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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歃血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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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石堡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这是一座多么壮观、多么引人注目的石头建筑。有人认为美洲的土著民族缺乏教养,但知识水平低下的人是不可能挪动如此巨大的岩石,垒起这种当时的武器还无法攻破的要塞的。如果有人说这些民族生活在古代,现在的印第安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后裔,那我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我们借助梯子上到了第三层,石堡里最好的房间都在这一层。“好太阳”和他的两个孩子住在那儿,现在我们又住到那儿。

    我那间很大,虽然没有窗户,光只能从门外进来,但门又宽又高,因此一点也不缺少光照。房间里空空如也,“丽日”很快就布置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是相当舒适的。霍肯斯、斯通和帕克也得到了类似的一间,三人共用。

    “客房”布置得差不多了,我就进去了,“丽日”给我拿来一只雕刻十分精美的烟斗,此外还有烟草。她替我装好烟,点上。我抽起烟来,她在一旁说道:

    “这只烟斗是我的父亲‘好太阳’让我给你送来的。做烟斗的陶土是他从圣石场弄来的,是我亲手雕的烟袋锅,还没有人叼过它。我们请你收下它,当你抽它的时候就想到我们。”

    “你们真好,”我回答,“我几乎要感到惭愧了,因为我没什么可回赠的。”

    “你已经给了我们很多东西,我们都报答不了——那就是‘好大阳’和温内图的生命。他们两人几次落到你手里,你都放过了他们。为此你赢得了我们的心。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是我们的兄弟。”

    “还用问吗,这正是我心中的愿望。‘好太阳’是有名的酋长和战士,而温内图,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我能被称作你们的兄弟,这是我极大的荣耀和快乐。我只希望我的伙伴们也能享有这种快乐。”

    “如果他们愿意,我们会同样对待他们。”

    “谢谢。这么说是你自己用圣陶雕成这只烟斗的?你的手多巧啊!”

    她被夸得脸红起来,说:

    “我知道白人妇女和她们的女儿比我们更聪明灵巧。现在我还得去给你拿点东西来。”

    她又把我的左轮枪、刀子以及所有属于我、但我没在口袋里找到的东西拿来了。我谢了她,向她保证我什么也不缺了,然后又问:

    “我的伙伴们也能得到他们被缴去的东西吗?”

    “是的,都能得到,现在可能已经得到了,因为我在这边照顾你,‘好太阳’在那边照顾他们。”

    “我们的马怎么样了?”

    “它们也在这儿。你可以骑你的马了,霍肯斯也可以骑他的玛丽了。”

    “啊,你知道他那头骡子的名字?”

    “是的,我也知道他那杆老枪的名字‘利迪’。我没告诉过你,我经常和他谈话。他是个有趣的人,但也是个能干的猎手。”

    “是的,可还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忠诚的、乐于牺牲自己的好伙伴。但我还想问你点事,你能对我说真话吗?”

    “‘丽日’不撒谎。”

    “你们的战士把奇奥瓦人俘虏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搜走了?”

    “是的。”

    “还有我三个伙伴身上的东西?”

    “是的。”

    “那为什么不搜走我身上的东西呢?没人动过我的口袋。”

    “这是我哥哥温内图的命令。”

    “你知道他为什么下这个命令吗?”

    “因为他爱你。”

    “即使他视我为敌?”

    “是的。你刚才说你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他对你也是这样。不得不把你看作敌人,这使他很痛苦;还不仅是敌人……”

    她顿住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下面要说的话会伤害我。

    “说下去!”我请求她。

    “不。”

    “那我替你说。把我看作敌人,这并不使他痛苦,因为敌人也是可以尊重的。但他以为我是个骗子,是个虚伪、狡诈的人,这使他痛苦,对不对?”

    “你说对了。”

    “但愿他现在明白自己错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杀害克雷基-佩特拉的凶手拉特勒怎么样了?”

    “他正要被绑上刑柱。”

    “什么?现在吗?怎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向我隐瞒?”

    “温内图要这样。”

    “为什么?”

    “他认为你的眼睛和耳朵受不了这个。”

    “他说得大概不错,如果你们照顾到我的愿望,那我就受得了。”

    “什么愿望?”

    “先说在哪儿用刑?”

    “就在河边。‘好太阳’把你们引开了,因为你们不该在场。”

    “可我一定要在场!你们要让拉特勒受哪些折磨?”

    “所有的,因为这个拉特勒是阿帕奇人抓住过的最坏的白人。他没有任何理由,就杀害了我们敬爱的白人父亲、温内图的老师,因此他不仅要接受用在别的俘虏身上的刑罚,而且要一样一样地接受我们所知道的所有的刑罚。”

    “这不行,这太不人道了!”

    “他活该!”

    “你可以到场观看吗?”

    “可以。”

    “你,一个女孩子?”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看了半天地,然后又抬起眼睛,严肃地、几乎是带着指责意味地看着我。

    “你觉得奇怪吗?”

    “是的,妇女不该看这种场面。”

    “你们那儿是这样的吗?”

    “是的。”

    “你错了。”

    “你能说出相反的例子吗?那你就得比我还要了解我们的妇女和姑娘们。”

    “也许你并不了解她们。你们那儿的罪犯站在法官面前的时候,其他人是可以旁听的,是不是?”

    “是的。”

    “我听说,女听众往往比男听众要多。她们该去那种地方吗?她们受自己好奇心的驱使到那里去,这好吗?”

    “不好。”

    “如果有杀人凶手要被处决,绞刑或者砍头,没有白人妇女在场吗?”

    “那是从前。”

    “现在已经被禁止了?”

    “是的。”

    “也禁止男人观看吗?”

    “是的。”

    “这么说所有人都不许再看了!如果所有人都允许去看,那妇女也会去的。哦,白人妇女不像你想的那么温柔!她们很能承受痛苦——别人的、动物的痛苦。我没去过你们那儿,但克雷基-佩特拉给我讲过。温内图还去过东部的大城市,回来后给我讲了他在那儿看到、观察到的一切。”

    她激动起来。

    “人们放出猛兽去扑人和马的时候,妇女不是也在场吗?她们看见流了血、那些猛兽的牺牲品倒在地上,不是也喝彩欢呼吗?我是个年轻没有经验的女孩子,被你们看作‘野人’,但我还能给你讲出很多你们那些温柔的妇女毫无惧色地去做的事,换了我,我却会害怕的。数一数那些处死奴隶的温柔、美丽的白人妇女吧!一个黑人女奴被鞭打致死的时候,她们可以微笑着站在一旁!现在我们这儿有一个罪犯、一个杀人凶手,他得死,因为他活该。我要去看,而你指责我。难道我能够平静地看着这么一个人死掉,有什么不对吗?如果这不对,那么红种人的眼睛习惯了看这种事,这又是谁的责任呢?不正是白人逼迫我们严厉地报复他们的暴行的吗?”

    “一个白人法官不会把一个抓起来的印第安人绑到刑柱上。”

    “法官!如果我说出常从霍肯斯那儿听来的一个词,你别发火——‘青角’!你不了解西部,这里哪儿有你说的那种法官?强者就是法官,弱者就要被判决。让我给你讲讲白人营火边上发生的事吧!难道无数在同白人入侵者的战斗中死去的印第安人都是被开枪打死、被刀刺死的吗?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被折磨致死的啊!可他们除了维护自己的权利,什么也没有做!而我们这儿现在要处死一个罪该接受惩罚的凶手,我倒应该掉头不看,只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吗?是的,我们过去不是这样的,是你们教会了我们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地看流血。我要走了,我要去看杀害克雷基-佩特拉的凶手接受惩罚!”

    我一直把这个年轻、美丽的印第安女孩儿看作一个温柔、恬静的生命。可现在,她站在我面前,眼里闪着锐利的光,脸颊通红,完全是一个毫不容情的复仇女神的模样。我觉得,她简直比先前更美了。我该指责她吗?她错了吗?

    “那么去吧!”我说,“但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最好还是呆在这儿!”她请求道,又完全换了一种声调。“‘好太阳’和温内图不愿意看到你去。”

    “他们会生我的气吗?”

    “不会。他们不愿意你去,但并没有禁止你去。你是我们的兄弟。”

    “那么我也去,他们会原谅我的。”

    我和她一起走到平台上的时候,见塞姆-霍肯斯站在那儿。他正抽着他那根短短的旧烟斗,因为他也得到了烟草。

    “大不一样了,先生,”他微微笑道,“咱们一直是俘虏,现在却当起大爷来了,这可真是不同啊。您在这种新情况下觉得怎么样?”

    “谢谢,很好!”我笑道。

    “我也是,好极了。酋长亲自照料咱们,真好,如果我没搞错的话!”

    “‘好太阳’在哪儿?”

    “走了,又去河边了。”

    “您知道现在那边在干什么吗?”

    “我猜得出来。”

    “那您说说看。”

    “向奇奥瓦人深情告别。”

    “还不够。”

    “那还有什么?”

    “拉特勒要受刑。”

    “拉特勒受刑?可我们却被带到这儿来了?那我也要去看!来吧,先生!咱们赶快下去!”

    “慢!您看得了那种场面吗?您不会被吓跑吗?”

    “吓跑?您可真是个‘青角’,亲爱的先生!您在西部再多呆一段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就不会想到害怕了。那家伙该死,并且要用印第安人的方式处决他,就这样。”

    “但这是残酷的。”

    “呸!这么一个可恶的家伙,您别说什么残酷!他无论如何也得死!难道您不赞成吗?”

    “当然赞成!但阿帕奇人应该一下子结果他,他是个人。”

    “一个毫无理由地打死别人的人不是人,他那时醉得像头畜生。”

    “正因为如此,应该减轻惩罚;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您别惹人笑话了!是啊,在老家那边,那些法官大人们坐在法庭上,给那些因醉酒而犯罪的人减刑,就因为他们喝了酒。他们应该加重刑罚,先生,加重!谁疯狂地喝酒,像野兽一样袭击周围的人,就该被加倍地惩罚。您不要对这个拉特勒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您想想他是怎么对待您的!”

    “我想到了,但我是个基督徒,我还是要试一下,让他能够速死。”

    “您就算了吧,先生!首先他不配,其次您会白费力气的。克雷基-佩特拉是这个部落的老师,是他们灵魂上的父亲。他的死对阿帕奇人来说,是一个没法儿弥补的损失,而他被杀又没有任何理由。因此根本不可能让红种人作出从宽的判决。”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对准拉特勒的心脏开一枪。”

    “结束他的痛苦吗?您可千万别这么干!要不整个部落都会以您为敌的。他们完全有权利决定该怎么处罚拉特勒,如果您剥夺了他们这个权利,咱们和他们刚刚结成的友谊就完了。这么说您也要去吗?”

    “是的。”

    “好,但您别干蠢事!我去叫迪克和威尔。”

    他进了他住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同他的两个朋友一起走了出来。我们下了石堡,“丽日”已经先走一步了。我们拐进佩科河谷的时候,没有看见奇奥瓦人,他们已经和受伤的首长一起离开了。“好太阳”很聪明,想得十分周全,在他们走后悄悄派出了侦察人员,因为他们有可能会偷偷回来报复的。

    我前面说过,我们的牛车也在那片空地上。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阿帕奇人已经围着牛车站成了一个大圈儿。我看到圈子中央站着“好太阳”、温内图和几个战士。“丽日”也和他们在一起,正和温内图说话。她虽然是酋长的女儿,但也不能插手男人的事情;如果她没和女人们在一起,那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她的哥哥说。一见我们来了,她便告诉了哥哥,自己则回到女人们那里去了。看来她刚才是在跟他谈论我们。温内图分开众人,向我们走来,严肃地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留在石堡里?不喜欢你们的住处吗?”

    “我们喜欢,”我回答,“我们对红种人兄弟对我们的关照表示感谢。我们来这儿,是因为我们听说要处死拉特勒,是这样吗?”

    “是的。”

    “可我没看见他!”

    “他在车里,和被他杀害的人的尸体在一起。”

    “他该怎么死呢?”

    “受刑而死。”

    “一定要这样判决吗?”

    “是的。”

    “可我还是要请求你减轻一点对他的惩罚。我的信仰要求我替拉特勒求情。”

    “你的信仰?那不也是他的信仰吗?”

    “是的。”

    “那么他是按照信仰的要求行事的吗?”

    “可惜不是。”

    “那我的白人兄弟就不必替他履行戒条了。你和他的信仰禁止杀戮,可拉特勒还是杀了人,因此这种信仰的规条不能用在他身上。”

    “我不能看这个人干了些什么,我只能履行我的义务,不管别人的思想行为。我请你让这个人速死!”

    “已经决定了的事一定要执行!”

    “非这样不可吗?”

    “是的。”

    “这么说我的愿望没办法实现了?”

    温内图十分严肃地看着地面。

    “不,有一个办法,”他终于说,“但温内图请求他的白人兄弟最好不要尝试它,这会损害他在我们战士心目中的形象。”

    “怎么个损害法儿?”

    “他们不会再尊敬老铁手。”

    “这么说这个方法很不光彩,遭人耻笑喽?”

    “在红种人看来,是这样的。”

    “说给我听!”

    “你得要求我们偿还欠你的情。”

    “啊!没有一个正直的人会这么做的!”

    “对。多亏了你我们才得救,如果你提出我们不能忘了这一点,那就等于你逼着‘好太阳’和温内图满足你的愿望。”

    “怎么满足呢?”

    “那得重新召开一次议事会,我们两个会为你说话,让我们的战士承认你有权要求我们偿还欠你的情;可这样一来你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为那个拉特勒做这么大的牺牲值得吗?”

    “绝对不值得!”

    “我的兄弟听着,温内图要和他说几句心里话。他知道‘老铁手’在想些什么,‘老铁手’有怎样的一颗心,可是我们的战士不能理解这样的感受;一个人如果要求别人还欠他的情,就会遭到他们的耻笑。‘老铁手’本可以成为阿帕奇人中最伟大最著名的战士,难道就因为我们的战士唾弃他,而不得不在今天就离开我们吗?”

    我很难做出回答,我的心告诉我要坚持我的请求,可我的理智,更确切地说我的骄傲,却反对这样做。温内图感受到了我心中的矛盾,说道:

    “温内图要和他的父亲‘好太阳’谈谈,请你在这里等一等!”

    他走了。

    “别干蠢事,先生!”塞姆求我,“您不知道您冒的是什么样的险。”

    “这没什么。”

    “哦,才不是呢!红种人瞧不起公然要求别人感谢的人,这是真的;他们虽然会做你要他做的事,但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那样的话,我们真是得今天就走,说不定就会撞上奇奥瓦人。这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细细给您讲了吧。”

    “好太阳”和温内图严肃地谈了一会儿之后又走过来,首长说道:

    “要不是克雷基-佩特拉给我们讲过很多关于你们的信仰的事,‘好太阳’会认为跟你说话是一桩奇耻大辱。但他现在理解你的愿望。不过正像我的儿子温内图说的:我们的战士理解不了这个,他们会蔑视你的。”

    “我倒无所谓,但这对克雷基-佩特拉很重要。”

    “为什么对他重要?”

    “他的信仰也正是促使我提出这个请求的信仰,他也是怀着这种信仰死去的。他的宗教要求他原谅敌人,相信我:如果他还活着,也不会容许让拉特勒那样死的。”

    “你这样想吗?”

    “当然。”

    他缓缓地摇着头。

    “这些基督徒都是什么样的人呐!他们要么很坏,坏得让人无法理喻;要么很好,好得也让人想不通!”

    说完,他又和他儿子对视了片刻;他们心意相通,可以用目光交流。随后“好太阳”又转向我,问道:

    “这个凶手也是你的敌人吗?”

    “是的。”

    “你原谅他了?”

    “是的。”

    “那么听着‘好太阳’要对你说的话!我们想知道他心里是否还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好的东西,因此我要试试能不能既满足你的愿望又不会伤害你。你在这儿坐下来等着,我一向你招手,你就到凶手那儿去,要他请求你的宽恕。如果他这样做了,就让他速死好了。”

    “我可以告诉他这个吗?”

    “可以。”

    “好太阳”又和温内图回到人们围成的圈子那里去了,我们则在原地坐下来。

    “这我可真没想到,”塞姆说。“酋长居然真的准备满足您的愿望。您一定很得他的好感。”

    “可能吧。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克雷基-佩特拉的影响,即使在他死后这种影响也还是在起作用。这些红种人心中接受的基督教思想比他们想象的要多。我很想知道下面会出什么事。”

    “您就会看见的。注意!”

    这时牛车上的车篷被揭掉了,我们看到,人们把一个长长的、盒子一样的东西抬下来,那上面绑着一个人。

    “这是棺材,”塞姆说,“是用中间烧空的树干钉成的,然后用浸湿的兽皮里紧;皮子干后收缩,棺材就变得严丝合缝了。”

    离那条例谷与河谷交汇处不远,耸立着一堵岩壁,它的脚下用大石头垒起了一个四方形,前端开口儿。旁边还有很多石头,像是特意运过去的。棺材连同上面的人被抬到了用石头垒起的四方形那儿,那人正是拉特勒。

    “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石头运到那儿去吗?”塞姆问。

    “他们要用石头造坟。”

    “对!一座双人墓。”

    “也要把拉特勒埋在里面?”

    “是的。凶手要跟他的牺牲品埋在一起,只要有可能,就应该这样。”

    “可怕!活着被绑在自己杀的人的棺材上,而且知道这就是自己最后的安息之处!”

    “我怎么觉着您真的在怜悯那个人啊?您替他求情,这我还能理解,可同情他,不,这我真是理解不了。”

    这时棺材被立了起来,拉特勒能双脚着地了。人们用结实的皮带把棺材连人一道紧紧地绑在石墙上。男人、女人和孩子们都走上前去,围成一个半圆。四周充满着期待的沉寂。“好太阳”和温内图站在棺材旁,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这时酋长说话了。

    “阿帕奇人的战士集中在这里举行审判,因为阿帕奇人遭受了重大的损失,有罪之人要为此偿命。”

    “好太阳”继续说下去,用印第安人那种形象的方式讲到克雷基-佩特拉,讲到他的思想,以及他是如何被杀害的。他的控诉我只能听懂一点点,但塞姆把所有的话都翻译给我听了。首长也讲述了拉特勒被俘的经过,最后宣布,现在凶手将受刑,并在被处死后为死者陪葬。随后他向我这边望过来,向我招手。

    我们站起来走过去。刚才离得远,我看不清犯人,现在他就在我面前,我感到,虽然他是那么邪恶,不敬神,可我还是深深地怜悯他。

    立在那里的棺材有两人多宽,两米多长,看起来像是从一棵粗大的树干上砍下来的木头裹着兽皮做成的。拉特勒被绑得后背贴在棺材上,双臂向后,双脚分开。看得出,他不曾忍受饥渴。一团布堵住了他的嘴,所以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说过话。他的头也被固定住,无法转动。我来后,“好太阳”便把堵着他的嘴的布去掉,对我说:

    “我的白人兄弟想跟这个凶手说话,现在可以说了。”

    拉特勒看到我是自由的,他肯定会想到,我是跟印第安人交上朋友了,我想,他会求我替他跟他们说句好话的。但他没有;堵嘴布刚从嘴里拿掉,他就恶狠狠地向我吼道:

    “您想要我怎样?滚开!我跟您没什么可说的!”

    “您听见了,您被判了死刑,拉特勒先生,”我平静地回答道,“这是不可更改的,您必须得死,但我想……”

    “滚开,狗,滚!”他打断了我,想要向我吐口水,却够不到我,因为他的脑袋动不了。

    “您必须得死,”我毫不气馁,接着说。“但重要的是以哪种方式死。这就是说,他们想要折磨您,也许今天,也许明天还得一整天;这太可怕了,我不能容许。在我的请求之下,‘好太阳’已经答应让您速死,但您得满足他提出的条件。”

    我停住了,我想他会问我那是什么条件。可他没问,而是恶毒地诅咒了我一句,我简直没法儿在这里重复他的话。

    “这个条件就是,您得请求我的原谅。”我继续向他解释。

    “原谅?请求您的原谅?”他叫道。“那我宁可咬断自己的舌头,忍受那帮红鬼想出来的折腾我的法子!”

    “您听好了,拉特勒先生,不是我提出这个条件的,”我坚持道。“因为我用不着您求我!是‘好太阳’要这样的。想一想您的处境吧!等着您的是一种恐怖的死法,而您只要说出一句‘原谅我’就能躲过这个结果。”

    “不,决不!从这儿滚开!我不想看您这张倒霉的脸。您见鬼去吧,滚得越远越好!我不需要您。”

    “如果我顺着您的心意走掉,那就太晚了。您还是理智些,还是说了那句话吧!”

    “不,不,不!”他咆哮着。

    “我请求您!”

    “滚!我说滚!见鬼,干嘛绑着我!我的手要是能动,我会给您指路的!”

    “那好吧,随您的便吧,”我最后说道,“但我得告诉您,我一走,您可就叫不回来了!”

    “我叫您回来?您?您别自以为是了!快滚吧,我说,快滚!”

    “我会走的,但走之前我还要说一句:您还有什么愿望吗?我会帮您满足的。您要问候什么人吗?您有亲戚需要我带个信儿给他们吗?”

    “到地狱去吧,在那儿说您是个该死的恶棍!您跟那些红种人混在一起,让我落到了他们手里,您只配……”

    “您疯了,”我打断了他,“这么说您死前没什么愿望了?”

    “只有一个:但愿您比我更不得好死!”

    “好吧,那咱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现在只能以基督徒的身份向您建议:不要死不悔改吧,想一想您犯下的罪以及您到了那边要遭的报应吧!”

    我格外强调这句话,因为我想,他大概还不相信自己不可扭转的命运。他的回答恕我不能把它说出来。他的话使我不寒而栗。“好太阳”拉住我的手,把我带走了。

    “我的白人兄弟看到了,这个凶手不配你替他求情。他是个基督徒,你们把我们叫做异教徒,可一个印第安战士会说出这种话吗?”

    我没有回答他,我又能说什么呢?拉特勒的态度出乎我的意料。过去我们说到印第安人的刑柱时,他是那么恐惧,而且确确实实在发抖,可今天却似乎无论对他用什么刑都奈何他不得。

    “这不是什么勇气,”塞姆说。“而只不过是怒气罢了。他认为,他落入印第安人手里是您的错。从我们被抓住的那一天起,他就再没见过您,而今天他看到我们自由了。红种人对我们很友好,可他却得死。这已经让他有足够的理由认为我们搞了阴谋诡计。但只要一开始用刑,他就不会这么叫了!注意,我把话搁在这儿了,如果我没搞错的话!”

    阿帕奇人没让我们等很久,那可悲的场面就开始了。我本来想走开,但这种场面我还从没见过,于是决定还是留下来,等实在受不了了再走。

    观众们都坐下来。好几个年轻战士走上前去,站在离拉特勒大约十五步远的地方。他们向他投掷刀子,但却不让刀子刺中他的身体,刀刃全都插到了棺材上。头一刀贴在脚左侧,第二刀贴在脚右侧,与脚之间几乎没有缝隙。接下来的两刀靠上一些,就这样进行下去,直到拉特勒的两条腿被四列刀子镶了一道边。

    到此为止他还勉强支持着,但锋利的刀子越投越高了,因为他们要给他的身体整个镶上一道边。这下他怕起来了,一有刀子投过去,他就发出一声恐惧的惊叫。刀子投得越高,这叫声也就越高,越尖利。

    上身四周被匕首插满之后,轮到脑袋了。第一刀贴着他的脖子右侧刺进了棺材,第二刀则在左侧。就这样这边一刀,那边一刀,从脸向上到了脑壳,直到再也没有一块空地儿。于是刀子又都被拔出来,原来这还不过是场序幕,由青年人进行,为的是显示,他们已经学会了镇静地对准目标,并能十拿九稳地击中它。随后他们又回到原地坐下了。

    接下来“好太阳”命令成年战士从三十步开外投刀子。第一个战士准备好了以后,酋长走到拉特勒身边,指着他的右上臂。

    “这儿!”

    刀子飞过去,准准地击中了规定的地方,穿透肌肉,扎进了棺材板。这回可来真的了。拉特勒疼得发出一声嚎叫,仿佛那已经要了他的命似的。第二刀穿透了左胳膊的同一块肌肉,嚎叫声顿时提高了一倍。第三刀和第四刀是冲着大腿去的,并且也都击中了首长事先指明的地方。看不见血,因为拉特勒的衣服并没被扒下来,而且印第安战士们现在击中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地方,也就是说并不会使这场戏缩短。

    也许那罪人开始以为人们不是真的要杀了他,可这时他明白自己想错了。他的小臂和小腿也中了刀;如果说他刚才还是一声一声地嚎,现在则是在一刻不停地嚎叫了。

    观众中发出各种声音,他们在用各种方式表达着他们的蔑视。一个印第安人在刑柱上的表现是完全不同的。这场以死亡告终的刑罚一开始,他便唱起歌,颂扬自己的所作所为,嘲笑虐待他的人。人们越是令他痛苦,他对他们的辱骂就越恶毒。但他绝不会发出一声哀泣,喊一声疼。等他死了,他的敌人会称颂他,并满怀敬意地以印第安人特有的方式安葬他,因为他们为这么一次光荣的死作了贡献,这对他们来说也是荣耀。

    但如果是个胆小鬼,刚伤到一点儿就开始哭喊嚎叫,或甚至祈求宽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折磨他就是不光彩的,简直是个耻辱。因此最后再没有一个战士还愿意搭理他,把他草草打死就算完事儿。

    拉特勒就是这么个胆小鬼,到目前为止,他的伤其实还很轻,还没有什么危险。虽然他疼得够呛,可还谈不上是折磨。但他还是在那儿呼天抢地,并且不停地吼着我的名字,让我过去。于是“好太阳”叫他们暂停一下,然后对我说:

    “我年轻的白人兄弟过去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喊。到现在为止那些刀子还不至于让他疼得这么大声地诉苦。”

    “过来,先生,过来!”拉特勒喊着,“我有话跟您说!”

    我走过去,问道:

    “您想让我干什么?”

    “把刀子给我从胳膊和腿上拔下来!”

    “我不能这样!”

    “我肯定要死了!这么多伤,谁受得了?”

    “奇怪!难道您真的以为您还能活着?”

    “可您也活着!”

    “我没杀人。”

    “我没办法,您知道,我当时醉了。”

    “可事情还是做下了。我总是告诫您不要喝那么多酒,可您不听,现在只能承担后果了。”

    “去它的后果!替我说句话!”

    “我已经这样做了。请求原谅吧,这样他们就会让您速死,而不会再折磨您了。”

    “速死?可我不想死!我要活,活!”

    “这不可能。”

    “不可能?这么说没办法了?”

    “没有。”

    “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他撕心裂肺地吼起来,开始哀衷地哭泣呻吟,我没法在他身边呆下去,就走开了。

    “别走,先生,别走!”他在我身后喊着,“要不他们又该开始折腾我了!”

    这时酋长向他怒道:

    “别嚎了,狗!没有一个战士乐意用他的武器碰你这条臭狗。”

    他转身面向他的战士,继续说:

    “阿帕奇勇敢的子弟们,还有谁愿意搭理这个胆小鬼吗?”

    没有人回答。

    “这么说没人愿意了?”

    回答他的仍然是沉默。

    “呸!这个杀人凶手不配让战士们杀死,也不配跟克雷基-佩特拉埋在一起。这么一只癞蛤蟆怎么能跟一只天鹅一起出现在‘永恒的猎场’呢?松绑!”

    他向两个半大的男孩儿招了招手,他们跳过去,把拉特勒身上的刀子拔下来,再把他从棺材上解了下来。

    “把他的手绑在背后!”首长继续命令道。

    两个还不到十岁的男孩儿按照命令去做了,而拉特勒丝毫也不敢有所反抗,这是何等的耻辱啊!我几乎为自己是个白人而感到羞耻了。

    “拖着他的脚,把他推到河里去!”下一道命令又来了,“如果他能游到对岸,就放了他。”

    拉特勒一声欢呼,接着就被两个男孩儿弄到了佩科河边。突然他在那儿站住了,于是他们抓住他,把他推了下去。他先是沉了下去,但很快就又浮上来,接着他就开始拼命地仰卧在水面上向对岸游去。虽然他的双手绑着,但这样游法并不困难,因为他的腿是自由的,靠它们便可以浮在水面上。

    难道就让他这么轻而易举地游过河去吗?我暗地里可不希望这样,他本来就该死,你如果让他活着,逃脱惩罚,那么他以后再犯下罪行的时候,你也同样负有罪责,这还不算他日后可能会对我们实施的报复。

    两个男孩儿仍然站在河岸上看着他,这时“好太阳”又下命令了:

    “拿枪去,向他的脑袋开枪!”

    他们跑到战士们放枪的地方,每人拿了一支。这些小家伙很会使这种武器,他们在岸上跪下,瞄准了拉特勒的头。

    “别开枪,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开枪!”他吓得拼命喊道。

    两个孩子交谈了几句。他们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练兵的机会,先让那罪犯越游越远,酋长却也没说什么。这使我看出,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否能射中目标。突然间,清亮的童音响起来,两人一道发令,接着便开了枪。拉特勒被射中了,转眼间就消失在水中。

    没有通常印第安人处死敌人后的欢呼声——为这么一个懦夫不值得喊。他们是那么藐视他,连他的尸体都不管,看都不看一眼,就让它那么顺流而下漂走了。

    “好太阳”走近我,问道:

    “我年轻的白人兄弟现在对我满意了吗?”

    “是的,我感谢你。”

    “你用不着谢我。即使‘好太阳’不了解你的愿望,他也会这样做的。这条狗连受刑都不配。今天你看到勇敢的印第安人战士和白人胆小鬼之间的区别了。白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可一旦要他们显示勇气,他们就像该挨打的狗一样吓得号叫起来了。”

    “阿帕奇人的酋长别忘了,到处都有勇敢和怯懦的人,好人和坏人。”

    “你说得对,‘好太阳’不想伤害你,但是,任何一个民族也不应该认为它比其它民族强,只因为肤色不同。”

    为了把他从这个棘手的话题上引开,我问:

    “现在阿帕奇人的战士该干什么了?埋葬克雷基-佩特拉吗?”

    “是的。”

    “我和我的伙伴可以在场吗?”

    “可以。即使你不问,我们也会请你来的。当时,我们去牵马,你和克雷基-佩特拉谈过话。你们谈了些什么?”

    “那是一次很严肃的谈话,不管对他还是对我。你们走了以后,我们就坐到了一处。很快我们就发现,原来我们是同乡,于是便用我们的母语交谈。他经历了很多苦难,都讲给我听了。他告诉我他是多么喜欢你们,还说为温内图而死是他的愿望。大神几分钟之后就满足了他这个愿望。”

    “他为什么愿意为我而死?”这时已走过来的温内图问。

    “因为他爱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以后会告诉你。他的死应该是一种赎罪。”

    “他临死的时候,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和你说话。”

    “那是我们的母语。”

    “他也说到我了吗?”

    “是的。他要我永远对你忠诚。”

    “对我——忠诚?可你那时还根本不了解我!”

    “我了解你,因为我见到了你,他也给我讲了你的事。”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向他保证我会满足他的愿望。”

    “那是他一生最后的请求。你成了他的继承人。你向他发誓要对我忠诚,你保护了我,宽恕了我,而我却以你为敌。我的刀子不管刺谁都是致命的,而你坚强的身体却战胜了它。我欠你的太多了,做我的朋友吧!”

    “我早就是你的朋友了。”

    “我的兄弟!”

    “我从心底里愿意。”

    “那就让我们在把我的灵魂交给你的灵魂的人的坟墓前结盟吧!一个高尚的白人离开了我们,但他离开的时候又引来了一个同样高尚的白人。让我的血成为你的血,你的血成为我的!我将饮下你的血,你将饮下我的血。我的父亲‘好太阳’,阿帕奇人最伟大的首长,请允许我这样做!”

    酋长向我们伸出双手。

    “‘好太阳’允许,”他真诚地说,“你们将不仅是兄弟,而且也将是两个身体里的一个人、一个战士。就这么定了!”

    我们走到即将建起坟墓的地方,我询问了一下它的修建形式和高度,又要了几柄斧子。随后我就同三人帮塞姆、迪克、威尔一起逆流而上,到林子里去寻找合适的木头,借助斧头做成了一个十字架。我们带着它回到营地时,哀悼活动已经开始了。红种人围着修得很快、几乎快要完工了的坟墓坐下,唱起了他们那种既单调又特别,而且极其感人的葬歌。低沉的调子不时被尖锐的怨诉声盖过,就像是刺目的闪电从厚重的云层间射出来。

    十几个印第安人在酋长和他儿子的带领下忙着修坟,一个穿着奇特、身上挂着各种莫名其妙的物件的形体正在那儿跳舞,舞步奇异而缓慢。

    “那是谁?”我问,“是巫师吗?”

    “是的。”塞姆点点头。

    “按印第安人的习惯埋葬一个基督徒!您怎么看,亲爱的塞姆?”我又问。

    “您就忍着点儿吧,先生!可别说什么反对的话!要不您会严重地伤害阿帕奇人的。”

    “可这场假面舞会我看不惯。”

    “他们是好意。这些可爱的人们信仰大神,他们死去的朋友、老师就是去他那儿了。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悼念他,向他告别。巫师在那儿跳的都是很有寓意的。您就随他们去吧!他们不会不让我们用十字架装饰坟头儿的。”

    我们把十字架放到棺材旁边的时候,温内图问:

    “你们要把这个基督教的标志也立在坟上吗?”

    “是的。”

    “这很好。温内图本来还要请他的兄弟‘老铁手’做一个十字架呢,因为克雷基-佩特拉的房间里就有一个,他在它前面祷告。所以这个标志也应该守在他的坟上。该把它放在哪儿呢?”

    “应该把它竖在墓碑之上。”

    “就像那些白人在里面向大神祈祷的大房子吗?温内图会让他们按你说的做的。你们坐下来吧,看我们是怎么做的。”

    这时“丽日”来了。她从石堡里取来了两个陶碗,把它们拿到河边,盛满水,然后她走过来,把碗放在棺材上。干什么用,这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现在,葬礼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好太阳”给了个信号,哀歌声停止了,巫师也坐到地上。“好太阳”走到棺材旁,开始很慢地、庄严地讲话。塞姆轻声为我翻译。

    “太阳早晨从东方升起,晚上从西方落下;一年在春天醒来,又在冬天入睡。人也是这样,对不对?”

    “对!”四周响起低沉的回声。

    “人像太阳一样升起,又落入坟墓,像春天一样醒来,又像冬天一样躺下安息。但是,太阳落下去了,第二天早上还会升起,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到来,是这样吗?”

    “是!”

    “克雷基-佩特拉是这样教我们的:人被送进坟墓,但在死后他还会像新的一天、新的一年一样复活,在大神的国度里继续生活。克雷基-佩特拉是这样告诉我们的,现在他就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理了,因为他像一天、一年一样消失了,他的灵魂去了他一直向往的死者的居所,是这样吗?”

    “是!”

    “他的信仰不是我们的,我们的信仰也不是他的。我们热爱我们的朋友,痛恨我们的敌人,克雷基-佩特拉却教导我们,人也应该爱他的敌人,因为他们也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我们只要听从他和他的话,就总能从中得到好处,感到快乐。也许他的信仰就是我们的信仰,只是我们不能像他期望的那样很好地理解它。我们说,我们的灵魂将前往永恒的猎场,而他说他的灵魂将进入天国。可我经常想,我们的猎场就是死者的居所,是不是这样?”

    “是!”

    “以上是他的教导。下面我要讲讲他的死。他的死突如其来,就像猛兽扑上它的猎物一样出乎意料。他是那么健康、硬朗,当时他和我们站在一起,正要上马,同我们一起回家。就在这时,凶手的子弹射中了他。我的兄弟姐妹们,表达你们的哀恸吧!”

    低沉悲痛的怨诉声响起来,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凄厉,最后变成了浸人骨髓的哭号。随后首长继续说道:

    “我们已经为他的死复了仇,但凶手的灵魂逃离了死者,它不能在坟墓里服侍他,因为它很怯懦,无法追随他。那条拥有这颗灵魂的令人厌恶的狗被小孩子开枪打死了,他的尸体顺着河水漂走了,是不是这样?”

    “是!”

    “克雷基-佩特拉离我们而去了,但他的身体留在我们这里。我们要为他建起一座纪念碑,让我们和我们的后代纪念我们的好父亲、我们敬爱的老师。他不是在这块土地上出生的,而他来自大洋那边一个遥远的国家。他经常给我们讲起他东方的故乡,说那里生长着橡树。因此我们采来了橡树籽,种在他的坟墓四周。这样,当它们生根发芽时,他的灵魂将从坟墓里升起。当这些橡树枝叶繁茂的时候,他的话语也将撒播在我们心中,我们的灵魂便获得了荫蔽。他总是想着我们,为我们操心,即使离开我们,他也没有忘记给我们派来一个白人,接替他做我们的朋友和兄弟。你们看到了,这是‘老铁手’,一个白人,他和克雷基-佩特拉来自同一个地方,他知道克雷基-佩特拉知道的一切,而且他是个战士,克雷基-佩特拉不是。他用刀子刺死了灰熊,能用拳头把任何一个敌人打倒在地。‘好太阳’和温内图好几次落入他手中,但他没有杀死我们,而是放过了我们,这是因为他爱我们,是红种人的朋友,是不是这样?”

    “是!”

    “克雷基-佩特拉最后的意愿就是,让‘老铁手’做他的后继者,和阿帕奇的战士们在一起;‘老铁手’答应了要实现他的愿望。因此,让阿帕奇部落接受‘老铁手’,把他当作首长一样来对待吧,让他就像在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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