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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王阳明学行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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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明学之详细内容,吾曾言之于《王阳明致良知教》一书中(中央文物供应社出版)。今再就《阳明全书》中之年谱,将其学行发展之大关节,述之以为青年立志之楷模,并兼为了解阳明学之入门。

    一、为第一等事,做第一等人

    年谱记云,先生于十一岁时,「尝问塾师曰:何为第一等事?塾师曰:惟读书登第耳。先生疑曰:登第恐未为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龙山公(阳明先生之父)闻之,笑曰:汝欲做圣贤耶?」

    案:孔子十有五而志于学,今阳明十一岁,忽然灵光爆破,即憧憬学圣贤。阳明说此话时,不必真有立志之意,然灵光爆破,冲口而出,即已见非凡。吾兹所欲说者,圣人、人伦之至。学圣贤乃成德之事。人要做第一等人,为第一等事。此在古人讲学,乃一普遍之意识。宗教家名曰重生。学圣贤,就要重生。重生始能做第一等人。不重生,无论权位如何高,不能算做第一等人。美国有所谓第一夫人,此非阳明所谓第一也。近人求学,受教育,是想成科学家、哲学家、艺术家,总之,是想成专家,取得某某学位,这是知识技能一边事。这是现代人求学问的普遍意识。但是很少有能知道阳明所说的第一等人,第一等事。读书学圣贤,做第一等人,这种观念几乎完全消失,完全非近代人的意识所能把握。假若听见这种观念,必以为不是一清楚之观念。然在古人,则是一普遍之意识。故虽在幼童,亦可以灵光爆破,接触及之。而青年立志,亦常以此为志。兹除阳明外,再以罗近溪(阳明的后学,属明儒泰州学派)为例,便可明白。罗氏自谓:不肖幼学时,与族兄问一亲长疾。此亲长亦有些志况,颇饶富,凡事如意。逮问疾时,疾已亟。见予弟兄,数叹气。予归途,谓族兄曰:某俱如意,胡为数叹气?兄试谓我兄弟读书而及第,仕宦而作相,临终时还有气叹否?族兄曰:诚恐不免。予曰:如此,我辈须寻个不叹气的事做。予于斯时,便立定志了。(《盱坛直诠》)

    罗近溪所谓「不叹气的事」即阳明所谓「第一等事」。及第、作相,俱不是第一等事,亦俱不是可以令人「不叹气的事」。所以第一等事,第一等人,须从孟子所说的「天爵」作起,绝不是指孟子所说的「人爵」而言。此须彻底予以了解,方可说立志。

    二、三变而至于道

    《明儒学案》中黄宗羲记云:先生之学,始泛滥于词章。继而徧读考亭之书,循序格物。顾物理吾心,终判为二,无所得入。于是,出入于佛老者久之。及至居夷处困,动心忍性,因念圣人处此,更有何道?忽悟格物致知之旨。圣人之道,吾性具足,不假外求。其学凡三变而始得其门。

    案:此所谓三变是「得其门」前之发展阶段。「得其门」,又有三变,俟下段述之。

    做圣贤并不是一句空话,要落实做去,全靠自己心悟。这全是内心生活的事。从何处用心下手呢?这不是处理一件事,亦并无外在的成规可资持循。所以在生命愤发向上的过程中,必有极端烦闷困惑之时。尤其生命强的人,内心生活强的人,在未得到归宿之时,必东倒西歪,纷驰杂流,任何事足以吸之,任何事亦不足以安之。所谓烦闷困惑,即是极度的不安。一般人安于一件事或一种职业以繋其身,这不是对于精神生活有强烈要求的人所能安。依作圣贤言,这全是习气或气质的胶着。一般人安于习气胶着中而无超拔的觉悟,此其所以为凡人也。

    宋儒讲学即在求如何成圣成贤。其中之大流,是程朱一路。程朱提供出一义理之规模,为一般修学者所遵循。然阳明即于此起一大疑窦,在其生命中形成一大烦闷。与一大贤所提供之规模相接触而生大疑,成大烦闷,这其中必有原故:或由于自己尚未了彻,或由于该规模本身有问题,或由于自己之生命气质有特殊之絪缊而总不能与之相契,而将有特殊之表现,将开创一新局。此一疑窦与烦闷是阳明生命史中一件大事。吾人必须深切注意。不疑则不悟,大疑则大悟。「疑」不是外在的理智的游戏,而是内在的生命上的事。能形成一大疑,即预期将来一大悟。其将开创一新局,可以说是其生命愤发向上中所必然要到达的。试看年谱所记。

    先生于二十一岁时,「为宋儒格物之学。……徧求考亭(朱子)遗书读之。一日,思先儒谓众物必有表里精麄,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官署中多竹,即取竹格之。沈思其理不得。遂遇疾。先生自委圣贤有分。乃随世就辞章之学。」此是第一次遵守朱子格物之说以穷理,结果不通而病。此时在阳明或未能觉识到其病源何在:在朱子之说有问题呢?抑在自己不懂呢?他不能断定。然在吾人今日,则可说这是他生命上首次未能与朱子之说丝丝入扣而相契,必是他生命上有一种他所不自觉的特殊的酝酿在蠢动,以期将来之凸现。然在未悟出头绪前,不得其生命之坦途,生命不可遏住,即转而就旁技杂流以奔驰。此即辞章一阶段。

    二十七岁时,「先生谈养生。先生自念辞章艺能不足以通至道。求师友于天下,又不数遇。心持惶惑。一日读晦翁<上宋光宗疏>有曰:居敬持志,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乃悔前日探讨虽博,而未尝循序以致精,宜无所得。又循其序,思得渐渍洽浃。然物理吾心,终若判而为二也。沈郁既久,旧疾复作。益委圣贤有分。偶闻道士谈养生,遂有遗世入山之意。」

    此为第二次再循朱子之说以前进,然结果仍无所得。在此次困顿中,彼仍是觉得自己不行,觉得「圣贤有分」,不是人人可以作得来的。然同时他亦约略觉识到其烦闷症结之所在,不只是一种无名之烦闷而已,不只是其生命中一种特殊之酝酿而已。他可以形成一问题,即顺朱子之路走,物理与吾心,终判而为二。此是其烦闷症结之所在。酝酿到此,他才觉识到问题正在这里。这何以使他成为一个大烦闷?物理与吾心之为一为二,不只是哲学思辨问题,更亦不是知识问题。在阳明看来,这是与作圣贤有关的问题。假若心与理为二,理在外物而不在吾心,则「即物穷理」(朱子语),格竹子,格草木,纵格得竹子草木之理来,与作圣贤有何关系?有何紧要?这才是大症结所在,大烦闷所在。若只是知识问题,则易解决。若只是哲学思辨,理智游戏,则能解决即解决,不能解决,即听之而已,亦无关紧要。惟此是作人作圣的问题,性命交关的问题。若意在作人作圣,而向外求理正与作人作圣无关,则一切功夫岂不白费?这里面有一种「不相应」存在。此其所以为烦闷。然他不能解答此问题,他尚未悟到心与理如何能一,他的生命尚不能渗透那隐藏甚深的宇宙人生之奥秘,这个红轮尚未从他的生命之海底里涌现出来。那就是说,他尚没有开悟到作人作圣之本源。他也不能断定朱子一定不对。因为他自己的「是」尚不清楚。所以他还是觉得圣贤原是有分的,不是人人可以为的。「沈郁既久,旧疾复作。」于是,转而学道,谈养生,有遗世入山之意。此即出入佛老一阶段。

    但在三十一岁时,他渐悟释老之非。年谱记云:筑室阳明洞中,行导引术。久之,遂先知。一日坐洞中,友人王思舆等四人来访,方出五云门,先生即命仆迎之,且历语其来迹。仆遇诸途,与语,良合。众惊异,以为得道。久之,悟曰:此簸弄精神,非道也。又屏去。已而静久,思离世远去。惟祖母岑与龙山公在念。因循未决。久之,又忽悟曰:此念生于孩提。此念可去,是断灭种性矣。明年,遂移疾钱塘西湖。复思用世。往来南屏虎跑诸剎。有禅僧坐关,三年不语不视。先生喝之曰:这和尚终日口巴巴说甚么,终日眼睁睁看什么。僧惊起。即开视对语。先生问其家,对曰:有母在。曰:起念否?对曰:不能不起。先生即指爱亲本性谕之。僧涕泣谢。明日问之,僧已去矣。

    案:此段所述,悟道家之非,曰:「此簸弄精神,非道也。」案簸弄精神,玩弄光景,气魄承当(非义理承当),皆当时讲学鉴别真伪之重要话头。皆非真道实理也。其悟佛家之非,则曰:「此念可去,是断灭种性矣。」孝弟之念是最后真实真理之所在。此处直须直下肯定,直下承当,绝不能绕出去用任何曲说以拨无之。若说真实,这里就是真实。若说高明奥妙,这里就是高明奥妙。离开此一步而绕出去,不能有任何真实、高明奥妙之可言。故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儒家立教,四无傍依,直握住真实,开而出之,沛然莫之能御。孝弟亲亲只是生活中一件事,然此一念实指点一至真至实之普遍仁体。这里决不可以如幻如化之假象视之。如果此亦只是假象之世间法,则汝之「真如」之出世间法,更假不可言。仁体直须归到自己身上来直下亲证。若推出去作一个外在的法相看(作一个外在的事物或概念看),则直下便谓之为非人,谓失心。任何玄谈,皆是曲说。故阳明直就一和尚之不能无「念母」之念而指点之,该和尚当下即醒转过来。此决不能因生老病死诸法无常之苦谛而即拨无之。故程明道云:立人之道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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