘用的授课者。这里的用名也许是指马腾森(H.L.Martensen)。

    [89] [怀疑之博士]在歌德的《浮士德》的第一部中的开始场“夜”,浮士德叙述自己在进入靡菲斯特的权力中开始练魔术之前的生平。他谈论自己作为一个牵着自己的学生的鼻子并且心中痛苦地认识到了“我们什么都无法知道”这一道理。但浮士德也说他既不受犹豫也不受怀疑的困扰,他既不怕地狱也不怕魔鬼。也许在这里也指到玛塔的花园的场面,那直接的宗教的玛塔询问那智性的怀疑者浮士德关于他与宗教和与对上帝的信仰的关系。在日记AA中一个日期是1835年6月1日的笔记中克尔凯郭尔把浮士德说成是“人格化了的怀疑”。

    [90] [玛格丽特……浮士德有点不大对头]参看玛塔的花园的场景。

    [91] [问答场景]指玛塔的花园的场景。

    [92] 原文在此处是Grete(格丽特),而不是玛格丽特(Margrete)。格丽特可以是玛格丽特的缩减称呼。

    [93] [她那么可爱……是什么]指在小花园房中的场景。玛格丽特敬佩浮士德的博识,羞惭地说,她不明白,他在她身上看见什么,她只是一个无知的孩子。

    [94] [歌德……这容器]是指Wilhelm Meisters Lehrjahre 第四书第十三章,在Goethe's Werke bd.19, s.76, 在之中说,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会这样描述:“eine große That auf eine Seele gelegt, die der That nicht gewachsen ist.(…) Hier wird ein Eichbaum in ein köstliches Gefäß gepflanzt, das nur liebliche Blumen in seinen Schoos hätte aufnehmen sollen; die Wurzeln dehnen aus, das Gefäß wird zernichtet.”

    [95] [给饿着的人吃饭……探访孤独的人]见《马太福音》(25:31——46)中的审判日场景,在之中耶稣对那些义人们说:“因为我饿了,你们给我吃。渴了,你们给我喝。我作客旅,你们留我住。我赤身露体,你们给我穿。我病了,你们看顾我。我在监里,你们来看我。”

    [96] [让你的仁慈抓住我……向我展示你的慈悲]见《诗篇》51章中大卫在和拔士巴同室之后所说的:“神啊,求你按你的慈爱怜恤我,按你丰盛的慈悲涂抹我的过犯。”“不要丢弃我,使我离开你的面前。不要从我收回你的圣灵。求你使我仍得救恩之乐,赐我乐意的灵扶持我。”

    [97] [难道陶器能够冒犯陶匠吗]见《罗马书》(9:20——21):“你这个人哪,你是谁,竟敢向神强嘴呢?受造之物岂能对造他的说,你为什么这样造我呢?陶匠难道没有权柄,从一团泥里拿一块作成贵重的器皿,又拿一块作成卑贱的器皿吗?”

    [98] [一块他手中的泥土]见《约伯记》(10:9),约伯对上帝说“求你记念制造我如抟泥一般,你还要使我归于尘土吗?”另见《以赛亚书》(64:8)和《创世记》(2:7)。

    [99] [一根他用来造出我的肋骨]根据《创世记》(2:21——22),上帝用从亚当身上取出的肋骨造出女人。

    [100] [童话中的……三个夜晚]指童话《蓝鸟》中的女王。

    不幸福的女王浮萝丽娜离开自己的宫殿去寻找她的爱人,国王奥蒙德。在她到达了奥蒙德的宫殿时,她发现他正在他的婚礼上;她买通了进入宫殿中的回音窟的入口,她从奥蒙德那里知道,他在这里可以听见一切被说的话。最初的两天奥蒙德没有听见什么,因为他睡死了;但第三天她成功地贿赂了宫殿仆人让他不要给奥蒙德吃通常吃的安眠药。这个夜晚她如此迫切地讲着他们一起经历过的,这样国王就知道在洞窟里说话的浮萝丽娜。他从一个秘密的阶梯下去找到她,他们幸福地结合了。

    [101] 原文为希腊文Συμπαρανεиρωμενοι(同逝者)。

    [102] [只有那自己被蛇咬过……痛苦]出处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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