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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雨道奔忙可怜一路哭 火船赴难忽忆满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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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罢。”桃枝在舱板上蹲着身子,极力的向前伸,两手拉了水村的手臂,借着这点向前奔的力量,拖了水村滚着。她用力太猛了,舱板上有水,脚跟一滑,也滚了下去。船上的水手,看了这样子,抢上来两个人,便把水村抬了起来。然而当抬起来的时候,舢板已经坠下去,低过这里船边了。这两个水手,看他这情形,以为是个生病的女子,隔了船栏杆,便将水村向小舢板上的人丛中一抛。水村算是被救了,小舢板已经靠了水面,向江岸划去了。

    桃枝到了这时,倒觉得心里坦然了许多。看见桌上有茶壶,从从容容的倒了一杯茶喝,接着感到船身有些震动,已是开了船了。桃枝见水村很是沉醉,索性替他脱了西服,只让他穿了衬衫,把他的皮鞋袜了也脱了,将他的脚扶上铺去。然后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检出一张船票和几张钞票。在钞票中间,有一个小皮套子,里面似乎藏有什么东西。倒出来一看,却是自己一张小半身相片,背后用墨笔注了几行字道:“我所爱的,我精神所寄托的,我终身唯一的伴侣。”但是在墨水笔写字之下,又用钢笔注下几行小字了,这字是:“她不爱我又奈何?无从寄托了,是别人的伴侣了。”桃枝一见,心里不由一阵难过。见他衬衣口袋上,有自来水笔,就取了下来,反面已是没法写字了,将水村用钢笔写的字,一齐把它涂了。然后在正面相的旁边,添了一行字道:“水村爱我者永存,梅芬敬记。”又添了一行小字道:“相片和人,一齐永远赠给爱我者,年月日记于顺风舟上。”写好了,放进皮套里,搁到他的衬衣口袋里去。自己然后上帐房去补了一张房舱票,回来很安心的在房间里坐着。因为水村沉睡过去了,没有人谈话,自己劳碌了一天,这样夜深,也有些倦了,于是爬上高铺,睡着休息。那船身微微的震荡,正好把人送进睡乡,不知不觉,也就一睡了过去。

    太湖的汽车,停在旅馆外,还没有打发走,于是二人一同上车,驰上江边,桃枝道:“他醉了,醉得怎样了?”太湖道:“糊里糊涂,说话只管笑。”桃枝道:“我对不住他,他实在是伤心极了。我也伤……”她一个心字不曾说出,哭了起来。太湖道:“你不要哭呀。你见了他,是这个样子,他更难受。”桃枝道:“你让我在路上哭哭罢。哭够了,见了他,我就不哭了。”说着,两手带手绢捧着脸,只是呜呜咽咽的哭。好在马路上的雨,并不曾停止,她虽然哭,也不曾让人听见,只好由她了。汽车停了,太湖摇着她道:“到了,不要哭了。”太湖先跳下车,替桃枝张着布伞,目己穿了雨衣,在雨里走。桃枝拿了手绢,一面忙着擦眼泪,一面跟了太湖走。眼泪虽然是极力忍住,但是嗓子里面,依然硬咽着,直待上了轮船,走到十二号房舱门口,太湖跳脚道:“你还要哭吗?”桃枝这才站着,停了一会笑道:“行了。”

    于是一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水村斜躺在一张铺上,一只手搭在小桌上,还捏了酒瓶。桃枝道:“水村,水村!你怎么了?”水村睁开眼睛,看一看,复又闭上,似乎是想什么事情似的,突然坐了起来,望着桃枝道:“你怎么来了?”说毕又躺了下去。桃枝回头,望着太湖道:“一个人作践身体,也不至于闹到这个样子。”于是也坐到铺上,一手挽了水村的肩膀,一手摸着他的胸,望了他道:“水村,你不是要我吗?我来了。”水村闭了眼,点点头。这时突然茶房一阵吆唤,送客的上岸啦,开船了。太湖道:“怎么办?上岸罢,快开船了。”桃枝道:“他这个样子,我能丢下他吗?”外面又喊道:“送客的上岸啦,开船了。”太湖道:“不要把我们带走了,小香在旅馆会急死的。”桃枝道:“你走罢,你去跟着你的爱人。”太湖道:“你呢?”桃枝站起来一顿脚道:“我身上还有几十块钱,我送他上南京了。”外面又喊道:“送客的上岸啦,快开船了。”桃枝道:“你走罢,你想,我忍心回去,把一个烂醉如泥的人,丢在这里吗?”说毕,用手一推,将太湖推出房门外,拍的一声,将门又关上了。太湖敲着门道:“再会了。”说毕,也就没了声音。

    上了楼推门走进房去,孙氏和小香正在议论着,一见她水淋淋的走进来,同时呀了一声。桃枝道:“李先生呢?”小香道:“他坐了汽车追上轮船码头去了。”桃枝道:“什么,轮船码头?我真是糊涂,不问青红皂白,追上火车站去了。婶娘快拿衣裳来我换,我要到轮船码头去。李太太,多谢你,替我吩咐茶房,给我叫一部汽车。”小香道:“你疯了,挥身这样水淋淋的,你记挂这些事,澡也不洗一个?”桃枝道:“两点钟了,再耽误,轮船就要开走了。快拿衣服来,袜子,鞋,婶娘!”孙氏不由得笑道:“你听听,袜子鞋和婶娘,都要!”桃枝走进洗澡间,只催要东西。孙氏将东西递给她,她换好之后,马上就要走。小香道:“你作了一回冒失鬼,还要做第二回冒失鬼吗?轮船码头,多得很,你到那个码头上去找人?再停一停,太湖也就回来的了。你不会等他一等?”桃枝一想,倒是有理,既是走不了,急得只在房子里乱转。坐一会,又站一会,站一会,又走一会。好容易,太湖身上穿了雨衣,跑进来了。桃枝不等他问,走上前,一把抓住他道:“他在那里?”太湖皱了眉道:“嗳!我的小姐,你害死了我。”桃枝道:“他在那里?他在那里?”太湖道:“他醉了,在顺风轮船上十二号房舱里。”桃枝道:“走!我们一路去看他。李先生,你再辛苦一趟罢。”说时,拉了太湖就走。

    桃枝滑倒在船板上,爬了起来,也要追这只舢板时,舢板已经开得远了。桃枝站在栏杆边,用手乱招道:“船不要走呀!这里还有人啦,救命救命!”但是那只舢板上的人,好容易挣脱了这只大船,那里还肯重新回来?桃枝越叫得厉害,那舢板越走得远。桃枝手拍脚跳,乱闹了一阵,哪里有一点效力?可是船上的火光,一阵大似一阵,在黑暗的长空里,将火焰卷着红黑云点,带了细碎的火星,只是随风乱舞。在长江的波浪面上,也是反映着红光,摇摇不定,这火光被江风扇动着,在半空里伸张,将那船顶上的黑暗长空红了一个大圈圈,整个儿的船身,都让一团红光包围着。船上面固然是火,然而船的下部,却缓缓的向水里沉下来。在船上未走开的男子,由下层跑到中层,由中层跑到上层,最后跑到船的甲板上面。不过人跑得快,船也沉得快,大家眼睁睁望着开去的舢板,希望他们再开回来。然而由火光下看黑暗的江面,总是虚空的,那里有什么踪影哩?百十人都拥在甲板上,火光倒是渐渐的缩小,以至于只有几个小火头,散在各处。然而水面距甲板,也不过两三尺了,这些人里面,有一大半在下层抢着救命圈的,早是纷纷地向下乱跳。就是那些没有拿着救命圈的,眼看船要沉下,明知在这里静等是死,跳下水去也是死,然而这几分钟生命的犹豫,却是不耐烦得很,因之卜通卜通,一阵水花纷溅,陆续地向下跳人。甲板上一种凄惨断续的呼喊声,和那水面上几丛闪烁的火头,都慢慢地短缩下去。久而久之,火光没有了,人声也寂寞了,长空依然黑暗起来。那一只其长四十华丈的顺风轮船,火烧之余,很快地沉入水中,由甲板而甲板上的栏杆,由栏杆以至于烟囱,完全都沉到水平线下去了。星光之下,长江恢复了寂寞的景象,水面被风吹着,叠着波浪,滚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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