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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回 絮语灯前苦心训弱息 杖游山下冷眼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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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积之一路行来,他都是低了头在那里想心事,心意中实在不曾想到对面就有所想的人走了来。这时他听到有人咦了一声,猛然一抬头,才看到是桂枝。虽然自己不免吃了一惊,但是自己究竟是在外面常有交际的人,立刻镇定住了,伸手取下了帽子,向她笑着一鞠躬道:“很久不见了。”

    桂枝向后退了两步,用牙咬着嘴唇,眼皮一撩,向他笑道:“甘二爷对我所以说这两句话,我对甘二爷,可就不能这样说了。”

    积之道:“这话怎么讲,我倒有些不懂。”

    桂枝笑道:“前两天,我由府上门口经过,看见二爷在院子来回地走着。二爷忙着呢,可没有看到我。”

    积之两双手抱了呢帽子,向她连拱了两下手道:“这倒有些对不住!”

    桂枝在退后两步的所在,依然呆呆地站住,只把笑脸来看着积之,并没什么话说。积之因她没有什么话说,一时也想不到把什么话来对答,在这西风旷野里两个人对立着,仿佛一对石装翁仲一样。积之立刻感到这不是办法,就向桂枝微笑道:“大姑娘!你几时给我们喜酒喝呢?我这次回海甸来,总算赶上这个机会了。”

    他本来因为彼此对立着无聊,搭讪着,借了这句话来解嘲的。不想他不说这话,还自罢了。一说这话之后,桂枝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两腮犹如在火炉子边烤了一般,一直红到耳朵根下来。两只眼睛的上眼皮,同时向下垂着,簇拥出两线睫毛来,她耳上垂着两小小的假翠叶环子,这个时候,忽然飘飘荡荡,在颈脖子旁边,颠倒起来,这可以看出她的肌肉是怎样的颤动着了。她在眼睛望着地上的时候,极力地挣扎着,扎出了一句话来,便道:“二爷今天才知道吗?”

    积之虽是站在她当面不多远,然而她所说出来的这一句话,竟是不能完全听得清楚,不过她故做疑问之词来躲开话锋,却是看得出来的。积之心里这就想着,她已经够为难的了,事到于今,差不多是流水落花春去也,今天自己便把她拦截到天黑,又待怎么,这便向她笑道:“我自回海甸以来,便想到府上去奉看,而且也应该去谢谢赵家老太爷。不想家兄的病,老是缠绵着不见一点儿转机,里里外外的事,我都得照应,要想抽出一两个钟点的工夫来,竟是不能够。所以一天又迟一天,竟是把这件事情耽误了。明后天得闲,我准到府上来奉看。回府去,请你替我向老太太问好,再见了!”

    说毕,一面戴上了帽子,一面鞠着躬走了。桂枝站在原地方,一寸路也不曾离开,扭转身来,只管看了积之的背影。

    后来还是街坊二个小孩子,跑到身边来问道:“杨大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丢了东西吗?”

    桂枝这才醒悟过来,笑道:“可不是吗?我丢了一把小钥匙了。”

    这两个小孩子,倒信以为真,听了这话,满地里去找。桂枝便拦着道:“小兄弟,不用找了,这一把小钥匙,也许我扔在家里呢。”

    于是走向前,摸摸两个小孩的脑袋,也就走回家了。

    进得门来,顶头就碰到了母亲江氏。她看到桂枝先是悄悄地走了出去,现在又悄悄地走了回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就对了她脸上注视着。见她脸上红红的,心中更是不安,便道:“你这几天,身体不大好,就在家里多多地休息一会儿吧,天气也很凉,别出去又受了感冒。”

    桂枝往日对于母亲说话,必是说一句顶撞一句。可是到了今天,不知是何原故,母亲这样说着,好像话里有话,自己也不敢多言,低了头走进自己卧室里去了。她越是这样,江氏倒偏是起了疑心,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推开屋门来,向天上望着,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喝!一会儿工夫,阴云布满了,今天晚上,也许又要下雨了,到外面瞧瞧天色去,不下就好,明天我还要拆盖被褥子洗呢。”

    她口里说着,人就已走出去了。

    到了大门外,街坊两个小孩子,还在路边玩,自己正想打听呢,一个小孩子就迎上前来问道:“杨家妈,你家大姐丢的钥匙寻着了吗?”

    江氏道:“你怎么知道她丢了钥匙呢?”

    小孩向前面地上一指道:“杨大姐,先在这里发愣,寻了许久呢。”

    江氏道:“她不大向那边走的,怎么会走到那边去呢?”

    小孩道:“你说我是冤枉你的吗?不信,你回头问问甘二爷,就知道了,她站在这里,可和甘二爷说了好久的话呢。”

    江氏听了此言,不由得周身毫毛孔里,出了一身冷汗,就瞪了小孩子一眼道:“是我叫她和甘二爷讨旧账呢,他们有什么话可说呢?”

    口里这样地替桂枝解释着,心里却砰砰乱跳,想着桂枝这孩子,近来果然有些不对了。只看她,睡觉的时候,将甘二爷一张相片藏在枕头下,就知道她和甘二爷说话,那不是平常的约会谈话了。当时把这事放在心里,就有点行止不安。

    到了晚上,桂枝不知是故做镇静呢?还是无聊已极,她拿了几张小报,在灯下来看。江氏也捧了一件新裁的衣料,在灯下缝纫短褂子。母女两个人,共抱了一只桌子角坐着。江氏将桌上那盏小罩煤油灯,向旁边推了一推,让桂枝多得着一些灯光,两手按住衣料,向桂枝看着,半哂微笑道:“人家说,瞧新闻,瞧新闻,你在哪儿找了这张陈报来看,这不是瞧新闻,是瞧旧闻了。你统共认得几个字?也瞧报。”

    桂枝道:“这是后面老太爷瞧下来的报,小林给拿过来的。我也无聊,解个闷儿,认识几个字,就瞧那段,不认识的,我就不瞧。”

    江氏道:“小林好端端地送报你瞧做什么?”

    桂枝不抬起头来,却微微地抬着眼皮,向她母亲一笑道:“这有什么不懂的,也不过让我看报上的新闻,说是口外地方,现在都太平着啦。”

    江氏听说,两手依然按住膝盖上,于是微微地点了两点头,表着一番赞许之意。因道:“像赵家老太爷这种人,真是疼儿女的。我们既然是做了亲戚,就先瞧老人家这一番好意,我们也当好好地待人家,有道是人心换人心啦。”

    桂枝手按了报。她嘴里虽然如此说着,但是她两只眼睛,依然望了报上,并不注意母亲。江氏微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在她叹气的时候,眼睛已经不望着女儿,却看那盏煤油灯罩,有了一会,才自言自语地道:“这海甸街上,闲人太多,无事还兴风作浪,要道论东家长西家短。若是你家要有一点儿短处,那就得了,加上一些油盐作料,这笑话儿就多啦。有道是:‘寡妇门口是非多’,我是一个寡妇,姑娘又是一个独生,嗐!凡事总得再三地谨慎才是。虽然说现在改良的年头儿,可也得看什么事。做女人的,讲个三从四德,到哪儿也说得过去。至于男女平权自由,交朋友那一番话,究竟不好。交朋友是爷们儿的事,房门里的人管理家务是本分,交朋友干什么,好呢,人家说你一声喜欢自由。不好呢,这话可就难说了。唉……”

    江氏夹枪带棒,拖泥带水,这样说了一阵。桂枝自己做事,自己心虚,如何不懂,便更是红了脸,只管低了头坐着,将桌上放的两张小报,不住地折来折去。江氏这也就知道自己的言语,已经射中了桂枝的心病,也就不再说什么;拿起怀里的衣料,又缝纫了几针。但是她也仅仅只缝纫了几针,复又放了下来,继续着自言自语道:“并非我唠叨,这个年头儿,养活闺女,是最难的一件事了。守紧了,人家会说你顽固,老古套。这话又说回来了,这一分年月,你守紧了也得成啦。再说你放松一点儿吧,真说不定会出什么是非。现在的人,口都是毒的。闹的不好,还要跟你登上报。”

    这些话比以前所说的话更重,桂枝的脸皮,更是猪血擦抹了似的连眼皮子都红了。她耳朵上坠下来的两片耳环,更是摇摇不定。江氏将眼偷觑了她一下,不曾说什么,再低下头做事。桂枝受了母亲这两段批评,明知她是有所指的,但是自己如果不作声,那就是承认着话。虽然母亲不是外人,但是自己默认了母亲的话语,倒以为自己真不争气,有什么外遇,那可背着冤枉了?于是故意装成一种生气的样子,将报纸向前推,突然地站立起来道:“你这不是笑话吗?听你的话音倒好像我有什么要不得的事情,让你看到了一样。这不是人家说东家长西家短,可是你自己说东家长西家短。”

    她说着这话,很快地背转身去,一阵风似地将衣服纽扣解开,披着衣服,就在炕上展开被褥,叠好枕头,躺了下去,将被扯着在身上盖着,打一个转身便睡了。

    在炕上的人,没有什么声息,坐在桌子边的人,也没有什么声息,外面屋子里条桌上,放了一架破旧的坐钟,机件倒是嘎轧作响,那屋头上带着寒沙的晚风,由半空里经过,呼呼之中,又带着些沥沥声。那煤油灯的火焰头,好像只管向下沉坠的神气,把屋子里的光线,添上一阵昏暗。

    江氏放下了针线,将一双手托住了头,偏侧着身子想了一想,这才叹着气道:“我说这些话呢,年轻的人是不爱听的。可是要把话来望远处想的话,我这话可没有说错。我杨寡妇在海甸街上住了一二十年,没有让人说一个不字。好容易熬到闺女要出门子了,这总算这半辈子功德圆满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还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我也有我的苦处,别人哪里会知道?赵自强快回来了,他早点回来也罢。我只要把闺女聘出去了,就没有事了。”

    桂枝听了,十分不高兴,转念一想,凡是做老太太的人,都有这个毛病,喜欢唠叨,我又说她做什么,于是翻了一个身,依然睡着没有作声。她这一翻身不要紧,江氏知道她是醒着,所说的话,必是听见而且默承了。既然如此,自己索性跟着向下说了下去吧。于是又道:“今天这件事,幸得那两个小孩子对我说了,若是让赵家老太爷听去了,那还了得!”

    桂枝睡在床上听着,实在忍无可忍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将半边蓬散的头发,偏到脸腮上,板着脸道:“瞧你这样老人家,话越说越难听,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成?得啦,你也别多嚷,从明天起,我决计不出大门一步。我要走出了大门,我这一辈子,就得不着好死。”

    那炕头边正有几双花露水瓶雪花膏罐子之类。桂枝顺手掏起一只,就向地上一砸又是拍咤一下响,指着地上道:“我若是心口不如一的话,就像这瓶子一样。”

    江氏以为闺女受了教训,心中颇为自得,自己有一肚子蕴藏待泄的话,正想倾筐倒匣的,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完全说了出来。出其不意地,却不料姑娘这样地猛烈反抗一下,倒闹得她停止了不说是不好,跟着往下说也是不好。于是也红了脸,站起来望着桂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呢?自己一出门子,也就是快做大人的人,对着你的上人,就能够这样子蛮不讲理吗?将来自己上了岁数了,你的下人,把这副脸子来对你,你是受得了受不了呢?”

    桂枝道:“我并没有说你的话说得不好呀。我因为你的话说的是对的,又怕你不放心我,所以我把这个香水瓶子砸了,好看出来我说这话,是下了决心的。”

    江氏站在灯下,气得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但是姑娘既发了脾气,若是跟着向下去说她,也怕她嚷了起来,更是不方便。两手反倒身后去撑住了桌子,冷笑一声道:“你瞧这年头儿不是反了?”

    桂枝微摇着头道:“一点儿也不反,我这说的是实话。”

    江氏见姑娘的态度,还是这样的倔强,本待再向下跟着说上两句。却听到后面院子里,赵翁连连地咳嗽了几声。江氏连忙向桂枝摇了几下手道:“别提了,别提了,夜静更深,何必吵了别个街坊,睡吧。”

    桂枝看了她母亲一眼,又躺下了。江氏也无心再做女红,收起了针线,在抽屉里面找出半截烟卷头,一个人坐着抽了一阵,也就睡觉了。

    到了次日起来,对于昨天晚上的事,心里还不免有些挂念。可是桂枝起床而后,一切照常,并不觉得有昨天晚上那件事一样。江氏自己也怕这件事让赵翁知道了,是老大不便,又何尝敢说什么。当日桂枝在家里做完了琐事以后,便拿出了箱子里的布料,自缝了一件小褂子穿,并未出屋门。直等晚半天,江氏叫她上街去买一块豆腐来做晚饭吃,她就笑道:“妈,你的记性,怎么这样子坏,我不是对你说了,从今天起,不出大门口了吗?”

    江氏道:“你还同我生气啦。只要有正经事……”

    桂枝不等说完,抢着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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