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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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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兰德尔与奥古斯图·蒙蒂教授不是在罗马,而是在这个又热又潮湿的星期一上午到达米兰相会的。

    三天以前,也就是星期五的凌晨,在阿姆斯特丹的套房里,兰德尔被内奥米穿衣服和离开的声音弄醒了。想到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兰德尔也没敢在床上多呆,便简单地吃了早餐。他来到达丽娜的房门前,试着推了一下,发现门仍然紧紧地从里面反锁着。他提着手提箱,到楼下来到阿姆斯特尔饭店的接待厅,给达丽娜预订了一张从阿姆斯特丹到堪萨斯城的飞机票。兰德尔给达丽娜写了一张告别字条,连同一些用作杂费的现金装在一个信封里,封上口后,交给看门人。并吩咐他等拿到机票后,和机票一起送到达丽娜的房间里。

    做完这些之后,尽管他知道由于时差的关系,他将不得不把萨德·克劳福特律师从梦中叫醒,兰德尔还是挂了一个越洋电话给他。他们在电话中谈了很久。兰德尔向他重复了和巴巴拉的谈话,听到兰德尔不再坚持反对和妻子离婚的消息,克劳福德感到舒了一口气。他们共同讨论了如何合理地安排离婚的事宜。私事谈完之后,又谈了一些公司的事。克劳福德告诉他与布勒一切已谈妥,马上就要签署最后的合同了。至于“万象爆光社”的事,一直没与吉姆·麦克洛克林联系上,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早上10点,兰德尔带着他那珍贵的公文包,准时到达了克拉斯纳波斯基饭店的办公室。今天清晨没有在阿姆斯特丹街头漫步,兰德尔让西奥开着车,一直把他送到饭店门口。昨晚遭到袭击的场景仍然在兰德尔的脑海里。他叫来了秘书,洛丽·库克,让她根据他的叙述,把这件事作个简短的记录。刚一听到这件事,洛丽·库克的眼睛就瞪得大大的。她一边记着,一边仍未消除心中的疑问。兰德尔让洛丽把这份记录交给赫尔德林队长,同时再复印五份,给每位出版商送去一份。

    此事办妥后,兰德尔决定实现自己的诺言,把《国际新约》的校样还给戴克哈德博士。兰德尔刚要走时,接到了内奥米打来的电话。她要马上和他谈有关与蒙蒂教授、奥伯特教授、赫尔·亨宁会面的事情,她说她马上就过来。

    兰德尔又把洛丽叫了进来,把圣经校样递给她。“把这本书放到一个马尼拉信封里,不要给任何一个人看。把它亲手交到戴克哈德博士手里。不能把它交给秘书。小心一点,可别让人把你绑架了。”

    洛丽一瘸一瘸地走出办公室,没过几分钟,内奥米带着她的消息走了进来。

    安排兰德尔和巴黎的奥伯特和美因茨的亨宁见面没有任何困难。

    “那真是一些怪人。”内奥米当时说,“蒙蒂教授的女儿接了我的电话。我猜她兼职做了父亲的秘书。她承认她父亲已经回到了意大利。但她坚持说她父亲很忙,没有时间会见任何来自‘第二次复活’宣传活动中的人。她尽力想推托,但我决不能给她机会。我向她解释说,我们的宣传指导十分迫切需要了解蒙蒂教授更多的情况。我告诉她你的名字。史蒂夫,你为什么坚持认为在所有要宣传的人中,最重要的一位就是蒙蒂教授呢?我甚至告诉她再过几个星期,新《圣经》就要出版了。因此现在是刻不容缓。当她仍然对会见的日期含糊不定时,我就吓了吓她。我说你下周一将马上去罗马,然后在蒙蒂教授的房间外搭个帐篷,一直等你见到他为止。这样以来,事情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她最后终于投降了,并保证让她父亲见到你,但不是在罗马。蒙蒂教授为了一点私事,正开车从罗马驶往米兰。他能在星期一早晨,在米兰找时间和你见面,我告诉她你到时仍住在普林赛普饭店,我们最后约定中午11点蒙蒂教授去你的房间找你。”

    就这样,星期一早晨11点差5分,史蒂夫·兰德尔就在米兰这个优雅美丽的普林赛普饭店757号房间的客厅里等着蒙蒂教授的到来。

    兰德尔从行李箱中取出他的袖珍式录音机,检查了一下,看它是否能正常运转后,把它放在电视机上,然后来到窗前。他按了一下电钮,窗帘就自动向上卷了起来,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的面前。窗外那片草地,显得十分宁静,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兰德尔心下盘算着该向蒙蒂教授问些什么问题。他暗自祈祷,希望这位考古学家是位不错的谈话对象,而且,他的英语不会让人感到难以听懂。

    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把兰德尔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蒙蒂教授来得很准时,这是一个好兆头。

    兰德尔快速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他要热烈地欢迎这位考古学家的到来————然而,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降了下来。

    门外站着一位年轻的女郎。

    “你是来自《国际新约》宣传计划中心的史蒂夫·兰德尔吗?”她柔软而低沉的声音中有一丝微弱的英国口音。

    “不错,我就是。”兰德尔回答道,他的心中充满了迷惑。

    “我是蒙蒂教授的女儿。我叫安杰拉·蒙蒂,刚从罗马来。”

    “但我以为我会见到————”

    “我知道,你原希望见到我父亲。现在你又惊讶,又失望。”她笑了笑,“不要那么失望嘛。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还有,如果你愿意,为了我父亲,我会帮助你的。”她看了看兰德尔。“我能进来吗?”

    “哦,真对不起,请原谅。”兰德尔说道,他的心一阵乱跳。“当然了,快请进。我想我有点失态了。”

    “可以理解。”她边说边走进了起居室,“我父亲要向你道歉,因为他不能亲自来见你。有些事情他无法控制,你慢慢会了解的。”

    兰德尔关上门,随她来到了房间中央。

    她优雅地在房里转了一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她盯着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还好,他们在房间里装了空调。这会使你感到凉快些。严格一点讲,它让人清醒,舒服,外面都达到了29度————当然了,是摄氏度。对你来说,倒像是80年代————虽够不上把一个人融化,但潮湿让人感到实在是难以呼吸。”

    兰德尔的惊讶、失望以及对蒙蒂教授没有遵守诺言的恼怒,在他仔细观察这位女郎后,迅速地改变了。

    安杰拉·蒙蒂,惊为仙人,美丽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安杰拉·蒙蒂,兰德尔猜想大概有5英尺6英寸高。她戴着一顶宽边的意大利草帽,一副淡紫色的太阳镜,上身穿了一件黄色丝质短衫,透明得看到里面的胸罩,她那丰满惹人的乳防似乎马上就要从小小的胸罩里跳了出来。一根宽腰带束住了柔软而纤细的腰肢,铁锈红的裙子增加了她那肉感的臀部的美好曲线。

    安杰拉放下那棕色的手提袋,又摘掉了草帽和太阳镜,这当口,兰德尔的眼睛一直无法从她身上挪开。她那乌溜溜的短发蓬松地披散着,大大的杏眼是碧绿色的,高高的鼻子和精致的鼻孔活泼地配在一起,鲜红的嘴唇十分润泽。在一边的颧骨上,有颗美人痣。一个小巧的十字架舒适地依偎在她的乳防中间。

    安杰拉注意到了兰德尔的目光。“你是不是很生气,因为我父亲没有来?”她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老实讲,我正在……你是模特,还是演员?”

    “谢谢你,”她大方地说道,“我是老古板,不会做那些。”她又对他评价道,“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以为我会是什么?”

    “我只是听说你是个有名的宣传公务员,现在是新《圣经》的宣传计划的指导。我猜我们都把对方想得太模式化了。我一听到宣传这个词,就让我联想到了大喇叭————不,我是说低音喇叭————会发出很多噪音的那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你是那么有修养,有绅士风度,而且看上去那么————我该怎么说呢?————美国化,对了,褐色的头发和眼睛,强壮的身体————可又如此的通情达理。”

    她正在软化我,兰德尔想,要不就是她太纯真无邪了。没关系,他喜欢这样。

    “我们坐下来谈好吗?”兰德尔建议道,他和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相信我,我很高兴你能来,蒙蒂小姐————”

    “安杰拉。”她纠正他道。

    “好的,这样的话,你也应该叫我史蒂夫。”

    “史蒂夫。”她微笑着说道。

    “我的问题是个紧迫的,”兰德尔继续说道,“我很晚才加入这项计划。这是一部举世无双的巨著,它应该得到历史上最大、最好的广告促销活动。只有每个人都与我合作,这项工作才能顺利进行。在我眼里,在整个新《圣经》的故事中,担任了最富有戏剧性、最激动人心的角色就是蒙蒂教授,我觉得他应该得到应有的荣誉。我手下的职员曾经想约见他,但最后都没有成功。现在,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见到他,但我遇到了阻碍,你能解释一下这都是什么原因吗?”

    “好的,”她说道,“我将向你毫无保留地解释这一切。事情都是由于罗马考古界的嫉妒和一些政治上的原因。当我父亲决定去进行挖掘工作时,他必须先请求得到奥斯蒂亚·安蒂卡这一地区的考古管理者的允许。七年以前的那位主管费尔南多·图拉博士————现在已经升迁了。他总是不同意我父亲从事的《圣经》方面的考古挖掘,而且一向与我父亲作对。然而,挖掘申请又必须得到他同意后再转报上级批准。然后,如果上级发现申请有效,就再把它交给文物保管,由他签署正式的批准文件。但图拉博士从中作梗————我父亲当初申请他就一再予以批驳。”

    “你是说他在七年前拒绝了批准你父亲要求挖掘的申请?”

    “他对我父亲的理论嗤之以鼻,认为在意大利不可能找到马可和马太之前的任何有价值的原稿。图拉不仅是嘲笑了我父亲,而且把时间也给耽误了。他在官方圈子里对我父亲作了不利的宣传。但我父亲没有因为这些小事而停止他的计划。通过非官方的途径,他被迫转而向上一级当局里的一位朋友兼同事申请帮忙。这使图拉大为恼火,但他被迫同意了我父亲要求挖掘的申请。后来,当我父亲做了这个重大而了不起的发现,并且经证实是真实可靠的时候,图拉博士又嫉妒,又羡慕,又恼怒,他多方面打击我父亲,阻止我父亲得到应有的荣誉。而且,图拉博士还散布谣言,说是他让蒙蒂教授去奥斯蒂亚·安蒂卡,并鼓励他进行挖掘。就好像他————图拉博士————是天才,而蒙蒂教授,只是个懂得拿铁锹的粗人而已。通过这种卑鄙的手段,图拉博士得到了这项发明的荣誉,他已经提拔到华莱士工作了。在图拉博士的影响下,华莱士把父亲派到国外,到那些遥远的地方去指导挖掘工作。”

    “华莱士是不是有权把你父亲派到那些地方去?”

    “不全是有,”安杰拉说道,“但你也知道,在现实生活中,只有制定法律的人才能破坏法律,而且不受法律的惩罚,这就是特权。图拉博士向部里的熟人建议,最好是悄悄地、秘密地把他的同事蒙蒂教授派到国外去,这样他由于这项发现而获得的荣誉,就不会被人夺走了,而且他可以从此而高枕无忧了。嗯,事实上,如果考古学家本人不愿意的话,任何人都没有权力把他派到任何地方去。一个考古学家有权选择自己的挖掘地方。但是,因为我父亲在罗马大学里不是终生保职的教授,所以事情就很明显了。如果他不按照华莱士所说的去做,那么他就会失去教师的职位。除了来自我母亲的一份不多的遗产————我父亲一直坚持要把它留给克莱尔特————我姐姐————和我,我父亲只有不多的收入维持生活。为了保住职位和薪水,他只好按照华莱士要求的去做。”

    “难道奥斯蒂亚·安蒂卡的发现没有使蒙蒂教授赚来一大笔钱吗?”兰德尔怀疑地问道。

    “所有的发现都属于意大利政府。我父亲只拿到了出版商们为租供纸草纸和羊皮纸上的文稿而付给政府的钱中的1%。但这笔钱很快就用完了。为了这项挖掘工作,我父亲已经借了不少钱,自己都陷入了债务之中。他在还钱的同时,还要付高额的利息。剩下的钱他寄给了我们家在尼泊尔的一些急需用钱的亲戚。所以不管怎样,他必须服从上面命令。当你的职员打电话来,要约见我父亲的时候,他正在中东一个叫帕拉的地方作勘测————据说第一次犹太人起来反抗罗马人之后,古伊波特人就逃到了那里————他要作进一步的挖掘工作。每次我父亲完成任务后回到罗马,就有人用解除他职务来威胁他,不让他参与出版商宣传活动。”

    兰德尔仍然感到不十分满意。“那今天是怎么回事?蒙蒂教授已动身来米兰。他确定答应了要和我见面。”

    “他答应和你见面,是我做的工作。我说如果他受到了宣传,就会比华莱士里的人有名气,这样就不必再害怕他们了。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图拉博士就知道了我父亲要来米兰和你见面。他在佛罗伦萨拦截了我父亲,并命令他立即返回罗马,接受一项去埃及的新任务。我父亲不敢反抗,他回到了罗马,但明天就要到埃及了。但在我眼里,这是最后一丝希望。我下定决心,如果我父亲不来的话,那么我自己开车来见你。他知道的一切,我也都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他所能告诉你的东西。我决心让他得到他本应该得到的世界性的荣誉,这样会使他比罗马那些嫉妒他的政治家们更有声望。那样一来,他就不用担惊受怕而且保持沉默了。这些原因促使我来到了这儿,只要你愿意,我保证和你好好合作。”

    兰德尔站起身来,取来了录音机。“我很感谢你,安杰拉。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有几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我愿意回答你的一切问题,你可以把它录在磁带上。”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和我一起共进午餐怎么样?”

    安杰拉大笑了起来。兰德尔觉得她比刚才更漂亮了。她说道,“你太可爱了,史蒂夫。我当然愿意和你一起共进午餐,我饿了。”

    “我已经在楼下的餐厅预订了午餐。但现在的客人是你,而不是你的父亲,你可能比较喜欢轻松活泼点的地方。我不了解米兰,你有比较偏爱的饭馆吗?”

    她站了起来。“你以前没来过米兰?”

    “从来没有。我曾经在罗马呆过一星期,在威尼斯和佛罗伦萨小住过一两天,但从没到过米兰。”

    “那这样吧,我带你去银河街。”

    “去哪儿?”

    “全世界最出色的拱廊市场————地下街。特别不同寻常而且罗曼蒂克。快走吧,我会领你看的。”

    安杰拉很自然地拉起兰德尔的手。触摸到她的肌肤,感觉到她的亲近,兰德尔不由得心里一阵激动。

    “安杰拉,”他强迫自己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在那儿我能进行访问吗?这是我的任务。”

    “当然行啦,”她高兴地说道,“我们是在米兰,而不是在罗马。在这儿人们是先办事后享乐,我不会引诱你做坏事的。”她的手指在他的手中握紧了。“至少,现在不会。”她轻松地说道。

    到达楼下后,他们一起上了安杰拉的那辆红色的老式法拉利名贵跑车。车开出里帕布里卡广场来到宽广的大街上。

    兰德尔对安杰拉很有意,他想进一步了解她。安杰拉也很愿意介绍自己。在短暂的路途上,她很坦白地说了自己的简单情况,安杰拉的母亲————一半是意大利人,一半是英国人————去世的时候,她刚好15岁。安杰拉在帕迪亚大学毕业后,又在伦敦大学进修了两年。她的专业是希腊和罗马文化。她有一个姐姐,叫克莱尔特,比她大5岁,已经结婚了,有两个女儿,现在住在尼泊尔。安杰拉曾经结过一次婚。“婚姻很糟糕,他非常傲慢,是个典型的意大利男人,一切都自己说了算。而我又太独立,无法忍受成为一个二等公民,作男人的寄生虫。”

    她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帮助她父亲的事业上,帮他的父亲整理论文,操持一切家务,而且还在一所为外国学生所开的私立学校里教意大利的历史文化,每周两次,她最近刚刚过了26岁生日。

    对他自己————因为安杰拉对他也想了解得更多一些————兰德尔只是有保留地讲了一点。他谈到了自己在美中西部的故乡,他父亲最近所得的病,透露了一点他在纽约的公关活动。对于他的个人生活,兰德尔只是不着边际地说了几句。他提到了巴巴拉和朱迪,以及上周所作的离婚决定。他一句都没有提到达丽娜。

    安杰拉很认真地听着,她的眼睛注视着前面的街道,但她一直没有明确的评论。

    现在,她说话了。“我能够问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吗,史蒂夫?”

    兰德尔迟疑了一下,他不愿让她知道自己比她大了整整12岁。最后,他还是说道,“我已经有38岁了。”

    “你真是年轻有为啊。”

    “你是指在事业上有为吧。”兰德尔说道。他看得出来安杰拉注意到了他那种自嘲的口气。

    安杰拉越过他身边向窗外指着那些建筑物。“这是安拉斯可拉剧院,它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歌剧院。”

    歌剧院的外形看上去很一般,这使兰德尔有点失望。

    “你一定觉得不满意吧?”安杰拉说道,“这个歌剧院就像许多人一样,你不能光从外表来评判它,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它能容纳3000名观众。音响效果一流,音乐则更是完美无缺……我们到了史卡拉广场了。我去找个地方停车。”

    她把车停好,锁上车门后,带他到了银河街。

    在他们向里走的时候,安杰拉说了一句,“如果你像我一样,你会无法相信这一切的。”

    他们进去了,他也和她一样,感到令人难以置信。

    这条地下街活像是一个城中之城。在一个巨大而辉煌的玻璃圆顶下面,在兰德尔从未见过的巨型天窗下面,是一排看不尽头装饰豪华的商店。在他的右边是一个很大的书店,在他的左边是经销最新流行服饰的小商店、旅游代理处和为只住一夜的商人提供服务的旅馆。那儿也有饭店和一些敞着大门的餐厅,里面坐满了服饰华美的意大利绅士和打扮入时的摩登女郎,吃着饭,喝着酒,喋喋不休。到处是全神贯注于米兰早报的人。“大部分人看的是《terza pagina》,有三页,内容包括一些文化新闻和翻译作品。这家报社在意大利就有600个撰写特约稿的通讯记者,在国外还有26个。它是我们的国家报纸,对你的工作也很重要。”

    “我知道,”兰德尔说道,“在我们所有的意大利宣传单位的名单上,就有它和‘l’osser rafor romano,la stampa,il messagger。”

    “他们都会一起发布新《圣经》的消息吗?”

    “还有关于蒙蒂教授的故事————如果你合作的话。”

    “我会与你们合作的,”她说道,“让我们去拱廊另一头看看吧。”

    她想让他看的是拱廊另一边出口处的世界第四大教堂————宏伟的米兰大教堂。教堂里有钟楼和山墙。上面还有135个精美的尖塔和200座圣徒的雕像。

    “现在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她说道。她带着兰德尔又回到拱廊中。

    “我以前一直以为米兰是一个充满商业气息的、毫无浪漫情调的城市,”兰德尔坦白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米兰会这样。”

    “你看过亨利·拜尔·司汤达的作品吗?”

    “他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可能是因为他太内向,喜欢自我分析,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和我一样。”

    “他在参观了米兰之后,希望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亨利·拜尔·米兰人————我心底深处是罗马人,但我可以理解他的感觉。”

    他们已经到了走廊的中心,两条主要的人行道的交叉点。他们沐浴着从玻璃圆顶上渗入的明亮的太阳光。

    安杰拉选了一家露天咖啡厅,找到一张摆在外面的餐桌,那儿相对来说安静一些。兰德尔让安杰拉点菜。安杰拉点了奶油米饭、鸡肉清汤、番红花粉、炖牛肉。点酒时,她在两种酒之间迟疑不定,最后还点了伏尔特利娜————一种红酒。

    接下去,尽管他知道他并没有为谈公事做好准备,但他却必须开始。他把录音机放到安杰拉旁边,按下了录音键后,说道:“好了,安杰拉,现在让我们谈谈你的父亲,蒙蒂教授吧。你可以谈你想到的一切。就从他什么时候成为一个考古学家开始吧。”

    “说这些事情的时间可要比吃午饭的时间长。”

    “那么,每样事先少谈一下,眼下先谈谈有关他这项发现的事情吧。主要谈他的事业。我要先决定哪些最适用我们的宣传活动,然后下一次再找个时间和你讨论一下细节。”

    “还有下一次?”

    “我希望还有许多次。”

    “太好了。我父亲的事业,让我好好想想————”

    “奥古斯图·蒙蒂在罗马大学毕业后,获得了文学学士学位。在接下去的三年中,他在几个专门研究考古学的学校学习过,在伦敦大学的考古学院进修,又去耶路撒冷的希伯莱大学深造。在这之后,他在罗马参加了一种由五个教授面试的考试,他的竞争对手是其他的优秀的研究生,取得第一名的人将成为考古学的教授。奥古斯图·蒙蒂在考试中超过了其他人,不久就担任了罗马大学的基督教考古学的教授,以后又升为任该院院长。”

    除了他最后升为基督考古学院的院长之外,他早年在大学内和大学外的活动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一个星期中有四天他站在讲台上,后面是地图和黑板,他要给两百多名学生讲课。他经常是在晚上或是两节课之间,来到图书馆旁边的办公室,在被磨光变白了的书桌前的绿皮革椅子上坐下,接待来访者,写他的考古日记。

    蒙蒂教授在每个暑假,以及一些空余的时间里,都要去指导地面挖掘工作。他最初出名的是由于他在罗马周围发现了地下墓穴、地下走廊和地下室。600万名从1世纪到4世纪的基督教徒们都埋藏在那里。蒙蒂最大最持久的心愿就是要寻找写于耶稣生前和死后不久、在四大福音书之前的原始文稿。

    大部分学者都赞同这样一本文件————通常被称为q文件————是存在的。他们指出了在路加和马太所写的福音书中有许多相同的段落是马可所写的福音书中没有的。很显然,路加和马太是从更早的一种来源中摘录这些段落的,可能这种来源是口头上的。如果这样的话,它就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失传了。蒙蒂教授认为,这种来源更有可能是书面的材料。

    十年前,蒙蒂教授根据自己的研究和现场考察,经过推论,在罗马的一张主要刊登各国最新考古发现的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引起轰动的学术性文章。后来把这篇文章加以扩充,又发表在全世界有名的意大利的耶稣协会所办的报纸上,那张报纸专门刊登有关《圣经》的学术论文。蒙蒂教授的论文题目是“寻找历史上的基督耶稣的新方向”。在他的论文中,教授反驳了当时流行的几种有关找回q文件的可能性的看法。

    “像什么样的看法,安杰拉?”兰德尔很想知道,“那些学者是怎样认为的,你父亲又是怎样反驳他们的?”

    安杰拉放下她的红酒杯。“让我简单一点说吧。那些神学家,那些《圣经》的考古学家,那些类似图拉博士的人,那些罗马大学、基督考古神学院、罗马的美国学会里的我父亲的同行————都认为四大福音书来源于口头材料,他们认为基督的使徒们什么都没写下。他们根据末世学理论,认为没有什么原因,也没有什么动机能促使基督的使徒们写下任何有关他的文字。使徒们相信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天堂就在面前,因此他们不想再麻烦地写下什么东西。后来,世界并没有灭亡,这时才有人写下了福音书。”

    “你父亲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我父亲坚持认为一定有耶稣生前的文字记录材料,就好像在发现死海的古卷的字体后,才知道有埃森尼图书馆。我父亲觉得耶稣的使徒和朋友不都是些未受教育、目不识丁的渔夫和农民。有一些人,像詹姆斯,甚至成了基督教的中心人物。其中有一些不太相信世界会灭亡的人,一定记下了耶稣所说的箴言、他的生平和他的传教活动。我父亲经常开玩笑,觉得最伟大的发现将是耶稣自己的日记。当然,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真正的愿望是找到最初的马可福音,而不是现在那种经后来的基督教徒篡改了的福音,或是最初的来源————一本记录了耶稣的箴言和生活的书————马太曾用过的后来又遗失的原始材料。而且,我父亲还认为一些罗马的文件有可能记载了耶稣之死。”

    兰德尔想起了他录音机中的磁带,继续问道:“蒙蒂教授还反驳了其他什么观点?”

    “其他人一致断言,一世纪的手稿固然留下来,也只能在埃及、约旦或以色列找到,而不可能在意大利。更何况意大利的气候潮湿,即使文稿流传到这儿,也早就被腐烂化为泥土了。或是在早期罗马的无数次大火中被烧毁了。我父亲说,有许多宗教的文稿及物件在一世纪从巴勒斯坦被走私或偷运到意大利,这样就使他们免于叛乱的毁坏,而且可以供罗马城内和附近的许多秘密的基督皈依者使用。我父亲说在幼发拉底河附近,在赫库兰尼姆等地的古迹中,都发现了残存下来的2世纪时写在纸草纸上的文稿,但这些地方气候并不干燥。而且早期的基督皈依者从巴勒斯坦得到的这些文件都是非常珍贵的,因此他们会把它封在皮革里,把它们放在密封的罐子里,然后埋藏在地下的墓穴里或其他什么地方,就像我父亲在罗马附近的地下墓穴里所发现的那些保存完好的尸体、香水和藏在瓶子里的文稿。但最引起震动是我父亲关于能从q文件中获得耶稣有关情况的理论。”

    “你父亲对耶稣有新理论?”

    “哦,真的,那是他的根本的理论。如果你进入罗马城不远处埋藏了基督教徒的地下墓穴里,就会发现墙上刻着许多大约是公元2世纪的图画。其中的一些画面是耶稣作牧羊人的情景,带着一只小羊羔,或是领着一大群绵羊,人们通常把这些画看成是有象征意义。而我父亲则认为这些画可能就是耶稣曾经是个牧羊人而并非木匠的证据,这是我父亲的第一个异端学说。第二个是,别的学者都认为耶稣的传教旅程只局限于巴勒斯坦这个小范围内,再大也不会超过米兰这么大小,或是你们国家的芝加哥这么大小的地方。他们觉得如果耶稣到过巴勒斯坦以外的地方传教,那么早期的教堂的主教们一定有那样的记录,以此来证明,基督是全世界的救世主。但是,基督徒们几乎没有提到过这样的旅程。”

    “对此你父亲是什么看法?”

    “我父亲坚持认为,即使耶稣到过很多地方,为了保密免遭伤害起见,也有可能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的行踪。耶稣到过巴勒斯坦以外的地方,甚至去过意大利,这种证据已经在保罗、彼得和伊格内修斯以前所写的材料中找到了。第三个异端学说是关于耶稣到底活了多久。我父亲不相信耶稣在30岁就死了,而是在许多年以后。为了证明这一点,我父亲引用了许多材料,例如————我忘了是谁的书中有这么一句话————耶稣是拯救青年人的年轻人,拯救中年人的中年人,拯救老年人的老年人————那时候的老年人就是指50岁以上的人。”

    兰德尔喝完了酒,把录音机里的磁带翻了面后,继续问道,“教授指出了这样的原始材料有可能在意大利哪个地方找到吗?”

    “是的,在他第一篇论文中就指出了。以后在其他的论文中也陆续提到过。他建议进一步勘测罗马附近的地下墓穴,或是罗马城内和附近的一些曾用作基督教徒秘密华莱士地点的房子。还有帕拉蒂诺山。最理想的是以往在奥斯蒂亚·安蒂卡附近的富有的犹太商人家中找到一个私人图书馆。这些犹太人是最早的基督教徒,他们住在港口附近,有最方便的途径运进这些材料。”

    “这就是为什么蒙蒂教授去奥斯蒂亚·安蒂卡挖掘的原因?”

    “还要再计划得准确一点,”安杰拉·蒙蒂说道,“7年前,我父亲把他的理论和实践联系到了一起。他的理论是,耶路撒冷的福音书原材料的作者让使徒们把材料的复本送到了某个住在意大利港口城市的富有的犹太人家里。如果这个家庭秘密地皈依了基督教,那么他们就有可能把材料藏在私人图书馆里。事实是,我父亲在最新挖掘的地下墓穴里,发现了一个地下室。这个地下室里保存了一世纪的一位年轻的基督教皈依者的尸骨。有据说明这位皈依者曾在耶路撒冷居住过,或者是有一位朋友在彼得罗纳斯统治时期任耶路撒冷的百夫长,这个家庭的名字就刻在地下室的墙上。像一个侦探一样,我父亲根据这点线索查出了这个年轻人的父亲是一个成功的犹太船商,他在奥斯蒂亚·安蒂卡附近拥有一幢很大的别墅。我父亲调查了这个地方的地形情况————特别是那儿以前应该有一座小山,经过几个世纪的风雨的侵蚀,现在已经变成了平地————他很满意地发现那儿的地下层有早期毁坏的迹像。他向图拉博士申请要求挖掘。”

    排除政治上的障碍以后,蒙蒂教授为得到那块准备挖掘的土地,借了一大笔钱,根据意大利的考古法律,如果你拥有,或者买下了要进行挖掘的土地,那么你可以得到所发现的东西的价值的50%。如果你是向别人租借的土地,那么你应该给原土地主人25%的利润,给政府50%的利润,你本人只能得到25%的利益。蒙蒂教授一次性付款把地买了下来。

    在他所雇佣的一队人员的帮助下————有测量员、工程师、绘图员、摄影师、文学专家、陶瓷和钱币专家、尸骨专家————教授把所有有用的考古仪器带到了奥斯蒂亚·安蒂卡。他带了电子探查器、勘探器、绘图仪、摄影器材等100多种设备。挖掘开始了,挖掘的位置以平方米计算,每次只挖掘10平方米,仪器透过地层、沟壕、清除着障碍。

    “挖掘花了12个星期,”安杰拉说道,“我父亲想到了,他必须先移去大部分的沟壕和各个世纪所残留下来的碎片,然后才能到达保存了的那个罗马商人房子的地层,当他挖掘到更深的土壤和一些碎砖瓦砾、冲积土时,我父亲惊讶地发现这次地层中有许许多多孔岩石,这些岩石是由地下泉水冲积而成的————与他所熟悉的地附近的地下墓穴的岩石十分相似。第一个发现是许许多多的泰比里厄斯、克劳迪厄斯和尼罗人时代的钱币。然后,当他又找到4枚巴勒斯坦的钱币和3枚公元44年的希律王时期的钱币时,他非常激动,知道希望就在面前。最后,在我们生命中一个辉煌的早晨,他在一块大石板中,发现了一个罐子,罐子里面就装着詹姆斯写在纸草纸和羊皮纸上的福音书。”

    “后来的结局呢?”

    “后来?”安杰拉摇了摇头。“就这样,就这样。我父亲把他的发现送到了美国耶路撒冷研究所。这些棕色断片非常容易碎,它们必须放在潮湿的环境中,用骆驼毛发制成的刷子蘸上酒精后擦洗干净,放在平板玻璃下仔细研究。尽管羊皮纸是官方用纸,纸质是第一流的,但写在它上面的文稿的情况还是很糟糕的。詹姆斯的福音书,是用芦苇秆蘸着煤灰与水混合而成的墨水写在质量很差的纸草纸上的,纸的颜色已经变成棕黑色,有的已经是全黑的,书页的边角已经剥落,有的地方被虫咬成了小洞。詹姆斯是用阿拉米语写的,没有标点,还有许多拼写错误。他所用到的词汇总共大概是800个吧。耶路撒冷的经文评论家们证实了文稿的真实性,他们甚至在一本学术期刊上发表了一篇简讯,宣布了这个发现。这些专家们让我父亲去找在巴黎研究所的奥伯特教授,从他那儿可以知道羊皮纸上的文稿是否真是公元30年前的,纸草纸上的文稿是否真的是公元62年前的。其余的内容你可以去问奥伯特教授,史蒂夫,这整个发现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听起来更像是你父亲智慧的结晶,安杰拉。”

    “这个发现,是的。但文稿能幸存下来是来自上帝创造的奇迹。”她停顿了一下,她的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兰德尔,“他们允许你看文稿了吗,史蒂夫?”

    “在阿姆斯特丹,有一天晚上,我看了。看了之后,对我震动很大。”

    “何以如此?”

    “嗯!它使我下定决心做了一件事情,我给我妻子打了电话,答应和她离婚,这是她一直所期望的。”

    安杰拉点了点头。“是的,我可以理解。它也深深地影响了我,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我痛恨费尔南多·图拉博士,因为他阻挠并诽谤了我父亲。我发誓要永远记住这件事,并且替我父亲报仇。我开始寻找一件能够敲诈他,揭露他,伤害他并毁灭他的事情。这并不困难,我最后终于找到了。图拉博士,一个受人尊敬的已婚男人,伪装得十分虔诚,其实暗地里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搞同性恋。当我告诉我父亲,我已经找到了证据并决心要用它来向图拉博士报复时,我父亲阻止了我,并教导我要心中有爱,要像基督教导的那样,别人打你一边脸时,把另一边脸给他打。他还给我看了羊皮纸上的文稿和根据詹姆斯的福音书翻译成意大利语后的译本。史蒂夫,那天晚上,我哭了,我懂得了怜悯与同情。我永远地抛弃了报复图拉博士的计划,我把另一边脸也给人了。从那时起,我觉得如果都以谅解、仁慈、宽恕待人,而不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话,我们一定能够过得安宁和愉快。”

    “我没有你那么肯定。我希望自己也能像你那样。我仍然在————嗯————在摸索着自己的道路。”

    安杰拉笑了。“你会找到的,史蒂夫。”

    兰德尔把录音机关上了,停止了录音。“第一段录音完成了,我猜你父亲一定还有许多经历。”

    “不错,还有许多细节,一个下午的时间太短了。而且还有照片,我们有许多挖掘时拍的照片。你一定得看到它们。今晚你留在米兰,或者再在这儿住一天,好吗?”

    “我希望能够留下来。但我们日程安排得很紧。今天晚上我就要去巴黎。然后明天晚上去法兰克福和美因茨,后天晚上或大后天早晨返回阿姆斯特丹。”兰德尔觉得自己真心爱上了安杰拉,他不想离开她。“安杰拉,你给我提供的材料————完全都是我想要的————它对我们很有价值,它将给你父亲带来应得的荣誉。但我必须再见到你,我有个建议,我刚好有一个公开的宣传预算。我可以雇佣任何我想要的人。你可以作我的顾问,你能来阿姆斯特丹吗?花费由我们出,并且付给你薪水。”

    安杰拉很开心地笑了。“我刚才还在想会不会要我替你帮忙呢?”

    “现在我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

    “我也已经答应了。你想让我们什么时候去阿姆斯特丹?”

    “我在那儿的时候。三天之后,至于你的薪水,安杰拉————”

    “我不想要薪水。我喜欢阿姆斯特丹。我的愿望就是帮助我的父亲得到他应有的荣誉。我愿意为这本新《圣经》出一点力。而且————”

    兰德尔等着她的下文,他抑制着自己,后来他鼓励道,“而且什么?”

    “e voglio essere con te, stefano, è basta.”

    “什么意思?”

    “而且————我想和你在一起,史蒂夫,就这些。”

    昨天傍晚史蒂夫·兰德尔从米兰飞到了巴黎。飞机上,他一直全神贯注地在想着安杰拉和他自己。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自己被一个刚刚遇到而且丝毫不了解的女孩如此深的迷住了。

    兰德尔下榻在l旅馆,这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旅馆。这个地方如此吸引他的原因很简单,他在闲逛中发现它的大门旁边有一块饰板,是用来纪念奥斯卡·王尔德的。王尔德生前住在这里,1900年在此去世。

    大厅和走廊吵吵嚷嚷的,到处都是时髦的年轻人,空气中充斥着爵士乐。兰德尔觉得很烦躁,就走出了旅馆,来到了大街上。他看到一个咖啡馆,尽管咖啡馆里也挤满了时髦的年轻人,充斥着嘈杂的爵士乐,但这次他不介意了。他吃完了汉堡包和牛排,嘴里啜着红玫瑰酒,继续幻想着他和安杰拉将在阿姆斯特丹重聚的情景。

    直到回到l旅馆的单人房里,打开亨利·奥伯特教授的文件时,他才把安杰拉的影子从脑海中抹去。

    现在已经是早晨了。半小时之前,兰德尔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亨利·奥伯特工作的地方找他。

    巴黎的早晨很凉爽,天空中还隐约有几颗星星在闪烁。兰德尔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些疑虑不安的感觉。安杰拉·蒙蒂,一个外行人谈考古学是一回事,奥伯特教授,一位科学家说明在奥斯蒂亚·安蒂卡发现的羊皮纸和纸草纸上的文稿的真实性,又是另一回事。尽管兰德尔预先看过鉴定的过程,但一涉及到具体问题,他就不懂了。他希望奥伯特会耐心地对待他,因为他有可能会像一个小孩子那样提许多问题。

    他的忧虑不安是毫无根据的。事实上,在最后10分钟内,亨利·奥伯特教授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充满了疑惑的小孩子一般耐心。

    起先,兰德尔原认为这个法国人是相当难打交道的,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的个子相当的高,但身材匀称,大概45岁左右的样子。他是个对服装很讲究的人。他的头发上了发油,有着一张高卢人的脸,细长的眼睛,举止傲慢,说着一口极为流利的英语。但当兰德尔表现出对他的工作很感兴趣时,他那高不可攀的威严和贵族气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对奥伯特来说,工作是他生命的全部,其他的一切都是无足轻重的。

    奥伯特先向兰德尔作了一通半道歉式的报怨,因为他的妻子加布里埃尔————自以为是个眼光独特的装饰家————把他原来的那个实用的金属家具的办公室改成了现在这种路易斯十六时的玻璃橱窗式的样子。然后,他领着兰德尔穿过走廊,来到辐射碳鉴定部的实验室。

    一路之上,兰德尔准备好录音机,奥伯特开始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用碳14鉴定的全过程。

    “这最初是由一位叫威利亚德·利比博士发现的,他因此而获得了1960年的诺贝尔化学奖。通过这种神奇的方法可以比较精确地测出古代的骨头、木头片、纸草纸的碎片所存在的年代,一直可以追溯到6万年前。大家都知道,自从地球上有了生命以后,这个世界上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受到来自外层空间的宇宙射线的撞击。因为这种撞击,氮会变成具有辐射性的碳14原子。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会以不同的方式吸收这种碳14原子,一直到它死为止。

    “人、动物或植物死之后,它的组织内的碳原子会慢慢地衰弱,减小,而这种速度是可以预测的。众所周知,当一个有机体死以后,在5568年这一漫长的过程中,它将失去体内二分之一的碳14原子。根据这个知识,利比博士就认为,如果死去物质内的碳14的数量和它衰弱后生成物可以测量的话,那么衰弱或消失的辐射性的碳的数量就可以计算出来。通过这种方法,通过计算失去的碳的数量,就可以知道物体活着的时候最后一次吸收碳是在什么时候。这样,兰德尔先生,这个物体死了多少年,这个物体的年龄,它存在于哪个年代就可以被计算出来了。”

    兰德尔有点理解这个复杂的过程了。“利比博士发明了这些测量的方法?”

    “是的,他创造了所谓的碳14钟,用这种盖氏计算器的方法可以测出一样东西失去生命之后,体内失去了多少碳。这使科学界有了一种它期望已久的鉴定方法。现在,我们终于可以知道了一块碳是什么时候由史前的山顶洞人燃烧木头后形成的,化石中的动物生存的年代,从一小块木头中就可以测出这幢房子经历了多少年。据我所知,利比教授作了一万次试验。他用这种方法,证实了在俄勒冈山洞里发现的一双印第安草鞋有9000年的历史;通过在一个埃及法老的墓里所发现的木头证明了这位法老死于公元前2000年;通过在昆姆兰山洞里发现的死海卷轴的亚麻绳,证明了这个卷轴写于公元前168年至公元233年之间,可能在公元前100年左右。另一方面,在萨塞克斯原野的砾石坑里发现的皮尔特汤人的尸骨一直被认为是史前人的,后来肯尼恩·奥克利博士用氟测试法说明这个皮尔特汤人的尸骨并非是古代的,而是现代人的。利比博士用碳14法证实了奥克利博士的看法,说明那只不过是一场欺骗或恶作剧罢了。”

    他们此时在实验室里。桌上,正在加热的试管里的液体冒着泡泡,盖氏计算器有规律地运转着,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现在,兰德尔先生,”奥伯特教授说道,“你知道了我们证明奥斯蒂亚·安蒂卡发现的羊皮纸上的文稿和詹姆斯的福音书的真实性的办法。请允许我简单地操作给你看,到底是怎样做的。”

    他把兰德尔带到放在几个书架前的两个独立但连接在一起的金属仪器前。在兰德尔眼里,这些东西就像是装饰了神秘的、不可理解的装置的一对金属贮藏柜,小的那个金属仪器上面是一个仪器板,下面有一块搁板,上面放了两只钟。看上去,好像试管是通过搁板和大的那个仪器连接起来,那个大的仪器中间是一只复杂的盖氏计算器。

    “这就是用来证明蒙蒂教授的发现的辐射性碳鉴定仪器。”这位法国化学家说道,“当蒙蒂教授五或六年前来到这里,让我做最后决定性的检验时,已经有人通知他必须带上他所发现的真正的纸草纸和羊皮纸的一小片样品。利比博士那时要了30克左右————就是一盎司————的亚麻纤维,用来测量死海卷轴的年代。我们现在用的碳鉴定法比起那时候来,已经改进了许多。利比博士最初是由固体的碳,把它涂抹在这样一个圆筒里,那种方法需要许多价值连城的古代的材料。因为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改进,就像我刚才提到的,现在我们只需要一点点原材料了。”

    “奥伯特教授,你从蒙蒂教授那儿要了多少纸草纸和羊皮纸?”

    这位法国科学家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幸好,只需要很少的一点点,因为我们必须燃烧它。我不能确定蒙蒂教授是否会多给我们一点。我需要一块3克的碳和10克的木头才能做检验。为了检验蒙蒂教授的发现,我要了15克————半盎司左右————羊皮纸和12克的纸草纸,还有12克其他材料。”

    “你燃烧了它们?”兰德尔问道,并把录音机放得离这位科学家更近一些。

    “没有马上就烧掉,”奥伯特教授回答道,“一开始,必须把每块样品都弄干净,清除任何一点在物体细胞死后通过物理变化或化学变化而沾染上的外界的碳。”

    “你的意思是氢弹或原子弹爆炸而污染上的?”

    “不是,那些对已经死的东西不会起任何作用,”奥伯特说道,“我把蒙蒂教授送来的每件样品都作了彻底的清洗,剔除任何可能污染它而影响试验结果的沉积物。这个步骤完成以后,我就把每块纸草纸和羊皮纸的样品在氧气流中燃烧,直到最后剩下一堆灰为止。从燃烧过程中流出的碳酸得到净化和干燥后,就被放入这个盖氏计算器当中。这个计算器的容量是一公升————”

    “比两品脱还要少?”

    “对,”奥伯特教授说道,“就像你能够从这个仪器的制造方法中看出的那样,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必须除去任何有可能干扰,并显示给我们一个假的数字而导致计算谎误的外界辐射。我们把蒙蒂教授的纸草纸和羊皮纸灰放入试管中,然后开始测试。”

    一谈到他的课题,奥伯特教授就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他开始向兰德尔解释这个复杂的检验过程。他谈到了被水银柱所环绕的增强链,盖氏计算器的推动力和相应的计算器的推动力非常巧合地放在一起,宇宙射线和伽玛射线。

    兰德尔听得不知所云。但奥伯特的原话都录在磁带上。兰德尔暗自决定,一旦洛丽·库克把它们誊写出来,他要在阿姆斯特丹找个人向他进一步地理解清楚。“嗯,我明白了,”他言不由衷地说道,“全部检验完成花了多长时间,教授?”

    “两个星期。但那差不多是六年以前的事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相当先进的计算器,可以在一个晚上就完成这项检验。但当时蒙蒂教授的检验花了两个星期。”

    “最后你们得到了什么结果?”

    “我们能够从纸草纸和羊皮纸的样品中测出它们存在,被书写、被使用的年代,误差不会超过25年。”

    “那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我很高兴,能够告诉蒙蒂教授,通过我们的辐射碳鉴定装置,得知羊皮纸上的文稿是公元30年的东西。而詹姆斯的福音书是公元62年的东西。简而言之,我可以肯定地告诉蒙蒂教授,20世纪最先进的科学仪器已经证明了这个事实————事实,先生————羊皮纸上的文稿是彼得罗纳斯宣布判处基督耶稣死刑的那个时期留下来的,而纸草纸上的文稿是詹姆斯活着的时候写下来的。奥斯蒂亚·安蒂卡的发现的的确确是真实可靠的,绝非伪造。”

    “没有一点疑问?”兰德尔问道。

    “绝对没有。”

    兰德尔关上了录音机。“教授,您所做的一切将帮助我们在全世界宣传这本新的《圣经》。”

    “我很高兴与你合作,”奥伯特教授看了看他的手表,“我和妻子约好一起吃午餐,在这之后,还有一件差事。兰德尔先生,你有空和我们一起共进午餐吗?”

    “我不想打扰————”

    “没有打扰,我们可以再谈一点别的,我会很高兴的。”

    “谢谢,事实上,在傍晚坐火车去法兰克福之前,我一直有空。”

    “噢,你要去见赫尔·卡尔·亨宁。你会发现他说的要比我们好懂一些。”奥伯特已经开始带兰德尔走出实验室。“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么我们先到巴黎大教堂去一趟,把耶稣画像的检测结果给他们。然后,我们到德克拉尼咖啡馆和奥伯特夫人会面。这将是一次愉快的午餐。”

    接着,他们就上了奥伯特教授的新型轿车,越过塞纳河直向巴黎大教堂驶去。整个路上,他一直在努力控制车速。最后,他们到了巴黎大教堂前的广场。一个警卫认识奥伯特,马上为他找了停车的地方。

    在教堂西面的主入口处,奥伯特离开了兰德尔。他告诉兰德尔,要去把这份结果报告交给神父,用不了一二分钟。

    兰德尔本来想进教堂看看,但一想到奥伯特教授马上就会回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仍然站在太阳下面,看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进进出出的游客,没有几分钟,奥伯特教授就回到了他身边。

    “你看到大门上面的那块石头了吗?”教授说道,“自从我和《国际新约》接上关系后,我就发现它特别有意思。你当然也知道,耶稣活着的时候的画像或雕像是不存在的,因为犹太人————最早的基督徒就是犹太人————他们认为耶稣画像或塑造雕像都是亵渎神灵————犹太法律禁止一切偶像崇拜。当然,在梵蒂冈有一张耶稣的画像,传说是由路加所绘,由天使们完成的。但那完全是胡说,我认为最早的耶稣画像是在地下墓穴中发现的那一幅,大约是在公元210年左右完成的。现在你如果抬头往上看————”

    兰德尔顺着奥伯特教授的手指看过去。他看到巴黎大教堂的墙上雕着一幅画,一个天使正为圣母玛丽亚带上皇冠,同样带着皇冠的基督耶稣站在他的身旁,左手拿着拐杖,为她祈祷。

    “这叫圣母的加冕礼。”奥伯特继续说道,“这是13世纪完成的。这是一幅典型的、可笑的耶稣肖像。没有一个画家知道耶稣长得什么样。所以他们荒谬地把耶稣画得十分英俊,以此来美化他。在人们看了詹姆斯的福音书,知道了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后,一定会对这幅画大吃一惊的。他们会怎样处理那些错误的画像呢?或许他们会像人们在法国大革命中所做的那样。革命者认为,巴黎大教堂里的那些旧约《圣经》中的国王们的塑像就是法国国王的塑像,所以他们把塑像都毁了。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一次将再次重演,那些错误的耶稣画像将被耶稣真正的样子所代替。闪米特人的鼻子,被毁坏的容貌,跛腿。这样会好一点,我相信真理。”

    兰德尔和奥伯特教授出了教堂,返回到广场,把汽车重新开到大街上。兰德尔十分羡慕地看着在街旁书店里悠闲地浏览看书的法国人。

    他们很快转入了宽阔的圣·迈克林荫大道。10分钟后,总算找到了一个停车的地方。奥伯特教授把兰德尔带到圣·迈克林荫大道和圣·乔蒙尼林荫大道拐角处的一家新奇时髦的咖啡馆前。看来那里好像是所有来自左河岸的车辆和人流的汇聚点。咖啡馆的绿色帆布篷下面是三排浅黄色的柳条椅和大理石的圆桌。兰德尔看到了这几个字:迪·克卢尼咖啡馆。

    “这是我妻子最喜欢的咖啡馆之一,”奥伯特教授说道,“这里是左岸的中心。到处都是年轻人。街对面————看到那黑的铁栅栏了吗?————那儿是用300多年前的罗马毁坏的废墟在巴黎建的一个公园。嗯,显然加布里埃尔没来。”他看了一眼手表。“我们来早了一点,兰德尔先生,你喜欢坐在哪儿,里面还是外面?”

    “当然是外面了。”

    “我同意。”大部分的桌子都是空的。奥伯特教授在后排选了一张有三把柳条椅子的桌子,然后招手让兰德尔过去坐在他身旁。一旦选定位子以后,奥伯特叫来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员。“我们等加布里埃尔来了以后再点午餐吧,”他对兰德尔说道,“现在让我们先来点开胃酒。”

    服务员赶过来。“我要杯杜松子酒,”奥伯特对兰德尔说道。

    “要两份,”兰德尔说道。

    “来两杯杜松子酒。”奥伯特吩咐服务员。

    奥伯特给兰德尔要了一包烟,但兰德尔谢绝了。他拿出了自己的烟斗。奥伯特把香烟塞到一个长长的烟嘴里,他们都开始抽烟。这位科学家伸直了腿,饶有兴趣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第一次显出完全轻松的样子。

    过了一小会儿,他揉了揉鼻子,吐出了一口烟来,然后把头转向兰德尔,“我刚才在想,”奥伯特教授说道,“我竟然成为证实那两份文稿的真实性的人,而且还负责把这个事实告诉全世界,这种情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会这样想?”兰德尔问道。

    “因为我从来就不是相信宗教的人,”奥伯特教授坦诚地说道,“甚至到今天,我所有的任何宗教信仰都是不正统的。但,我承认,所发生的一切————我是指我在新《圣经》的准备过程中所起的微薄作用————对我有很深的影响。”

    兰德尔又犹豫,又好奇。“你能解释一下在什么方面吗,教授?”

    “它改变了我的外表。它显然影响了我和别人的关系。如果你是真的有兴趣————”

    “很感兴趣。”

    奥伯特开始回忆,“我是在里昂长大的,从小就是个不严格的天主教徒,非常不严格。我父母都是教师,他们对宗教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敬意。事实上,他们都是自由思想者,理性主义者。我一直记得我们当时仅次于《圣经》的一本书是————俄尼斯特·雷尼所写的《耶稣的故事》。请原谅我————我得说那是一本耸人听闻的书,里面说了四本福音书只不过是传说而已,基督的奇迹根本就经不起科学的仔细考察,只不过是神话而已。耶稣再次复活的故事是玛丽·马格达里纳编造出来的。我这么一说你可以想象我的年轻时代。但最后,我再也不能继续处于这种矛盾的,几乎使我到神经分裂症的位置上了。”

    “那是什么时候?”兰德尔问道。开胃酒已经送来了。他边喝酒边等着奥伯特的回答。

    “在我进入工艺学院学习无线电之后。然后,我在大学学习了化学。当我成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科学家以后,我就完全背离了我的宗教信仰。我认为宗教是骗人的,我成了一个冷血动物。你知道当一个人发现新的看法时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变得有意抛弃别人。一旦我决定放弃宗教信仰,继续我的科学道路,我就打算只崇拜和相信实验室里出来的东西。实际上,就是那些人可以看到、感到、听到或从逻辑上能接受的东西。在我离开学校之后,一直就是这种情况。我工作和生活只是为了现在,目前地球上这一时间。我对将来不感兴趣。我唯一的信仰是真实————而上帝不是事实,上帝的儿子不是事实,地狱和天堂都不是事实。”

    奥伯特停顿了一下,啜了一口酒,不为人注意地抿嘴笑了。

    “说到天堂,我现在想起来了,那时候,我甚至要用我科学家的逻辑去攻击天堂。几年前有一次我为我们的校友期刊写了一篇简短的文章,其中从科学的角度分析了去天堂的可能性。我要说的是,我把关于天堂实际大小的统计资料引证了出来。那是由约翰在《启示录》里所写的。‘天使用芦苇秆量了那城市,150英里。其长、宽、高是相等的’如果一个人到天堂之后,他所要的立锥之地是10平方英尺的话,那么天堂能容多少人,你一算便知道了。但自从约翰给我们这个资料后,所死亡的要进入天堂的人不知要超过天堂容量的多少倍了。也就是说,天堂绝对容不下他们。事实上,天堂早已人满为患了,你说是吗?”

    兰德尔笑了出来。“太妙了。非常聪明。”

    “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到最后我被弄得焦头烂额。当我的科学道理受到别人的钦慕之时,我的圣经知识变得越来越差了。在接下去的那期校友期刊上,刊登了巴黎天主教协会的一位神学教授写的一封讽刺信。他批评了我,说我没有仔细看《新约》。约翰所描绘的天堂并不在天上,而是在地球上————‘我看到了一个新天堂和一个新地狱’————这个想象中的天堂,新耶路撒冷,真正的以色列,有12座城门,有河流,只给‘以色列12支族的孩子’提供住宿。简单一点说,足够宽敞,可以满足需求了。而且不会造成人口曝炸。嗯,这给了我一个教训,要避免用科学的标准去衡量《圣经》。可我仍然不相信有天堂这样的地方存在。”

    “我想,我怀疑还有许多人不相信它存在,”兰德尔说道,“毕竟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原教旨主义的信徒。有一大部分人,包括一些信仰宗教的人,不可能完全地理解《圣经》。”

    “仍然有太多的人相信天堂,相信来世,相信上帝,相信迷信。他们不是经由理性的信仰,而是出于害怕而信仰这些东西。他们担心不相信宗教会导致灾难的降临。他们不敢提出疑问。兰德尔先生,我总是追根究底。我不会相信那些用科学和理性无法解释的东西。这种怀疑态度给我的婚姻和整个婚后生活带来了许多严重的困扰。”

    “你结婚多少年了,奥伯特教授?”

    “到上个月为止刚好九年。我的妻子加布里埃尔来自一个极为正统的、严格的、敬畏上帝的天主教家庭,就像他仍健在的父母一样,我的妻子也是一个毫不怀疑的宗教信仰者。她的父母,尤其是她父亲,支配着她。她母亲是法国最富有的工业家之一,是罗马天主教堂在欧洲的宗教组织的成员。事实上,加布里埃尔的父亲是宗教界的著名领导者之一。他领导的这个宗教组织叫奥帕斯·德。说到这儿,他看了兰德尔一眼,“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奥帕斯·德(opus del)?”

    “我————我好像没有听说过。”

    “我简单说一下。1928年,在西班牙的首都马德里,一名律师皈依宗教,他的名字叫琼斯·玛丽亚·埃斯克里瓦,他创立了奥帕斯·德这个宗教组织,这个组织在天主教的授意下,开始印刷早期的宗教书籍,并半公开地宣传要用宗教重新统治西方世界。这个组织要求它的成员遵照天主教的生活来严格要求自己,并严格遵循它的清规戒律。这种宗教思想从西班牙开始,传到世界各地,法国、美国,大约世界上70多个国家。直到梵蒂冈不得不承认它,并开始领导这个组织。谁也不知道奥帕斯·德有多少成员?也许有一万多,也许是二万多,他们试图把自己的势力渗透到商业、经济、政府部门和政治领域、教育领域,尤其是对年轻人进行教育的学校。他们所崇尚的此种教义安慰穷人要安于现状,遵循或遵从主的博大胸怀的领导。教义中还说富有的人必须信仰贫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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