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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梁山泊好汉劫法场 白龙庙英雄小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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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批

    :写急事不得多用笔,盖多用笔则其事缓矣。独此书不然:写急事不肯少用笔,盖少用笔则其急亦遂解矣。如宋江、戴宗谋逆之人,决不待时,虽得黄孔目捱延五日,然至第六日已成水穷云尽之际,此时只须云“只等午时三刻,便要开刀”一句便过耳。乃此偏写出早辰先着地方打扫法场;饭后点士兵刀仗刽子;巳牌时分,狱官禀请监斩,孔目呈犯由牌,判“斩”字,又细细将贴犯由牌之芦席亦都描画出来。此一段是牢外众人打扮诸事,作第一段。

    次又写扎宋江、戴宗,各将胶水刷头发,各绾作鹅梨角儿,又各插朵红绫纸花,青面大圣案前,各有“长休饭”、“永别酒”;然后六七十个狱卒,一齐推拥出来。此一段是牢里打扮宋、戴两人,作第二段。次又写押到十字路口,用枪棒团团围住;又细说一个面南背北,一个面北背南,纳坐在地,只等监斩官来。

    此一段是宋、戴已到法场,只等监斩,作第三段。次又写众人看出人,为未见监斩官来,便去细看两个犯由牌:先看宋江,云犯人一名某人,如何如何,律斩;次看戴宗,犯人某人,如何如何,律斩。逡巡间,不觉知府已到,勒住马,只等午时三刻。此一段是监斩已到,只等时辰,作第四段。使读者乃自陡然见有“第六日”三字便吃惊起,此后读一句吓一句,读一字吓一字,直至两三页后,只是一个惊吓。吾尝言:读书之乐,第一莫乐于替人担忧。然若此篇者,亦殊恐得乐太过也。

    此篇妙处,在来日便要处决,迅雷不及掩耳,此时即有人报知山泊,亦已缩地无法,又况更无有人得知他二人与山泊有情分也。今却在前回中,写吴用预先算出漏误,连忙授计众人下山。至于于路数日,则恰好是事发迟二日,黄孔目捱五日,三处各不相照,而时至事起,适然凑合,真是脱尽印板小说套子也。

    写戴宗事发后,李逵、张顺二人杳然更不一见;不惟不见而已,又反写二番众人叫苦,以倒踢之,真令读者一路不胜闷闷。及读至“虎形黑大汉”一句,不觉毛骨都抖;至于张顺之来,则又做梦亦梦不到之奇文也。」

    话说当时晁盖并众人听了,请问军师道:“这封书如何有脱卯处?”吴用说道:“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是我一时不仔细,见不到处!才使的那个图书不是玉筋篆文‘翰林蔡京’四字?「篆体字文,前略此详,正妙。」只是这个图书便是教戴宗吃官司!”「奇谈。」金大坚便道:“小弟每每见蔡太师书缄并他的文章都是这样图书。今次雕得无纤毫差错,如何有破绽?”吴学究道:“你众位不知。如今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如何父写书与儿子却使个讳字图书?「说得明快之极。」因此差了。是我见不到处!此人到江州必被盘诘。问出实情,却是利害!”晁盖道:“快使人去赶唤他回来别写,如何?”吴学究道:“如何赶得上。他作起‘神行法’来,这早晚已走过五百里了!「好。」只是事不宜迟,我们只得恁地,可救他两个。”晁盖道:“怎生去救?用何良策?”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耳边说道:“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与众人知道,只是如此动身,休要误了日期。”众多好汉得了将令,各各拴束行头,连夜下山,望江州来,不在话下。

    且说戴宗扣著日期,「好。」回到江州,当厅下了回书,蔡九知府见了戴宗如期回来,好生欢喜;先取酒来赏了三钟,亲自接了回书,便道:“你曾见我太师么?”戴宗禀道:“小人只住得一夜,便回了,不曾见得恩相。”知府拆开封皮,看见前面说:「正经。」“信笼内许多物件,都收了。……”中间说:「次之。」“妖人宋江,今上自要他看,可令牢固陷车,盛载密切,差的当人员连夜解上京师。沿途休教失走……”书尾说:「带。」“黄文炳早晚奏过天子,必然自有除授。”蔡九知府看了,喜不自胜,叫取一锭二十五两花银赏了戴宗;一面分付教造陷军,商量差人解发起身。戴宗谢了,自回下处,买了些酒肉,来牢里看觑宋江,不在话下。

    且说蔡九知府催并合成陷车,过得一二日,正要起程,只见门子来报道:“无为军黄通判特来相探。”「紧接。」蔡九知府叫请至后堂相见。又送些礼物,时新酒果。知府谢道:“累承厚意,何以得当。”黄文炳道:“村野微物,何足挂齿。”知府道:“恭喜早晚必有荣除之庆!”黄文炳道:“相公何以知之?”知府道:“昨日下书人已回。妖人宋江,教解京师。通判只在早晚奏过今上,升擢高任。家尊回书备说此事。”黄文炳道:“既是恁地,深感恩相主荐。那个人下书,真乃神行人也!”知府道:“通判如不信时,就教观看家书,显得下官不谬。”黄文炳道:“小生只恐家书,不敢擅看;如若相托,求借一观。”知府便道:“通判乃心腹之交,看有何妨。”便令从人取过家书递与黄文炳看。

    黄文炳接书在手,从头尾读了一遍,卷过来看了封皮,只见图书新鲜。黄文炳摇头道:“这封书不是真的。”「贼。」知府道:“通判错矣;此是家尊亲手笔迹,真正字体,如何不是真的?”黄文炳道:“相公容覆:往常家书来时,曾有这个图书么?”「贼。」知府道:“往常来的家书却不曾有这个图书,只是随手写的。今番一定是图书匣在手边,就便印了这个图书在封皮上。”「反用一解妙。」黄文炳道:“相公休怪小生多言。这封书被人瞒过了相公!方今天下盛行苏,黄,米,蔡,四家字体,谁不习学得些?「书轻点过。」只是这个图书是令尊恩相做翰林学士时使出来,「贼。」法帖文字上,多有人曾见。「贼。」如今升转太师丞相,如何肯把翰林图书使出来?「贼。○此一段比前吴用所说,又另增出。」更兼亦是父寄书与子,须不当用讳字图书。令尊太师恩相是个识穷天下高明远见的人,安肯造次错用?「贼。○此一段与吴用所说同。」相公不信小生之言,可细细盘问下书人,曾见府里谁来。若说不对,便是假书。休怪小生多说,因蒙错爱至厚,方敢僭言。”蔡九知府听了说道:“这事不难;此人自来不曾到东京,「补一句。」一问便显虚实。”知府留住黄文炳在屏风背后坐地,随即升厅,叫唤戴宗,有委用的事。当下做公的领了钧旨,四散去寻。

    且说戴宗自回到江州,先去牢里见了宋江,附耳低言,将前事说了,宋江心中暗喜,次日又有人请去酌杯。戴宗正在酒肆中吃酒,只见做公的四下来寻。当时把戴宗唤到厅上。蔡九知府问道:“前日有劳你走了一遭,真个办事,未曾重赏你。”戴宗答道:“小人是承恩相差使的人,如何敢怠慢。”知府道:“我正连日事忙,未曾问得你个仔细。你前日与我去京师,那座门入去?”戴宗道:“小人到东京时,那日天色已晚,不知唤做甚么门。”「东京帝都,人山人海,如何日晚,门都不知,写得好笑。」知府又道:“我家府里门前,谁接著你?留你在那里歇?”戴宗道:“小人到府前,寻见一个门子,「寻见二字好笑,写得如市之门,可张雀网。」接了书入去。少刻,「少刻又好笑,写得潭潭之府,跬步即尽。」门子出来,「又好笑,写得相府中,鬼亦更无别个。」交收了信笼,著小人自去寻客店里歇了。「写得相府中门房亦无一间,好笑。」次日早五更去府门前伺候时,「写得太师府前,如鸡声茅店、人迹板桥相似,好笑。」只见那门子「只是这个门子,如贫士仓头相似,好笑。」回书出来。小人怕误了日期,那里敢再问备细,「戴宗固不问,门子如何也不问,好笑。」慌忙一迳来了。”知府再问道:“你见我府里那个门子却是多少年纪?或是黑瘦也白净肥胖?长大也是矮小?有须的也是无须的?”戴宗道:“小人到府里时,天色黑了;「好笑。」次早回时,又是五更时候,天色昏暗,「好笑。○趁黑交出来,写得太师府前,如做鬼市,好笑。」不十分看得仔细,只觉不恁么长,中等身材。「中等二字好笑,长亦有之,短亦不远。」敢是有些髭须。”「反与知府商量髭须,好笑之极。」知府大怒,喝一声“拿下厅去!”傍边走过十数个狱卒牢子。将戴宗拖翻在当面。戴宗告道:“小人无罪!”知府喝道:“你这厮该死!我府里老门子王公,已死了数年,如今只是个小王看门,如何却道他年纪大,有髭须!况兼门子小王不能

    够入府堂里去,但有各处来的书信缄帖,必须经由府堂里张干办,方才去见李都管,然后递知里面,才收礼物!便要回书,也须得伺候三日!我这两笼东西,如何没个心腹的人出来问你个常便备细,就胡乱收了?我昨日一时间仓卒,被你这厮瞒过了!你如今好好招说,这封书那里得来!”戴宗道:“小人一时心慌,要赶程途,因此不曾看得分晓。”蔡九知府喝道:“胡说!这贼骨头,不打如何肯招!左右!与我加力打这厮!”狱卒牢子情知不好,觑不得面皮,把戴宗困翻,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戴宗捱不过拷打,只得招道:“端的这封书是假的!”知府道:“你这厮怎地得这封假书来?”戴宗告道:“小人路经梁山泊过,走出那一伙强人来,把小人劫了,绑缚上山,要割腹剖心。「辩。」去小人身上搜出书信看了,把信笼都夺了,却饶了小人。情知回乡不得,只要山中乞死。他那里却写这封书,与小人回来脱身。「辩。」一时怕见罪责,小人瞒了恩相。”知府道:“是便是了,中间还有些胡说!眼见得你和梁山泊贼人通同造意,谋了我信笼物件,却如何说这话!再打那厮!”

    戴宗由他拷讯,只不肯招和梁山泊通情。蔡九知府再把戴宗拷讯了一回,语言前后相同,说道:“不必问了!取具大枷枷了,下在牢里!”却退厅来称谢黄文炳道:“若非通判高见,下官险些儿误了大事!”黄文炳又道:“眼见得这人也结连梁山泊,通同造意,谋叛为党,若不早除,必为后患。”知府道:“便把这两个问成了招状,立了文案,押去市曹斩首,然后写表申奏。”黄文炳道:“相公高见极明。似此,一者,朝廷见喜,知道相公干这件大功;二者,免得梁山泊草寇来劫牢。”知府道:“通判高见甚远,下官自当动文书,亲自保举通判。”当日管待了黄文炳,送出府门,自回无为军去了。

    次日,蔡九知府升厅,便唤当案孔自来分付道:“快教叠了文案,把这宋江,戴宗的供状招款黏连了;一面写了犯由牌,教来日押赴市曹斩首施行!自古‘谋逆之人,决不待时。’斩了宋江,戴宗,免致后患。”「作此疾语,令人吃惊。」当案却是黄孔目,本人与戴宗颇好,却无缘便救他,只替他叫得苦;「先写一句孔目无便救他,只叫得苦,反呼山泊诸公,妙甚。」当日禀道:“明日是个国家忌日,「妙。○空中结撰,有此奇文。○此止为梁山泊来不及作地耳,然在俗笔,定向知府边延挨下去,更不能先作骇疾语,次又另生出奇避孕药救之一了也。」后日又是七月十五日,--中元之节「妙。○生出许多枝节。」--皆不可行刑;大后日亦是国家景命;「妙,○看他亦是二字,勉强之极。」直至五日后,方可施行。”「一日是国忌,一日是中元,一日是景命,然则止是三日后耳,却云五日后,妙。」原来黄孔目也别无良策,只图与戴宗少延残喘,亦是平日之心。「又反呼山泊诸公,妙。」蔡九知府听罢,依准黄孔目之言,直待第六日「此五字中,暗伏无数事在内。」早辰,「早辰。」先差人去十字路口打扫了法场。「偏是急杀人事,偏要故意细细写出,以惊吓读者。盖读者惊吓,斯作者快活也。○读者曰不然,我亦以惊吓为快活,不惊吓处,亦便不快活也。」饭后「饭后。」点起士兵和刀仗刽子,「急病杀人事。」约有五百余人,都在大牢门前伺候,「闲中先叙士兵之多,为后出色。」巳牌时候,「已牌时候。」狱官禀了知府,亲自来做监斩官。「急杀人事。」黄孔目只得把犯

    由牌呈堂,当厅判了两个“斩”字,便将片芦席贴起来。「急杀人事。○急杀人事,偏又写得细。」江州府众多节级牢子虽然和戴宗,宋江过得好,却没做道理救得他,众人只替他两个叫苦。「再插一句众人无力相救只叫得苦,反呼山泊诸公,妙甚。○李逵两日不知在何处。○张顺两日一发不知在何处,急切中令人闷闷。」当时打扮已了,就牢里把宋江

    、戴宗两个抠扎起;「一发急杀人。」又将胶水刷了头发,网个鹅梨角儿,「偏要细写,恶极。」各插上一朵红绫子纸花;「偏要细写,恶极。」驱至青面圣者神案前,「偏要细写。」各与了一碗长休饭,永别酒。「偏要细写。」吃罢,辞了神案,漏转身来,搭上利子。「越急杀人。」六七十个狱卒「五百士兵,又加六七十狱卒,写得闹乱之极,为后作地。」早把宋江在前,戴宗在后,推拥出牢门前来。「越急杀人。」宋江和戴宗两个面面厮觑,各做声不得。宋江只把脚来跌,戴宗低了头只叹气。江州府看的人真乃压肩叠背,何止一二千人。「五百余士兵,六七十狱卒,又加二千看的人,写得闹动之极,为后作地。○李逵何在,张顺何在,急切中都不见了,令人闷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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