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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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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与次郎在学校里兜售文艺协会的戏票。他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大凡熟悉的人都叫他们买了。与次郎决定再向不认识的人做工作。他一般在走廊上物色对象,一旦抓住就缠着不放,务必叫人家买上一张,有时候,正在交涉之中,上课铃响了,只好让人逃脱。与次郎把这种情况称为“时不利”。有时候,对方只是笑,叫人不知如何是好,与次郎称这种现象为“人不利”。有一次,与次郎缠住一位刚从厕所出来的教授,这位教授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说:“我有点事儿。”随后急匆匆地赶往图书馆,他一进去就不出来了。与次郎对这种情况不知称什么为好,他目送着教授的背影,告诉三四郎:“他一定患了肠炎。”

    三四郎问与次郎:“售票单位托你卖多少票?”与次郎回答说:“能卖多少就卖多少。”三四郎问:“卖得太多,会不会出现剧场容纳不下的危险呢?”与次郎说:“也许有一点。”三四郎进一步问:“那么票卖完之后,不就麻烦了吗?”与次郎说:“不,没关系,其中有的人是出于道义买的,有的人有事不能来,还有的少数人患肠炎。”他说罢,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三四郎看与次郎兜售戏票,凡是交现款的人都当场收下来。不过,对那些不付钱的学生,也给他们票。这在器量小的三四郎看来,不禁有些担心,凑上去问:

    “以后他们会交钱吗?”与次郎回答:“当然不会。”他还说:“与其一张张地收现钱,不如成批处理掉算了,这在整体上是有利的。”与次郎还以此同《泰晤士报》

    社在日本销售百科全书的方法作比较。这种比较听起来很堂皇,可三四郎总有些放心不下,因此,他提醒与次郎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与次郎的回答也颇有意思。

    “对方是东京帝国大学的学生呀。”

    “即便是大学生,象你那样借了钱若无其事的人多得很呢。”

    “哪里,如果是一片好心,即使不付钱,文艺协会方面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好在戏票都卖光了,归根到底无非是欠了协会的——笔债,这是很明白的。”

    三四郎紧跟着追问:“这是你的意见还是协会的意见?”与次郎说:“当然是我的意见,要是协会的意见就好办了。”

    听了与次郎的话,三四郎想,不去看看这次演出,简直太傻了。与次朗一直向他宣传,致使他才有这样的想法。与次郎这样做是为了兜售戏票,还是迷信这次演出?或者说是为了鼓励自己也鼓励对方,随之也就为这场演出捧场,使社会上的气氛搞得更热闹一些呢?与次郎对这些没有加以明晰地阐述。因此,尽管三四郎觉得这次演出很值得一看,但也没有受到与次郎多大的感化。

    与次郎首先谈起协会会员刻苦排练的事。听他说,多数会员经过排练之后,当天再不能干别的事了。接着又谈到舞台背景。那背景很大,据说把东京有为的青年画家全部请来,让他们尽情发挥各人的才能画成的。接着又谈到了服装,这服装从头到脚都是根据古代的样式制作的。后来又谈到了脚本,这些那是新作,狠有趣。

    他还提到其它一些东西。

    与次郎说,他已经给广田先生和原口先生送去了请帖,并让野野宫兄妹和里见兄妹买了头等座位的戏票,一切都很顺利。三四郎看在与次郎面上,祝福此次演出成功。

    就在三四郎为演出祝福的这天晚上,与次郎来到三四郎的寓所。和白天相比,与次郎完全变了。他蜷缩着身子坐在火盆边一直喊冷。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不单是为了冷。起先,他伸手在火盆上烤火,过一会又把手缩进怀中。三四郎为了使与次郎的脸孔显得更清晰,随即把桌上的油灯从那头挪到这头。然而,与次郎却颓丧地聋拉着脑袋,只把黑乎乎的硕大的和尚头冲着灯光,一直打不起精神。三四郎问他怎么了,他抬起头来望望油灯。

    “这房子还没装电灯吗?”与次郎的提问完全同他的脸色无关。

    “没有,听说不久就要装,油灯太暗,不顶事。”三四郎回答。

    “喂,小川君,出了大事啦。”与次郎早把电灯的事忘掉了。

    三四郎询问缘由,与次郎从怀里掏出揉皱的报纸来,一共两张,叠在了一起。

    与次郎揭开一张,重新叠好,递过来说:“你看看这个。”他用指头指示着所要读的地方。三四郎的眼睛凑近油灯,标题写着:“大学的纯文科。”

    大学的外国文学课一直由西洋人担任,当局把全部授课任务一概委托给外国教师。但迫于时势的进步和多数学生的希望,这次终于承认本国教师所讲的课程也属必修科目,因此,目前正在一直物色适当的人选。据说已经决定某氏,近期即行公布。某氏为前不久奉命留学海外的才子,担此重任最为合适。

    “这不是广田先生呀。”三四郎回头望望与次郎。与次郎依然瞅着那张报纸。

    “这是真的吗?”三四郎又问。

    “好象是真的。”与次郎歪着脑袋说:“我本以为大致差不多了,推知又砸了锅。听说这人进行了种种的活动。”

    “不过光凭这篇文章不还是谣传吗?到了公布之日才能弄个明白。”

    “不,如果只是这篇文章当然无碍的,因为同先生没有关系。不过……”与次郎说着把剩下的那张报纸重新折叠了一下,用手指着标题,递到三四郎的眼前。

    这张报纸大致登着相同的报道。光是这些,尚未给三四郎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不过读到后来,三四郎吃惊了。文中把厂田先生写成一个极不道德的人。

    当了十年的国语教师,本是个世上不为人知的庸才,一旦听到大学里要聘请本国教师讲授外国文学,立即开始幕后活动,在学生中散布吹捧自己的文章。不仅如此,还指使其门生在小杂志上撰写题为《伟大的黑暗》的论文。这篇文章是以零余子的化名发表的。现已查明,实出于小川三四郎的手笔,此人是时常出入广田家的文科大学生。

    三四郎的名字到底出来了。

    三四郎惊奇地望着与次郎。与次郎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三四郎的脸,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久。

    “真糟糕!”不久三四郎说道。他有些怨恨与次郎,而与次郎却显得不大在乎。

    “哎,你对此怎么看?”

    “怎么看?”

    “一定是来函照登,决不是报社的采访稿。《文艺时评》上这种用六号铅字排印的投稿有的是。六号铅字几乎成了罪恶的集合体,仔细一查,多属谎言,有的竟是明目张胆的捏造。你要问为何要干这种愚蠢的事,其动机无非出于一种利害关系。

    因此,我在接触印有六号铅字的东西时,内容不好的大都扔进了故纸堆。这篇报道完全属于这一类,它是反对派的产儿。”

    “为何不写你的名字,偏偏写上我的名字呢?”

    与次郎沉吟了半晌,解释说:“恐怕是这个原因,你是本科生而我却是选科生呀。”

    然而这在三四郎看来,算不上什么原因,他依然有些迷惑不解。

    “我不该用零余子这个鳖脚的名字,要是堂堂正正地写上佐佐木与次郎的名字就好了。实际上,那篇论文除了我佐佐木与次郎之外,谁也写不出来呀。”

    与次郎一本正经,也许被三四郎夺去了《伟大的黑暗》一文的着作权,反而叫他有些难堪了。三四郎觉得这人真是岂有此理。

    “喂,你对先生说了没有?”

    “唉,关键就在这儿。《伟大的黑暗》一文的作者是你是我都没有什么。然而这事已经关系到先生的人格,所以不能不告诉他。先生是那样性格的人,如果给他说:‘这事我一直不知道,也许搞错了,《伟大的黑暗》一文在杂志上刊登出来了,是化名,是先生的崇拜者写的,只管放心好啦。’那么先生也许听过就算了。

    可是这回却不能这样办。无论如何我得明确承担责任,要是一切顺利,我佯装不知,心情是愉快的,但事情搞糟了我闷声不响,心中着实难受。首先,自己惹起了祸端,陷那位善良的人于苦境,我怎能平心静气地坐视不管呢?要弄清问题的是非曲直固然很困难,这暂且不论,我只觉得对不起先生,真是悔之莫及!”

    三四郎首次感到与次郎还是一个值得钦佩的人。

    “先生看过报纸了吗?”

    “家里的报上没有登,所以我不知道。不过先生总要到学校阅读各种报纸的,先生即使没有看到,别人也会告诉他的。”

    “这么说他已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

    “他没有对你说些什么吗?”

    “没有。当然也未找到好好交谈的时间,所以什么也没有说。前些时候,我为演出的事儿四处奔走,因此……那演出也实在叫人生厌,也许已停止了。擦着白粉演戏,有什么意思呢?”

    “要是对先生说了,你准得挨骂。”

    “是会挨骂的,不过挨骂也没办法,只是对不起先生。我干了多余的事,给他招惹了是非。————先生是个没有嗜好的人,不喝酒,至于烟嘛……”

    与次郎说到这里,半道上打住了。先生的哲学化作烟雾由鼻孔喷出来,日积月累,那烟量是相当大的。

    “香烟倒是抽一些,此外再没有别的嗜好,不钓鱼,不下棋,没有家庭的欢乐————这是他最要命的一着。如果有个小孩子就好了。他的生活实在平淡无味啊!”

    与次郎说罢,把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

    “本来想给先生一点安慰,稍稍活动了一下,不想出现这种事儿。你也到先生那里去一趟吧。”

    “不光要去,我多少还担着责任,要去请罪呀。”

    “你没有必要请罪。”

    “那么就去解释一番吧。”

    与次郎回去了。三四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觉得在家乡倒容易入梦。报上捏造的报道————广田先生————美祢子————迎接美祢子回家的漂亮男人————他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刺激。

    半夜里他睡着了。三四郎象平素一样按时起床,但很是疲倦。正在洗脸的时候,遇到了文科的同学,他俩仅有一面之识。这位同学向三四郎打了招呼,三四郎推测他可能读了那篇报道了。不过,对方当然有意避开这件事。三四郎也没有主动加以解释。

    三四郎正在闻着热酱汤的香味时,又接到故乡母亲的来信,看样子照例写得很长。三四郎嫌换西装太麻烦,便在和服外面套上一件外褂,把信揣在怀里出去了。

    门外,地面上的薄霜闪闪发亮。

    来到大街上,他看到路上的行人全是学生。大家都朝一个方向走去,而且脚步匆匆。寒冷的道路上充满了青年男子蓬勃的朝气。队伍中可以看到广田先生身穿雪花呢外套的颀长的身影。这位先生夹在青年人的队伍中,他的脚步显然落后于时代了。同前后左右的人比起来,显得十分缓慢。先生的身影消失在校门里了。门内长着一棵大松树,树枝扩散开来,象一把巨大的伞遮挡着校门。三四郎双脚抵达校门前时,先生的身影已经消失,迎面看到的只有松树以及松树上方的钟楼。这座钟楼里的大钟常常走时不准,或者干脆停摆。

    三四郎瞅瞅门内,嘴里重复念了两遍“hydriotaphia”。这个词儿是三四郎所学外国语中最长最难记的一个。他还不懂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三四郎打算请教广田先生。过去他曾问过与次郎,得到的答复是“恐怕属于detefabula之类吧”。

    但三四郎认为,这两者迥然不同。“detefabula”看起来具有跃动的性质,“hydriotaphia”需要花工夫死记。他重复念着这两个词儿,脚步自然放慢了。从这个词的读音上看,仿佛是古人制作出来专为广田先生使用的。

    三四郎走进学校,看到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好象他真的是《伟大的黑暗》一文的作者。三四郎想到室外去,但外头很冷,只得站在走廊上了。

    他利用下课的间隙掏出母亲的来信读着。

    “今年寒假一定回来。”母亲在信上命令他。这和当年在熊本时一模一样。有一次在熊本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学校刚要放假时,母亲打来电报叫他回去。三四郎想,母亲一定是病了,急急忙忙奔回家去。母亲见了他欢天喜地,似乎说:“我一切照旧,你能回来就好。”三四郎一问缘由,才知道母亲左等右等不见儿子回来,就去向五谷神求了个签儿。签上的意思说儿子已经离开熊本了。母亲放心不下,怕他途中有个好歹,这才打了电报。三四郎想起当时这件事,心想这次母亲说不定又去求神拜佛了。可是信上没有提五谷神之类的事,只是附带写了这样的话,三轮田的阿光姑娘也在等你回来。接着又不厌其烦地写着,听说阿光姑娘由丰津的女学校退了学,回家了;托阿光缝制的棉衣已经装进小包寄去了;木匠角三在山里赌钱,一次输掉了九十八元……三四郎觉得太罗唆,随便看了一下。信上还告诫他:有三个汉子一起闯进来说要买山地,角三领他们到山上转了一圈儿,钱就被偷了。角三回到家,对老婆说,钱是不知不觉被偷的。于是老婆骂他,莫非吃了蒙汗药了。角三说,可不,是好象闻到了什么气味。但村里人都说角三在赌博时被骗走的。乡下尚且如此,你在东京可要十分当心啊……三四郎卷起这封长信,与次郎来到身旁:

    “啊,是女人的信呀。”同昨晚相比,与次郎这会儿开起玩笑来兴致格外好。

    “什么呀,是母亲写来的。”三四郎有些不悦,连同信封一起揣进怀里。

    “不是里见小组的吗?”

    “不是。”

    “喂,里见小姐的事听说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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