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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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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弓子,希望你恋爱结婚都称心如意。你爸爸那样的人不行,不过开头他也挺好的,生你那个时候……是我不该生病,是我不好。”

    “……”

    “哎呀,对了。这儿的大哥怎么样?”

    弓子大惊失色,低头不语。

    “不正是天生一对吗?!”京子像媒婆嘴一样对敬子献完殷勤,转过来对弓子说:“你喜欢哥哥吧?从小就住在一起,有这么个好妈妈养育长大,大家知根知底,脾气性格都互相了解,青梅竹马,没有比这再合适的了……已经定下来了吧?”

    “没有。这是双方个人的问题。”敬子尽量轻描淡写。

    “哥哥不至于看不上弓子吧?”

    京子还要刺探这件事吗?敬子思量。

    “哥哥叫什么名字?”京子问弓子。

    “弓子,还是别离开这个家好。”京子继续说,“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是可怕的冒险。您说对吗,夫人?”

    “噢,不过,您也别让她老拴在我这棵树上。”

    “人不是被拴在这儿就是被拴在那儿。我年轻的时候,被病魔拴住了。跟被病魔和罪恶拴起来相比,现在被野原和继女拴住不知道有多么幸福。就因为被拴住,我才觉得自由自在。弓子也要拴在夫人身上才好呢。”

    “那谈恋爱恐怕就不会称心如意。”

    “哥哥和弓子到了七八十岁,老两口回忆起从七八岁就两小无猜,现在白头偕老,还有比这更称心如意的吗?”

    “是呀。”敬子随声附和。

    “要是再婚,两个人都不敢提起往事。”京子又含泪欲泣,“如果不嫁给别人家,还可以对养育的母亲报恩。”

    “别吓着弓子。”

    “对了,我忘说了。弓子,你和这儿的妈妈一起到热海玩吧。野原和小妹妹见到这么漂亮的姐姐,一定乐坏了。”

    敬子和弓子去京子再婚的家里玩有点不伦不类,但京子是一片诚心。然而,这句话与她刚才说的和弓子“最后告别”显然自相矛盾,难道她打算以后还继续和弓子来往吗?

    如果清和弓子结婚,敬子和京子一个是夫家的母亲、一个是妻子的母亲,来往也显得亲切自然。

    “弓子,再见。我从来没给你换过一块尿布,从来没背过你一次,别当我是你的母亲。我的事你不用挂念……”京子又给敬子一个软钉子。

    京子回去的时候,细雨化作蒙蒙烟雾,傍晚的气温骤然轻寒袭人。

    “弓子,你送一送。”敬子说。但弓子只站在敬子的肩后送行。

    京子在橱窗前打开蓝色的雨伞,跟刚才一样看着橱窗里的珠宝,然后把雨伞轻轻地抬上抬下两三次,像是向她们告别。

    敬子从店里目送她离开。

    “你母亲刚才就那样在店铺前面三番五次地走来走去。”敬子说。

    弓子仍然神情不悦。京子走后,她心里的难受劲儿还没过去。敬子故意不闻不问,弓子拿起刚刚开始的抽花刺绣闷声不响地扎着。

    吃晚饭的时候,敬子搭话说:“看来你母亲过得很幸福,应当高兴呀。”

    “什么‘弓子结婚的时候通知我一声’,讨厌!”

    “你就让人家说嘛。”

    “我不乐意!”

    “弓子,你的脾气还挺倔的。那样对不起你母亲。”

    敬子以为弓子不在亲生母亲身边长大,心里郁积着不为人知的不满与不幸,所以和京子闹别扭。

    “妈妈。”弓子说,“我母亲真的幸福吗?”

    敬子被弓子这么郑重其事地反问,一时语塞,但立刻回答说:“她说很幸福。很幸福的。自己认为幸福就是幸福。”

    “幸福原来这么无聊。”

    “不至于无聊吧。你认为她不幸福吗?”

    弓子没有回答。

    “有的人在别人看来很幸福,自己却不认为幸福;还有的人在别人看来不幸福,自己却认为很幸福。在大家看来都幸福、自己也认为幸福的人毕竟很少。”

    “跟有孩子的男人再婚幸福吗?”弓子少女般纯真地问。

    “怎么说呢……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找得到幸福。”

    然而,如果京子再婚以后获得幸福,不就等于说弓子失去了亲生母亲吗?而且俊三也失去了一个可以回归的地方。对于俊三来说,敬子、美根子、京子这三个女人中,只有回到京子那儿最随意方便。尽管已经离婚,京子毕竟是那样性格的女人。

    “妈妈,我母亲住的地方,还是有小孩的好。”

    “嗯。”敬子捉摸不透弓子的含意。她觉得弓子是不是无意识地嫉妒呢?

    “有小孩热闹。”

    “弓子,去你母亲那儿看看吧。”

    “不去。”弓子使劲摇头。

    敬子和弓子只字不提京子留下的最现实、最重要的问题——清和弓子的结婚问题。

    晚饭后,心情宁静下来。

    “妈妈,”弓子泪眼模糊地看着敬子,“一见到我母亲,平时忘记的那些事一下子又翻上来。爸爸在浴室里给我洗头发,把我抱在膝盖上剪指甲,还有在目白的家里高兴的事,一股脑儿地……我总觉得就爸爸可怜。”

    弓子如怨如诉的哀切目光凝视着敬子。敬子心中躁动不安的愧疚,让她对自己不理不睬俊三感到难过。我必须为他做点什么……但是,她不像美根子那样一个人去贫民窟寻找俊三,犹犹豫豫,一天天拖下来。

    “弓子,好久没说你爸爸的事了。”敬子说。

    “我去清那儿。”敬子对川村和弓子说。

    弓子低头不语。她觉得敬子的目的大概是把四五天前京子提出让清和自己结婚的建议告诉清,利用这个手段把清请回来。

    其实,敬子是想再次通过巫婆的神灵附体和岛木对话。去年,她和朋友一起去的巫婆家在吉祥寺,回来的时候可以顺便去清那儿。

    在井之头站下了电车,天空虽然明亮,却依然细雨霏霏。小路两旁是乌蔹莓缠绕的灌木丛和芦苇杂乱的池沼,人影稀疏。

    敬子独自在蒙蒙小雨中撑着伞行走在小路上,觉得自己懦弱幼稚。

    去年介绍敬子到这儿来的朋友是音乐学校毕业的现代派夫人,敬子曾经感到惊愕。今天,敬子却瞒着那个朋友悄悄来找巫婆。

    要不索性就去清那儿……去年来的时候,和朋友边走边聊,不记得在哪里拐弯。光知道是巫婆,连那一家的名字也没问。敬子胡乱上了左边的小坡道,便是一片宁静的老式住宅区。这一带有印象。

    “上一次来的时候,路边还开着菊花。”

    敬子找到巫婆家。门牌上写的姓名是木城藤。

    敬子略一犹豫,打开擦得纹理几乎突现出来的格子门,眼前的三合土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两三双鞋子。

    前来算卦和求神的人默默地上去,在门房里排队等候。一个中年男人在翻看电影画报。

    不一会儿,敬子被带进巫婆的房间。她闻到一缕线香的味道。

    巫婆坐在祭坛的前面。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算木、筮签、线装书、笔盒等东西。

    卜凶吉、婚姻、方位、失物等,每卦二百日元。如果要求神,先交五百日元,然后带到另一个房间。

    一个穿和服裤裙的男人以医生询问病历一样的架势详细盘问。

    “您的姓名、出生年月日……”

    “附在仙姑身上的那个人的姓名、出生年月日……”

    “什么时候失踪的?”

    “是不是体弱多病的人?”

    敬子的腋下几乎要沁出冷汗。

    “仙姑一旦附上魂灵后,非常劳累,所以您必须在极短的时间里,把想问的事尽快问完。”

    “是。”

    这次和上一次大不一样。

    “我们可以用录音机录音,这样还能听一次您和魂灵的对话。”

    敬子吃了一惊。

    “如果您愿意的话,请交二百日元。”

    “不用。一次就够了。”敬子表情不悦。

    这也许被视为不相信仙姑,于是,穿和服裤裙的男人说:“仙姑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夜间休息的时候,全身就像死人一样冰冷。”

    “是白天太累的缘故吧?”

    “胡说。仙姑在睡眠之中,优游于阴间地府,和许许多多的魂灵交朋友。她躺着的身体是脱去灵魂的躯壳,所以变得冰冷……”

    “……”

    “您要巧妙地对话。关键是看您怎么问,魂灵无所不答。明白了吗?

    那好,请到魂灵所在的房间里去。”

    敬子被带到另一间房间。里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块仙姑坐的坐垫。等了一会儿,男人牵着仙姑的手进来。

    “你好。欢迎光临。”仙姑完全是女人的声音,简单打过招呼,便悄然无声地在中间坐下,说:“三月和四月好像调了个儿,反常天气是受到原子弹试验的影响。”

    仙姑的语言和录音机一样,都很“现代”。

    仙姑闭上眼睛,手里开始搓捻着水晶念珠,不时一用力,发出硬脆的声音。这样反复几次以后,忽然“喔!”地叫一声,扔掉念珠,扑通一声横着倒下去。手脚在白色的衣服里僵直着,大口大口地喘气,高凸的肚子目不忍睹。

    “魂灵已经附体,有什么事快问。”男人催促敬子。

    敬子不是第一次来,觉得可笑。她将目光移开。

    “您是谁?”敬子结结巴巴地问。

    她请的是俊三的生灵,没必要问是谁。

    “大点声!家里的人不放心,特地到这儿来。你想不想回家?”

    男人替敬子询问。

    “谁是家里人?哪儿是家?”仙姑的声音像肚子能说话的偶人一样怪腔怪调。

    “家……”敬子不知如何回答。哪儿是家?

    “快一点!快一点!别想那么多……”男人催逼着。

    “您现在在哪儿?”

    “居无定处,无可相告。认为人必须住在家里,那就大错特错了。”

    “可是,您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

    “是的。只要肉体之躯尚在……啊,真难办!”

    “什么事不好办?您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男人边看表边说:“对,就这么问下去。”

    “什么是愿望?”魂灵又掷给敬子一个难题。

    过了一会儿,仙姑说:“失去所有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愿望好比刀锈,不论怎么磨总归要生锈,所以不必问我。”敬子听得如坠五里雾中。

    “我想跟您见面,好好谈一谈。”

    “啊,不久就会见面。必定会见面的。”

    “什么时候?”

    “下决心的时候。人一下决心,实在可怕。可怕。”

    “身体都好吗?”

    “你瞧,很好。”

    可是敬子瞧不见。她本来还想打听其他的事,但男人在旁边不便询问。既不好提弓子的名字,也不能坦率直言。

    “您心里还挂念着什么人吗?”敬子问。

    仙姑一听,忽然身子一腾坐起来,睁开呆滞的眼睛,浑身开始发抖,接着从腹腔底层吐出一口大气,然后一边痛苦激烈地扭动挣扎,一边两手在空中乱抓乱挠。

    “谁?是谁?走开!啊,我就要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存在。喔!不再存在……”

    敬子有点害怕地回头看着男人。

    “别的魂灵附体,互相干扰。”

    “别的魂灵?”

    “魂灵的世界里,希望被呼唤的魂灵拥挤嘈杂。您想想看,人的心灵世界里不是也混杂着平时与自己有各种因缘的许多人的魂灵,在意识上时沉时浮吗?道理是一样的。”

    “哦?”

    “魂灵喜欢恶作剧,而且嫉妒心很强。呼唤一个魂灵,别的魂灵往往就来捣乱。现在来捣乱的魂灵是您身边一个年轻的魂灵。”

    “是谁?”

    “在场的不知道。”

    “……”

    “快问!”

    敬子无法开口问“是昭男吗”,但心想魂灵应该听得见自己的心声。

    仙姑双手捂着脸,忽然趴倒在地上。敬子想把她扶起来,问明白这年轻魂灵的姓名。

    但是,魂灵好像已经离开仙姑的身体。

    “仙姑已经劳累了,她就这样休息一会儿。请您出来。”穿和服裤裙的男人说。

    魂灵附体似乎好长时间,其实只有两三分钟。

    在雨水濡湿的绿草如茵的庭院里,敬子如梦初醒。

    “上一次来的时候,我说岛木是死者的亡灵。”敬子直想笑。她回想刚才请俊三魂灵的时候,自己比较冷静,一旦似乎来了昭男的魂灵,自己差一点失去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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