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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敲了一户人家的房门。雅娜等待开门的时候,高兴得浑身颤抖。嘿!这才叫旅行呢!名副其实,一路荒无人烟,时时会出现意外情况。

    他们投宿的人家恰好是一对青年夫妇。主人接待他们,犹如族长款待上帝派来的贵客一样,安排他们睡在老屋的玉米草垫上。老屋的木料全遭虫蛀,均有爱蛀横梁的长条凿船贝穿行的痕迹,整个房架作响,仿佛有人悄悄地叹息。

    他们日出时又动身了,走不多久,迎面一片石林挡住去路。这片石林十分壮观,是由紫红色花岗岩构成的,有尖峰、石柱、钟塔等,形状千奇百怪,显示了岁月、大风和海雾的造化之功。

    这里怪石嶙峋,有的高达三百多米,造型各异,有的细长、有的滚圆、有的七扭八歪、有的呈钩状、有的变畸形,无不诡谲怪诞,出人意料,像树木、像花草、像野兽、像建筑物、像人、像穿法袍的僧侣、像长犄角的魔鬼、像巨型飞禽,构成一个巨怪汇聚的世界,一个由怪神建造的梦魇的兽苑。

    雅娜一颗心收紧,不再作声,她抓紧于连的手,面对这壮美的景物,一时产生了爱的渴望。

    他们走出怪石林,忽见别有洞天:一个由血红的花岗石壁环抱的海湾,殷红的岩石倒映在碧蓝的海水中。

    雅娜嗫嚅道:“啊!于连!”心中赞叹不已,但是如鲠在喉,再也讲不出别的话来,只有两颗泪珠夺眶而出。于连愕然地望着她,不禁问道:

    “你怎么啦,我的小猫咪?”

    雅娜拭了拭面颊,微微一笑,说话还带着颤音:

    “没什么……触景生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特别激动。我心里特别欢畅,看到一点点景物就要感慨万分。”

    于连不理解女人的这种冲动,觉得她们总好大惊小怪,有时兴致勃发,惶惶然却如大祸临头,有时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所震悚,不是欣喜若狂,就是悲痛欲绝。

    于连觉得她无缘无故流泪未免可笑,他正全神贯注,留心崎岖的山路,便说道:

    “你最好对你的马多留点神。”

    他们沿着几乎难以通行的小路下山,走向海湾,然后向右拐去,登临幽暗的奥塔山谷。

    然而,路径越来越艰险,于连提议说:“咱们步行上去怎么样?”这正合雅娜的心意,她刚才那么冲动,现在很想同他单独走走。

    向导牵着骡子和马走在前面,他们俩随后缓步而行。

    这座高山从上到下劈开,小径正是钻进这条夹缝里,而两侧峭壁陡立,一股湍急的涧溪流经这条缝隙。空气冷丝丝的,花岗岩石呈黑色,仰望一线蓝天,不禁头晕目眩。

    忽听扑棱棱一阵声响,雅娜悚然一惊,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只大鸟从岩穴里飞出来。那是一只苍鹰,它展开双翅,似乎在摸索这口天井的两壁,然后直凌云霄,一会儿便无影无踪了。

    往前走了一程,高山的裂缝分成两股了。这段路十分陡峭,崎岖难行,夹在两个山谷之间。雅娜乐不可支,步履轻盈,抢到前面行走,一路踢着石子,毫不畏惧地俯瞰深渊。于连紧跟在后边,不觉气喘吁吁,两眼盯着地面,生怕俯望深谷而产生眩晕。

    猛然间,他们全身沐浴阳光,真有走出地狱的感觉。他们口渴了,便顺着一条潮湿的印痕,穿过乱石堆,找到一眼山泉。泉水由一根空心的木棒接引出来,是供牧羊人饮用的。周围地面覆盖着青苔。雅娜跪下来喝水,于连也依样跪下。

    正当雅娜品味清凉的泉水时,于连却搂住她的腰,想夺她的位置,好对着木管接水喝。雅娜毫不退让,二人的嘴唇你争我夺,时而相遇,时而推搡。在争斗中,谁的嘴抢到木管细头,便咬住不放。清凉的细流时断时续,时而流到口中,时而洒到外面,溅到他们脸上,脖颈上,手上和衣服上。水珠宛若珍珠,在他们头发上闪闪发光。他们的亲吻顺着水流漂走了。

    忽然,雅娜萌生了做爱的念头。她满满地接了一口清泉水,两腮鼓成盛水的皮囊,然后示意于连,她要嘴对嘴地给他解渴。

    于连笑嘻嘻地伸长脖子,手臂张开,仰头一口气喝下从肉体流出的这股甘泉,只觉得烈焰般的欲念注入他的肺腑。

    雅娜偎依在他胸口,显得异乎寻常地温情脉脉,心怦怦直跳,腰身挺起来,眼睛水汪汪的,显得慵懒无力。她悄声说道:“于连……我爱你!”这次是她主动把于连拉过来,自己仰身躺下,双手捂住羞红的脸。

    于连扑到她身上,冲动地紧紧搂住她。她喘息着,焦急地等待。突然,她叫了一声,仿佛遭了雷击,被她呼唤来的刺激所击中。

    他们走了许久才到山顶,主要是雅娜激动不已,又疲惫不堪。他们赶到爱维沙村时,已经黄昏了,住到向导的一个亲戚保利·帕拉勃雷蒂家中。

    保利·帕拉勃雷蒂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有点驼背,神情忧郁,恐怕是患肺结核的缘故。他带他们走进为他们安排的房间。这是一间灰暗的石屋,四壁光秃秃的,不过,当地人不懂装饰陈设,这石屋就算漂亮的了。主人用科西嘉方言,即法语和意大利语的混合话,向客人表示欢迎。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随着声音进来的是一个棕发的矮个儿女人,她眼睛又大又黑,皮肤晒得红红的,腰身纤细,笑口常开,牙齿露出来。她一阵风似的冲进屋,拥抱并亲了亲雅娜,又握住于连的手摇晃,连声说道:“太太好,先生好,大家都好吧?”

    她接过帽子和披肩,全搭在一条胳臂上,只因另一条胳臂挎着绷带。然后,她又让大家出去,对她丈夫说:“带他们出去走走吧,吃晚饭时再回来。”

    帕拉勃雷蒂先生立刻听从,他插在两个青年人中间,带他们欣赏村景。他走路慢腾腾的,说话慢吞吞的,时常咳嗽,而每次咳嗽就重复一句:“山谷的空气太凉,伤了我的肺了。”

    他带他们走上参天栗树下的一条荒径,戛然止步,始终以同样的声调说:

    “就是在这儿,我表弟若望·里纳迪让马蒂厄·洛里给杀害了。喏,当时,我站在若望身边,突然,马蒂厄出现,离我们只有十步远。他嚷着说:‘若望,不要再去阿尔贝塔斯那里,不要再去了,若望,若不然我就干掉你,我可把话说在前头。’”

    “我拉住若望的胳臂,劝他说:‘别去了,若望,他会干得出来的。’”

    “那是因为一个女孩子,名叫波莉娜·西纳库比,他们俩都追那姑娘。”

    “可是,若望却嚷着回答:‘我就是要去,马蒂厄,你挡不住我。’”

    “马蒂厄听了,把朝天的枪口往下一顺,未待瞄准就开枪了。”

    “若望双脚腾地跳起,就像孩子跳绳一样,是的,先生,他整个儿倒在我的身上,我的枪被撞掉,一直滚到那棵大栗树下。”

    “若望的嘴张得老大,但是一声也不哼,他已经断气了。”

    两个年轻人惊愕地望着这桩凶杀案的神色不动的见证人。雅娜不禁问道:

    “那个凶手呢?”

    保利·帕拉勃雷蒂咳嗽了一大阵,继续说道:

    “他逃进山里去了。第二年,我兄弟把他干掉了。要知道,我兄弟是个强盗,名叫菲利比·帕拉勃雷蒂。”

    雅娜打了一个寒战,惊问道:

    “您的兄弟,是个强盗?”

    这个不动声色的科西嘉人,眼睛里却闪现一种自豪的神采。

    “不错,太太,他呀,可是大名鼎鼎的强盗,打死了六名宪兵。后来,他和尼古拉·莫拉利一起丧命,那次他们被围在尼奥洛,拼了六天,不被打死也要饿死了。”

    接着,他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补充一句:“本地就是这种风气。”跟他讲“山谷的空气太凉”,是同样的口气。

    转了一圈之后,他们回去吃晚饭。矮小的科西嘉女人热情招待他们,就像二十年的老相识。

    雅娜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晚上在于连的怀抱里,能不能像在泉水边青苔上那样,全部感官再受到奇特而强烈的震撼呢?

    等到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俩,于连亲吻她时,她仍然没有什么感觉,不禁有点慌神儿。不过,她很快就放下心来,而这一宵竟成为她的爱情第一夜。

    次日要动身时,她有点恋恋不舍,觉得这间简陋的石屋,正是她新的幸福的开端。

    她把矮小的女主人拉进石屋,一面说明她绝不想送什么礼物,一面又坚持说,她一回到巴黎,就会寄来一件纪念品,不答应收下她甚至要发火,她几乎怀着迷信的心理看重这样一件纪念品。

    这个科西嘉少妇不肯接受,婉拒了许久,最后才答应,她说:

    “好吧,那就给我寄来一把小手枪,要一支很小很小的。”

    雅娜睁大了眼睛。那少妇便凑近她的耳朵,就像要向她透露一件风流的隐私似的,悄声对她说:

    “是要干掉我的小叔子。”

    说着,她笑呵呵的,动作麻利地打开绷带,露出滚圆雪白的肌肉,只见横砍的一道刀伤快要结疤了。她又说道:

    “幸亏我跟他力气一样大,要不然早被他杀了。我丈夫并不嫉妒,他是了解我的。而且您也看到了,他患了病,人有病,火气就小了。再说了,太太,我又是个正经女人。可是,我小叔子听什么闲话都相信,替我丈夫猜忌。他不会罢休,还要找上门来,我有了小手枪就放心了,到时候准能出这口气。”

    雅娜保证把手枪寄来,她深情地拥抱了这位新交的朋友,便继续赶路。

    后来的行程,简直就是一场梦,二人情意缠绵,如胶似漆。一路上遇到的风景、居民、停留的地点,她全视若未见,眼中只有一个于连。

    这样,二人进入童稚般亲昵的迷人阶段,在交欢中耍娇使憨,讲些甜蜜的蠢话,给他们爱吻的身体部位,每处折弯、曲线和幽壑都起了昵称。

    雅娜睡觉时爱右身侧卧,醒来时左乳时常露在外面。于连注意到了,就称左乳为“露宿先生”,而右乳则称为“多情郎”,因为乳峰的粉红花蕾对吻似乎更敏感。

    双乳间幽深的道路,是他经常漫步的地方,故称为“妈咪林荫路”。而另一条更为隐秘的路,则命名为“大马士革之路”11,以纪念奥塔山谷。

    到达巴斯蒂亚,该付给向导工钱了。于连各兜摸索一遍,没有凑足数目,便对雅娜说:

    “你母亲给你的两千法郎,反正你也不用,给我拿着吧。系在我的腰带上更保险,也省得我换零钱。”

    雅娜当即把钱包给他。

    他们去了里窝那,游览了佛罗伦萨、热那亚城,以及科尔尼什山的全部景区。

    在刮着北风的一天早晨,他们返回马赛。

    他们离开白杨田庄已有两个月,现在已是十月十五日。

    寒冷的大风,大概是从遥远的诺曼底刮来的。雅娜一时抖缩畏寒,心头不免惆怅。近来于连也变了样,显得疲惫不堪,终日无情无绪。雅娜心里不禁产生一种无名的忧虑。

    雅娜舍不得离开这充满阳光的好地方,推迟归期,多逗留了四天。她觉得自己刚刚走完幸福的旅程。

    他们终于离开了。

    到了巴黎,要购置用品,以备在白杨田庄安家之需。雅娜兴致勃勃,想用母亲给她的钱买些精美的摆设。不过,她首先要买的东西,就是她答应寄给爱维沙村那位科西嘉少妇的小手枪。

    到达巴黎的次日,雅娜对于连说:

    “亲爱的,把妈妈给的钱还给我好吗?我要去买东西了。”

    于连转过身来,一脸不高兴地问道:

    “你需要多少?”

    雅娜不禁愕然,结结巴巴地说:

    “那就……随你给多少了。”

    于连又说道:

    “那我就给你一百法郎吧,千万不要乱花钱啊。”

    雅娜一时怔住,十分尴尬,不知说什么好。终于,她犹犹豫豫地说道:

    “可是……我……我把这笔钱交给你……是想……”

    于连没容她把话讲完:

    “是啊,一点不错。放在你兜里还是我兜里,这无所谓,反正咱们共有一个钱袋。我又不是不给你钱,对不对?我这不是给你一百法郎嘛。”

    雅娜接过五枚金币,没有再讲话,她不敢再要一点,因此只买了小手枪。

    一周之后,他们启程返回白杨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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