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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回 煮茗度长宵怆怀岁暮 题标抗暴日呐喊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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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桂枝为了那衣服少当一块钱,正和当店里的伙计放下脸来争吵的时候,身后有人唤了起来,回头一看,却是赵自强跑着追来了。桂枝红了脸道:“赵连长也到这里来了?”

    赵自强笑道:“我听见小林说,老姑娘把棉衣服夹着出大门去了。我就去问您老太太这是为着什么?你老太太说,还差了三两块钱过年,拿着当钱去。我想,这样一点小事,何必闹到数九寒天来当棉衣服。年边下我们发了一关饷,由我来代垫一下子就得了。回去吧!”

    他说着话,就把柜台上那一卷衣服扯了下来,在腋下夹着,在前面引路,老姑娘到了此时,不能不跟着他走,而且恨那当铺里伙计,太不通人情,回过头来,狠狠地向柜台上的伙计瞪了一眼,然后跟着赵自强走上街来。

    这赵自强为人,和甘二爷为人不同,他却十分的拘谨,始终在桂枝的前面走着,头也不回,不用说谈话了。两人急急忙忙的走着,一会儿到了家里。江氏早到大门口来,两手接过衣服去向赵连长连连拱揖道:“多谢多谢,怎样好要你帮我们这样一个大忙呢?过了年,我手里活动了,一定照数相还。”

    她说毕,又向桂枝道:“你不知道,赵连长心眼儿真好,听说咱们家给债主逼的不得了,借了五块钱给咱们过年,咱们这除了还债,连过年的钱都有了。你说,平白的要赵连长帮这样的一个大忙,心里怎样过得去呢?”

    赵自强笑着摇了摇两手道:“别说了,别说了,说了怪寒碜的。”

    他也不等江氏再说下文,人已经走远了。

    桂枝走到屋子里来皱了眉埋怨着母亲道:“你这是胡来了,无原无故的,怎好收下人家一笔钱呢?”

    江氏道:“我也这样说,可是他特意来问我,我不能不说实话。他一听说,是连叹了两口气,说是人越穷,债越小,债主子越逼得紧。他也是让债主子逼过的人,知道咱们这日子难受,所以就拿出五块钱来,给咱们了结这一档子事。他不但拿出钱来了,而且还说这件事很小,叫咱们不要挂在口上,让他怪难为情的。你瞧这件事奇怪不奇怪?给人家钱,他倒难为情起来了。”

    桂枝道:“这个人的心眼儿倒是不坏。”

    江氏道:“我向来就是这样说着,现在你也知道我的话不错不是?”

    桂枝道:“我也没说过他不好呀。”

    娘儿俩说着话时,接着那两位债主子也就来了,桂枝兑破那张五元钞票,把债主子开销过去了。到了天色快黑的时候,江氏就对桂枝道:“现在我们还多着两块钱可以把过年的东西也去办一两样,三百六十天,就是这样一回事,只要有钱,也应当应个景儿。”

    桂枝笑道:“老古套的人,总是忘不了过年的,你说吧,买些什么呢?”

    江氏昂着头想了一想,笑道:“真个的,买些什么呢?不说买什么呢,倒也罢了,说起买东西来,我倒有些抓瞎,归里包堆,只有一块多钱,叫我又知道要买什么好呢?”

    她娘儿俩在这里计划着,这些话可又让经过外院的赵翁听见了,他就站在外院子门边,先叫了一声杨老太。江氏答道:“哟!老太爷忙着过年啦。”

    说着话,迎了出来,只见赵翁两手提了两大串纸包,中间还飘着两张红纸。赵翁将手上提的纸包儿举了一举道:“没有什么,无非是杂拌儿(注:旧京俗,废历年,以瓜子,花生,红枣,芝麻糖,山楂片等等,混合一处,论斤卖之,谓之年杂拌儿),江米年糕,还有几样粗点心,其实我这一大把年纪,还转老返童,过个什么年吗?都因为自强几个同营弟兄,叫我一声老伯,正月里少不得到我这里来拜个年儿的。海甸这街上,初二三四里,恐怕买不着东西,我就索兴在今天一齐买下了。”

    江氏道:“过年总当应个景儿,就是我们家,难得赵连长助我们一把,让我到了年,我也就打算买一点什么呢。”

    赵翁道:“别了,咱们两家人口都少。我们自强,他是不能回家过年的。今天晚上,我还有点事相烦,请您娘儿俩,替我们包饺子。晚上我们这里也买了一点菜,就请你们到我家过年。也没有什么,无非是酸菜粉条,羊肉,自己来个涮锅子,暖暖和和的,取个热闹劲儿。饭后,咱们不斗牌也不掷骰子,沏上一壶好香片,吃着杂拌儿,围着炉子聊个天儿,算是度岁,你瞧怎么样?”

    江氏道:“哟!怎好还去吵闹老太爷呢?”

    赵翁还没有答言呢,赵自强就由里院走出来,因为是穿军衣的,不便作揖,就向江氏一抱拳道:“老太,你不用客气,你若是肯赏光,算帮了一个大忙,这话怎么说呢?都因我老爷子,年年在店里过年,有店里人在一处混着,很是热闹。今年搬到海甸来住,他老人家很是寂寞……”

    江氏笑道:“连长,你不用说,我明白了。您营里有事,尽管去,晚上我一定陪着谈谈。”

    赵自强道:“我又不算什么官,也不知道什么官排子,还有我家那小林,也让他陪着老太爷,若是大姑娘肯去,一共有四个人,谈起来就热闹得多了。”

    江氏笑着点点头道:“好,吃了饭,我准去。”

    赵自强道:“请您别客气,您就别客气了。我家里又不办什么,就是我老爷子自己配的羊肉涮锅子。您不去,是那样办,去了也是那样办,何必不热闹热闹呢?”

    江氏觉得他爷儿俩盛意殷勤,果然不去,未免太不懂人情了。于是笑道:“那么着,我娘儿俩一会儿过来替老太爷做。”

    赵自强又抱着拳道:“那就很感激,天快黑了,我得赶回营去。”

    说毕,匆匆地向外走。江氏道:“老太爷,您的这位赵连长,真是一个……”

    只见赵自强匆匆地又跑了进来,走到赵翁面前,低声道:“爹!你酒是可以喝一点,少喝!涮锅子羊肉很爽口,可是不容易消化,您也得少吃。别熬整宿的了,守岁也不过就是那一句话。”

    赵翁道:“我知道我的事,你别挂心,快回营去吧,别只说闲话耽误了公事。”

    赵自强看看父亲那样子,态度很是诚恳,这才放心去了。

    赵翁提了两大串提包,检点了一番,各自归理了。就听到江氏在门外叫道:“我们来啦,羊肉在哪儿,我们娘儿俩先和您切出肉片儿来吧。”

    她说着话,一扯着风门走了进来,桂枝低了头站在后面。赵翁拱拱手道:“我的意思,是要请客,这样的意思,倒是请两位来代劳的啦。”

    江氏笑道:“这没有关系,在家里我们不做饭吃吗?”

    赵翁听了这话,就不再谦逊,引着伊们娘儿俩到厨房里去预备涮锅子。

    他究竟是个年老的人,多少抱些古礼,就在堂屋里系了红桌围,桌上陈设着蜜供和三牲;桌子面前,铺上了许多芝麻秸子,为了人行来去,踩碎踩岁。江氏母女进进出出,踩在芝麻秸子上,唏唆作响。桂枝笑道:“我们家有六七年,没有买这种东西来踩岁了。”

    赵翁笑道:“姑娘,你哪里知道,这是你们老太太会过日子。本来这些应年景的东西,可有可无。我要不是我家自强,样样办了个周到,我也落得省心。”

    桂枝道:“老太爷,您的赵连长多么孝顺呵!”

    江氏捧了七八碟子羊肉进来,就笑道:“你既然知道那样说,为什么不学着赵连长一点儿呢?”

    桂枝抿了嘴笑着,站在一边。江氏将羊肉碟子,放在一边桌子上,然后又忙着搬作料碟子,搬黄铜火锅,进进出出不停。赵翁笑道:“呵!老太,切好了就得啦,让我家小林来搬吧。”

    江氏笑道:“不!我做事就是这样,要一个人动手,一手做成功的事,自己也顺心些。”

    说着,抬着桌子,搬着椅子,忙个不了。赵翁手摸了胡子,不住的点头。桂枝道:“老太爷,你瞧我妈的脾气拧吗?有事情愿一个人去做。”

    赵翁笑道:“不算拧,我也是这个样子的。这不光是为了顺心,做惯了事的人,瞧见人家做事,自己不做事,心里怪难受的。”

    江氏一拍手道:“对了!老太爷,我就是这样想着。”

    赵翁笑着摸着胡子道:“老太,您叫您大姑娘学自强,那用不着,让她跟着您多学一点儿就是了。”

    说着话时,她娘儿俩将东西已经料理清楚,赵翁叫道:“小林,把酒壶拿来,咱们先喝两杯。”

    小林听说,提了壶进来,赵翁接着,斟了一杯,就递到桌子正面放下,笑道:“杨老太,您忙了半天上坐着,多喝一盅。”

    江氏蹲着请了一个安道:“这可不敢当!您这大年纪,倒要您敬酒?我跟您回敬一杯吧。”

    桂枝心里一机灵,就笑道:“总算我年纪小些,我来斟酒得了。”

    赵翁点点头道:“你这话说得有理,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让江氏上坐,赵翁和桂枝两横头,江氏叫小林坐在下方,他死也不肯。赵翁道:“他不肯坐,就随他吧,我勉强逼着他坐下来,他也吃得不顺心。不如我们吃完了,让他一个人坐到厨房里去,爱吃多少,就吃多少。”

    小林低了头,只是呆站在一边不作声。桂枝斟完了酒,也坐下来斯斯文文地吃着。赵翁夹了几块羊肉在开水锅子里涮了几涮,然后夹着羊肉向桂枝面前的小碗里塞了下去,笑道:“只管说小林坐着不能顺心吃,你可不必那样呀!老太,喝!难得的,咱们居然在一处过年,吃一个痛快。”

    于是端起大杯子,向江氏举了一举。江氏喝了一口酒道:“真的,人事真说不定,谁会想到今年过年叨扰老太爷这一餐呢?话可又说回来了,今年咱们在一处过年,明年又知道哪个在哪里呢?”

    桂枝觉得母亲这几句话,未免说得太伤感了,赵翁是个老古套的人,恐怕不高兴,便笑道:“老太爷大概不会在这里住几个月就搬的,我们也没有哪儿可以搬了走,怎么明年不在一处呢?”

    赵翁很了解这几句话的用意,便端起酒杯子来笑道:“但愿大姑娘这样说着就好呵!大姑娘!你不嫌弃和我们这样老古董似的人做街坊吗?”

    桂枝笑道:“这是什么话呢?像您这样的街坊,真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也挑不出来的呀。”

    赵翁说道:“那样就好,咱们永久住在一块儿得了。”

    说着端起酒杯子,向桂枝一举,桂枝这才心里一动,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妙,让人捞了后腿去。但是人家老人家举起了杯子,还是不能不理,就也只好陪着他,把杯子一举喝的不少。赵翁今晚却是很高兴,说了个滔滔不绝,酒也喝的不少。江氏就笑道:“老太爷您忘了赵连长临走说的话啦,酒可以喝,可别醉了。”

    赵翁笑着推案而起,点着头道:“你这是好街坊的话,我不喝了。”

    江氏母女,也就跟着站了起来,赵翁红红的脸,胡子半翘起来,他两手一横,拦着去路,笑道:“咱们事先就说好了,吃光了,泡壶茶,吃年杂拌儿,你可别走。”

    江氏看这样子,赵翁已有三分酒意。醉人是撩拨不得的,遇事时将就着一些的好,便道:“好吧,我们就在这里再叨扰一会吧。”

    他屋子中间放了个铁架子的白炉子,煤球烧得红红的。赵翁将她娘儿俩让到屋子里火炉边,两把椅子上,分别坐下,忙着沏茶和装杂伴儿碟子,都放在桌子上。然后,在靠远些的一张围椅上坐下来,笑道:“我虽是个老人家,也得讲个男女授受不亲,要不要,大姑娘不肯在这里坐着了。吃羊肉,喝烧酒,最容易口渴,喝吧。”

    他晃荡着身体,将铁炉子上面的顶盖揭开,将一大锡壶热水放在上面。桂枝怕他放不好,站起来要替他放,他连忙拦着手道:“刚才你还说永远和我们住在一处呢,这一会子,你就要走了。”

    桂枝笑道:“我不走,倒茶喝呢。”

    赵翁笑道:“这就好,咱们别见外,要像一家人才好。”

    他说着,手摸胡子点点头。桂枝倒了三杯热茶,大家分着喝了。赵翁放下杯子,侧耳听了一会儿,出着神道:“我是醉了吗?杨老太!”

    江氏笑道:“你没醉。”

    赵翁犹豫着道:“我没醉吗?若是说我没有醉的话,这可透新鲜,怎么今天年三十夜,我一点儿爆竹的声音都听不到呢。”

    桂枝道:“您忘了吗?今年戒严了,三十晚上,不许放爆竹。”

    赵翁这就用手摸一摸胡子摇着头道:“我在北平前后住过五十年,三十晚上不许放爆竹,这可是头一遭。”

    桂枝一撅嘴道:“都为了死日本,要掏乱,所以官家不让放爆竹!”

    赵翁摇摇头道:“这不怨日本,谁让你中国人不争气呢?我瞧那地图上,日本比中国要小到十倍。据我们自强说,日本的人口,也只有咱们五分之一;咱们为什么让人家欺侮住了呢?我自强那孩子,是傻,回来的时候,就要和我谈论一阵子时局,就是他要做了司令要怎样怎样。我就说,做连长的人,尽连长的责任就得了,先别谈司令的事情。老太,我这个老头子,和别个老头子不同。不想儿子做师、旅长,不想发几百万、几十万的财。你想,我这大岁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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