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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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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子整整躺了两三天,周围的人比她本人还担心受怕。

    “夫人,还是请大夫看一看吧。”川村固执地劝说,“自己诊断,万一耽误了可怎么办?”

    川村关怀备至,恨不得马上就请医生,让敬子惶恐不安。

    “旅途疲劳,水土不服。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又吃得不合适,就坏了肚子。”敬子极力掩饰。

    “是啊,你是个没出过东京的大小姐啊。”

    “可不是嘛。”

    “虽说是这样,还是请大夫看一下好得快。”

    “不用。休息几天就好了。”

    川村下来对清和弓子说:“这次怎么不让大夫看,真怪了。”

    弓子看着清。川村苦恼地皱着眉头。“夫人一个人里里外外地忙……是不是增加一个店员……”

    “妈妈生病期间,我不上学,就在店里帮忙,以后补考也没关系。”弓子说,“我跟妈妈商量去。”

    但是,敬子让弓子摸着她的额头和脉搏,笑着说:“你瞧,没有发烧,什么事也没有。我不是不可以起床,现在是慎重一点才躺着。毕业考试很重要,不要请假。”

    于是弓子上午去学校参加毕业考。正好就业的第二次考试通知单寄来了,弓子一看,是下午考试,便自言自语说:“算了。”如果两次考试都及格,自己又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是否就业,还不如干脆以敬子生病为由不参加第二次考试来得痛快。

    下午,弓子一边在店里照看,一边复习功课。

    川村说得没错,店里的确很忙。并不仅仅是购买贵重的珠宝和手表的顾客,还有像弓子这样的高中生,在陈列柜前挑来挑去花了近一个小时,才买走二三百日元的小饰品。在办公楼工作的年轻女办事员拿来饰针,要求根据西服的颜色修改。将近傍晚,一群花蝴蝶般的女人拥进店里,叽叽喳喳了好长时间。

    川村从一旁冷静地观察弓子的接待应对,满意地点着粗脖子:夫人有了一个好帮手,弓子待人接物亲切和蔼,热情明快,有一种强烈的魅力把客人吸引过来。

    大家都盼望弓子毕业以后能在敬子的店里帮忙。弓子也觉得违背大家的意愿坚持在外头就业的想法不够稳重。

    “珠宝还挺难的。怎样识别就不容易,这价格怎么定?”弓子问。

    川村以行家的口气说:“凭经验。小姐,我教你。”

    最后一天考试一结束,姑娘们就像解冻的河流一样欢乐。有的人商量着下午去看电影,有的人打算午睡后去滑冰,有的人叫好朋友到自己家里来玩。弓子跟平时几个朋友一起往车站走去。出校门后,有一段很长的柏油路。天气暖和得似乎樱花都要盛开。穿着冬天的外套走路,肩膀发沉,额头沁出密密的细汗。

    “学校考试从此结束了。一下子茫然失神。”

    “听说过好几年还会梦见考试。”

    “‘汗牛充栋’怎么写来着?”

    “好像初三的汉文课里有。够坏心眼儿的,出这样的难题。”

    “就是重得牛驮着都出汗、多得屋里都塞得满满的意思,是指藏书很多。”

    “管它呢,不懂就不懂。这种词反正用不着,记着也没用。”

    没有人不及格补考。不过,弓子的朋友们既没人上大学也没人决定去工作,好像都在学烹调、缝纫这些出嫁的“必修课”。

    “咱们这里面谁最先结婚?”一个姑娘问。

    “我觉得肯定是弓子。”和弓子并肩走着的七里英子说。

    “为什么?”弓子惊讶地问。

    “没有为什么。这是感觉,是灵感。再见。”英子快活地走进国营电车站。

    弓子下了天桥,坐上都营电车。中午时分,车里人很少。她迅速睃了一眼车内,倚在窗旁站着。又憋不住了。弓子开始注意上上下下的乘客、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了这种习惯,自己想改,却总是改不了、憋不住。她的心灵或身体深处一直在寻找父亲。

    万一真的碰上父亲,该怎么办?想见面、想看见他平安无事的样子,但又觉得不该见、见不得,这两种心情交织纠葛在一起。

    电车里也没有一个人像父亲,于是弓子松了一口气。水果店、衣料店、香烟铺、牵着两只牧羊犬的女人、骑自行车的少年、小汽车……各种各样的街景一幕接一幕从弓子的眼前流过,英子刚才说她最快结婚的话忽然像牛虻一样在耳边嗡嗡直响。

    过几天学校的事一结束,她就在店里帮忙。整天在家里那种气氛的包围下,总有一天会接受清的爱情。弓子想到这里,眼前忽然浮现出昭男的面容。那是一张弓子心中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充满温柔情意的笑脸。

    如果没有清、没有敬子,弓子悄然萌生的期望的幼芽也许会开花结果。回想起那时候在信角上写《五色彩虹》“她立刻被天空吸去,如昨日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样的诗句,弓子羞愧得无地自容。那时候,她梦见自己由于昭男的事受到父亲的斥责,在无法排遣的极端思念中徘徊盘桓。而且夹在敬子和父亲之间,她左右为难,心情极其沉闷,郁郁寡欢。

    父亲一天到晚板着脸,愁眉不展,隐于自我孤独之中。问他一件点个头就能解决的简单事情,他也不明确回答,让去问敬子,最后还厉声责备别人“讨厌”。父亲病态一样跟家里人故意过不去、闹别扭,故意回避大家、离群索居,而敬子一直忍气吞声。年幼的弓子很同情敬子的处境。父亲在生母从热海出来那一阵子情绪最糟糕。弓子曾认为父亲到如今才跟母亲离婚,是为了跟敬子正式结婚,但一旦怀疑这是为了自杀,她简直无法自持。父亲在家里,觉得自己成了敬子生活的累赘,没脸见人,愁肠忧煎,心烦意躁。可是他一到外面,似乎就不想回家。弓子深切地感到对不起敬子。

    那时候,弓子还被清强加于人的爱情吓得胆战心惊,接着父亲离家出走。弓子经常生病,大概就是心情不舒畅、胸口憋气难受的缘故。

    就在这时,与家里人亲近来往的昭男给她一种明朗亲切的感觉,弓子似乎受清新鲜亮的气氛的诱惑,自然而然地想亲近他。但是,敬子的言行举止让弓子疑惑不解。妈妈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秘。而且,敬子抑制不住情感的言语也刺伤了弓子的心。所以在银座街头参加红羽毛募捐活动时,她看见敬子和昭男一起散步,受到了刺激,一回家就病倒了。

    朝子结婚那天夜晚,敬子迟迟未归,清向弓子逼婚。弓子只觉得一个人生活才能彻底改变人生,于是下决心离家而去。后来,听到父亲还活着的消息,她悲喜交集,“父亲的生对他人是一种威胁”。连亲姑妈都不愿对弓子提起俊三的事。姑妈也好、弓子也好,仿佛都觉得俊三的消息是自己的奇耻大辱,互相隐瞒。

    弓子觉得不回到敬子的身边,自己就无法支撑下去。回来一看,敬子对自己的爱丝毫没有变化,但生活方式发生巨变。她逐渐明白敬子的店铺在等着自己,也需要自己。在和新的敬子的生活中,弓子既没见过昭男,也没听到昭男的事。

    弓子奇怪为什么在这个家里现在不提“昭男”二字。后来,田部忽然寄来戏票,她在歌舞伎座见到的昭男与往日大不一样。过后一想,更觉得蹊跷。田部夫妇的旁边是朝子、清、弓子挨着坐,弓子的下座是留给昭男的。昭男在序幕第一场结束时才匆忙进来,他怒气冲冲、烦躁不安的情绪连弓子都能感觉出来。昭男好像心不在焉,别有心事,弓子也没能安心看戏。

    第二场结束,幕间休息的时候,昭男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弓子低着头。“好,休息吧。”那一头的田部站起来,朝子和清也站起来,弓子跟在最后走到门外走廊上。昭男等着弓子出来,问她:“你母亲呢?”

    昭男以前对弓子提到敬子时也叫“妈妈”,这次却称“你母亲”。

    “病了。有一点……”弓子勉强用像小孩子的口气回答。

    “在家休息吗?”

    清笑着替弓子回答:“前些日子得了流感,后来转成皮炎,还往医院跑。不过身体没问题,就是不愿意到这种热闹的场所。”

    “感冒以后得的皮炎吗?可能是别的原因引起皮炎。小孩子生病,如果发高烧,也会出疹子。”

    “妈妈精神年轻,连闹病都是小儿科的吧。”清带着轻蔑的口气。

    弓子敏锐地看见昭男像挨了一刀一样,表情扭曲阴沉下来。她忽然一阵心跳。清的声调即使对昭男没有明显的敌意,也带着冷漠的反抗。

    开场的铃声一响,昭男忽然想起来似的对田部夫妇说,还约了个急诊病人,然后尖锐地看了一眼弓子,疾步匆匆走了。

    当然,弓子无从知道田部大夫的哥哥热衷于把昭男和自己拉到一起,但昭男一走,她的确感觉到戏曲和剧场显得空虚。

    这是弓子离开敬子家后第一次见到昭男,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到妈妈家里来了,但连说这么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回到店里后,弓子也无法把昭男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敬子。可是,她情绪兴奋得难以入睡是否因为见到昭男的缘故呢?虽说清还要学习,但对敬子讳莫如深,一回来就钻进自己的房间。这又是为什么?

    此后,弓子再没见过昭男。他好像也没到店里来。

    弓子在摇晃的电车里回忆着歌舞伎座那令人满腹疑虑的一晚发生的事情,差一点没坐过该转车的车站。

    弓子慌慌张张从电车里滚落出来。为了忘记昭男,她考虑感恩会上穿什么样袖子的衣服。弓子在会上要弹钢琴,还是短袖合适。想穿那双浅蓝色的鞋子,现在怎么打扮也不会受到督学的责备。想到服装,弓子的心情稍觉轻松。她穿过马路,登上嫩芽初萌的悬铃木林荫路。

    弓子好像听见有人叫她。上下一身黑、反而显得华贵的朝子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天气真暖和。”朝子走到弓子身旁说。小山回大阪以后,她就一直住在敬子的店里,现在好像也是刚从家里出来。

    弓子习惯似的说:“现在去工作吗?”

    “两点才开始试映,我看还有时间,就在家里泡了一会儿。要知道早出来就好了,又跟妈妈干了一架。”

    “……”

    每次都是朝子惹敬子生气,她总是和妈妈对着干,说一句顶一句,而且越说火气越大。但是,弓子知道她们俩很快就会消气和好,所以只是觉得又吵架了,并不大惊小怪。

    “哥哥在旁边冷言冷语地攻击我,心里不痛快。今晚我不回来了。”

    “……”

    “这一阵子都不回来了。如果有什么事找我,我在下北泽。弓子,你跟我联系。”

    “好。”

    “再见。”朝子挺着肩膀刚迈出步子,又回头亲切地小声说,“弓子,已经毕业了?”

    “今天是最后的考试。”

    “我不能请你吃饭表示祝贺,但送给你一个最好的东西。弓子,你也别对哥哥那么顺从,什么都听他的。”

    “……”

    “刚才吵架跟这个也有关系。我对你没有丝毫私心,不会束缚你,不像妈妈和清那样,对你的爱自私自利。我是自由客观地看待你……”

    弓子听不出为自己的什么事吵架。

    “我可能过几天还要见田部大夫,就代你问好。”

    “代我向他问好?为什么?”

    “别这么大声。”

    “可为什么呀?”弓子也为自己的大声不好意思。

    “行嘛。田部大夫喜欢你。”朝子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就这样。”她像追赶大汽车一样跑去。

    弓子回到店里一看,敬子被一群装束艳丽的女顾客围住,脸色有点苍白疲倦。空气里散发着香奈儿和科蒂香水的芬芳。

    敬子被包围在顾客们抬起的脑袋中间,没有看见弓子。

    敬子随意拢起头发,也没有精心化妆。弓子从侧面看过去,犹如宗教画上的女性。她稍稍低下头,轻轻走上楼梯。

    “有那么英俊的儿子,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儿,您真幸福啊。”弓子听见客人在身后对敬子的羡慕声。

    弓子脱下校服,挂在衣架上,穿上红毛衣,然后在厨房的餐桌旁和女佣芙美子一起吃面包。后面的晒衣场挂着许多白衣服。

    “妈妈起来行吗?”

    “身体还好,不过接待这么多客人一定很累。”

    “女顾客到店里来,说不清楚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聊天的。”

    “太太说,她们来聊天,心情愉快了就会买东西。”

    “可是就跟社交俱乐部似的。”

    “她们一进来,身上香喷喷的,楼上都闻得到。”

    “天气好,妈妈才起来的吧?”

    “她还自己洗衣了。我说我来干,她不让。虽然是洗内衣内裤,毕竟是个病人呀。”

    弓子喝完红茶,觉得不知道如何安排今后的去向。已经没有了缠人的读书。明天开始学校放假一个星期,然后彩排毕业典礼、打扫熟悉的教室卫生、整理书桌。也许考试的紧张劳累过后,产生了这样厌倦沉闷的情绪。但是,刚才朝子说的清和昭男的事更让她苦闷难过。

    “我也学妈妈的样子。”弓子自己洗了黑袜子和手绢。她把手绢贴在窗玻璃上。

    谁家的金丝雀在高声长鸣。清脆悦耳的婉啭声忽远忽近,持续不停。楼下不时传来女士们的哄堂大笑声。

    弓子躺在床上,把毛毯拉到胸部,随手拿过美国的时装杂志《十七岁》。四月号封面的少女拿着灰色雨伞,穿戴着同样是灰色的雨衣雨帽,戴着红手套。她伸出一双戴红手套的手承接缤纷飘落的花瓣,脸上挂着动人的微笑。整个形象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金丝雀还在歌唱。“听远方的鸟叫,比自己家养的鸟更有春天的情趣。”翻开《十七岁》,露华浓的口红广告是一幅艳情照片。弓子现在看到这些东西,不禁心旌摇曳。

    弓子不知不觉地迷迷糊糊睡去,在似睡非睡之中,仿佛听见朝子声色俱厉地指责的声音。

    要蓝宝石还是要猫眼石,石油公司头头的夫人和围着她转的太太们迟疑不决,连敬子都觉得疲劳,但拼命抑制着不在脸色上流露出来。这是个贵客,要尽力热情周到地接待,可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再加上刚才跟朝子吵架的气还没消。

    朝子不跟小山一起去大阪,敬子和清说她几句,她就把弓子搬出来,把清说得目瞪口呆、萎靡不振。

    “你不知道吗?弓子爱田部大夫。她离家出走、住在姑妈那儿的时候,还和田部大夫见过面。是我让他们见面的。”

    敬子也听得胆寒心悸。

    “要是把弓子硬嫁给哥哥,比我跟小山结婚更不幸。”

    “……”

    “我和小山结婚,有谁劝阻过?”朝子大动肝火,莫名其妙地泄愤撒气,“我来阻止弓子的不幸。”

    清脸色煞白,一声不吭地走了。这时刚好顾客进门,敬子好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而且和客人一谈生意,心情多少得到缓解,平静下来。但是,她没有看见弓子回来。弓子一上二楼,就不见动静,敬子心里总是惦念着。

    著名音乐评论家的夫人、建筑家的年轻太太,对她们来说,两三万日元的东西,哪一个不是跟买点心一样满不在乎。敬子对她们的阔绰实在羡慕,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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