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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龄诗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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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为了反衬出诗中人的孤独凄凉的处境;就内容而言,它与下文紧密衔接,由此引出了诗中人的矛盾心情和无限幽恨。作者的构思和用词是极其精细的。诗人不写花的颜色,只写花的香气,因为一般说来,在夜色覆盖下,令人陶醉的不是色而是香,更何况从下面一句看,诗中人此时在珠帘未卷的室内,触发她的春怨的就只可能是随风飘来的阵阵花香了。

    一般来说,在百花开放的时节,在如此迷人的夜晚,一个妙龄的少女,既然还没有就寝,就该到院中去观赏了,但她却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关在室内呢?或许是她并不知道户外景色这般美好,或许是有意逃避,为怕恼人的春色勾起自己心事。可是,偏偏有花香透帘而入,引起了她的兴致。诗的第二句“欲卷珠帘春恨长”,正是写她动念后的内心活动。此刻,她虽然无心出户,倒也曾想把珠帘卷起遥望一番,但这里只说“欲卷”,看来并没有真的去卷。其实,卷帘不过举手之劳,为什么欲卷而终于不卷呢?原因是:不见春景,已是春恨绵绵,当然不必再去添加烦恼了。

    但如此良宵,美景当前,闷坐在重帘之内,又会感到时光难熬,愁恨难遣。诗的第三句“斜抱云和深见月”,就是描写诗中人决心不卷珠帘而又百无聊赖之余的举动和情态。她拿起乐器,想以音乐打发时间、排遣愁恨。可是,欲弹又止,并没有真的去弹奏,只是把它斜抱在胸前,凝望着夜空暗自出神罢了。这一“斜抱云和”的描写,正如谭元春在《唐诗归》中所说,“以态则至媚,以情则至苦”。

    诗的末句“朦胧树色隐昭阳”,是她隔帘望见的景色。这一句,既是以景结情,又是景中见情。句中特别值得玩味的是点出了皇帝所在的昭阳宫。它暗示诗中人所凝望的是皇帝的居处,而这正是她的怨情所指。但是,禁闭着大批宫人的西宫与昭阳殿之间隔着重重门户,距离本来就很远,更何况又在夜幕笼罩之中,诗中人所能望见的只有一片朦朦胧胧的树影而已。

    这是透过一层、深入一步的写法,写诗中人想将怨情倾注向昭阳宫,而这个昭阳宫却望都望不见,这就更加说明了她的处境之可怜。

    这首诗以一个“春色恼人眠不得”的花月良宵为背景,描写一个被幽闭在深宫里的少女的一连串动作和意态,运思深婉,刻画入微,使读者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并看到了她的曲折复杂的内心活动。

    沈德潜《说诗晬语》说:“王龙标绝句,深情幽怨,意旨微茫。”陆时雍《诗镜总论》也说:“王龙标七言绝句,自是唐人《骚》语,深情苦恨,襞责重重,使人测之无端,玩之无尽。”这首《西宫春怨》是当之无愧的。

    青楼曲二首

    王昌龄

    白马金鞍随武皇,

    旌旗十万宿长杨。

    楼头少妇鸣筝坐,

    遥见飞尘入建章。

    驰道杨花满御沟,

    红妆漫绾上青楼。

    金章紫绶千余骑,

    夫婿朝回初拜侯。

    王昌龄诗鉴赏

    《青楼曲》第一首在读者眼前展现了两个场景:

    一个是白马金鞍上的将军,正率领着千军万马,在长安大道上行进,越走越远,到后来就只见地上扬起的一线飞尘;一个是长安大道旁边的一角青楼,楼上的少妇正在弹筝,那优美的筝声并没有因楼外的热烈场景而中断,仿佛这一切早就在她意料之中似的。前面的场景是那么热烈、雄伟,给人以壮丽的感觉;后面的场景又显得端庄、平静,给人以优美的感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前后互相映衬,对照鲜明。

    诗人是怎样把这两个不同的场景连接在一个画面上的呢?这就是通过楼头少妇的神态,将长安大道上的壮丽场景,从她的眼中反映出来。表面上她似乎无动于衷,实际上却抑制不住内心的欣羡,情不自禁地一路目送着那马上将军和他身后的队伍,直到飞尘滚滚,人影全无,还没有收回她的视线。

    这少妇与马上将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如此关注他的行动呢?这可从《青楼曲》的第二首中找到答案。

    原来那马上的将军是她的夫婿,他正立功回来,封侯拜爵,就连他部队里许多骑将都受到封赏。他们经过驰道回来时,把满路杨花都吹散到御沟里去了。

    把这两首诗合起来看,前一首描绘的是一支皇家大军凯旋归来的场景。因为这次胜利的不平常,连皇帝都亲自出迎了,作为将领的妻子,她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诗人未用一句话直接抒写她内心的激动,而是写她从楼头“遥见”的热烈场景,读者却可想象到她看到这热烈场景时的内心感受。这正如北宋诗人梅尧臣对诗创作所概括的两句话:“状难写之境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长杨是西汉皇家射猎、校武的大苑子,建章宫是汉武帝建造的,都在西汉都城长安的近郊。盛唐诗人惯以汉武帝比唐玄宗。诗人是借用汉武帝时期的历史图景反映盛唐时期的现实面貌。

    这幅描写大军凯旋的历史画卷,使人联想到唐代前期国力强盛。试想一支千军万马的军队,如果没有严明的纪律,怎能够整齐地在市街上前进,连楼头弹筝少妇都丝毫不受惊动?诗里还再现了唐代都城长安的一片和平景象,不言而喻,这支强大的军队,维护了人民和平美好的生活。从楼头少妇的眼中也反映出当时社会的尚武风气。唐代前期,接受了西晋以来以及南北朝长期分裂的痛苦教训,整军经武,保持了国家的统一与强盛。在这两首诗中,一种为国立功的光荣感,很自然地从一个征人家属的神态中流露出来,反映出盛唐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

    听流人水调子

    王昌龄

    孤舟微月对枫林,

    分付鸣筝与客心。

    岭色千重万重雨,

    断弦收与泪痕深。

    王昌龄诗鉴赏

    这首诗大约作于王昌龄晚年赴龙标(今湖南黔阳)

    贬所途中,描写听筝而引起的感慨。

    首句写景,描绘了三个意象(孤舟、微月、枫林)。

    我国古典诗歌中,素有借月光写客愁的传统。而江上见月,月光与水光交辉,更易触动客子的愁情。而“孤舟微月”也是写的这种意境,“愁”字未明点,是见于言外的。“枫林”暗示了秋天,也与客愁相关。

    这种阔叶树生在江边,遇风发出一片肃杀之声。“孤舟微月对枫林”,集中秋江晚来三种景物,就构成极凄清的意境,上面的描写为筝曲的演奏创造了一个典型的环境。此情此境,只有音乐能消解异乡异客的愁怀了。“分付”即发付,安排意。弹筝者于此也就暗中登场。“分付”同“与”字照应,意味着奏出的筝曲与迁客心境相印。“水调子”(即水调歌,属乐府商调曲)本来哀切,此时又融入流落江湖的乐人(“流人”) 的主观感情,岂能不引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迁谪者内心的共鸣呢?这里的“分付”和“与”,它们既含演奏弹拨之意,其又将景色、筝乐与听者心境紧紧相连,使之融成一境。“分付”双声,“鸣筝”叠韵,使诗句铿锵上口,富于乐感。诗句之妙,恰如钟惺所说:“‘分付’字与‘与’字说出鸣筝之情,却解不出”(《唐诗归》),所谓“解不出”,正是说它可意会而难言传,言有尽而意无穷。

    次句刚开始描写筝曲,三句却提到“岭色”,似乎又转到景的描写。其实,这里与首句写景性质不同,可说仍是写“鸣筝”的继续。也许晚间真的下了一阵雨,使岭色处于有无之间。也许只不过是“微月”如水的清光造成的幻景,层层山岭似乎迷蒙在雾雨之中。

    无论是哪种境况,对迁客的心情都有陪衬烘托的作用。

    “千重万重雨”不仅写岭色,也兼形筝声;不仅是视觉形象,也是听觉形象。“千重”、“万重”的复叠,给人以乐音繁促的暗示,对弹筝“流人”的复杂心绪也是一种暗示。在写“鸣筝”之后,这样将“岭色”

    与“千重万重雨”并置一句中,省去任何叙写、关联词语,造成诗句多义性,含蕴丰富,连通了视听感觉,令人低回不已。

    弹到激越处,筝弦突然断了。但听者情绪激动,不能自已。这里不写泪下之多,而换言“泪痕深”,造语形象新鲜。“收与”、“分付与”用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使三句的“雨”与此句的“泪”构成譬喻关系。意喻听筝者的泪乃是筝弦收集岭上之雨化成,无怪乎其多了。这想象新颖独特,发人妙思。“只说闻筝下泪,意便浅。说泪如雨,语亦平常。看他句法字法运用之妙,便使人涵咏不尽。”(黄生评)这首诗从句法、音韵到通感的运用,颇具特色,而且都有益于意境的创造,浑融含蓄,而不显露,《诗薮》称之为“连城之璧,不以追琢减称”,可谓知言。

    送魏二

    王昌龄

    醉别江楼橘柚香,

    江风引雨入舟凉。

    忆君遥在潇湘月,

    愁听清猿梦里长。

    王昌龄诗鉴赏

    诗作于王昌龄贬龙标尉时。

    (从“橘柚香”见出)送别魏二在一个清秋的日子。饯宴设在临江的高楼上,空气中飘散着橘柚的香气,环境幽雅,气氛温馨。这一切因为朋友即将离别而变得尤为美好。这里叙事写景已暗含依依惜别之情。

    首句“醉”字,暗含“酒深情亦深”之意。

    次句字面上只说风雨入舟,却兼写出行人入舟;逼人的“凉”意,虽是身体的感觉,却也双关着心理的感受。“引”字与“入”字呼应,有不疾不徐,悠然而至之感,恰切地表现出秋风秋雨的特点。此句寓情于景,句法字法运用皆妙,耐人涵咏。

    按通常作法,后二句应归结到惜别之情。但诗人却宕开一笔将眼前情景推开,以“忆”字勾勒,从对面生情,为友人虚构了一个境界:在不久的将来,朋友夜泊在潇湘(潇水在零陵县与湘水会合,称潇湘)

    之上,那时风住雨收,一轮孤月高悬,环境如此凄清,友人恐难成眠吧。即使他暂时入梦,两岸猿啼也会一声一声闯入梦境,令他睡不安恬,因此在梦中也摆不脱愁绪。诗人从视(月光)听(猿声)两个方面勾勒出一个典型的旅夜孤寂的环境。月夜泊舟已是幻景,梦中听猿,更是幻中有幻。因此诗境颇具几分朦胧之美,有助于表现惆怅别情。

    末句的“长”字描摹猿声相当形象,使人想起《水经注·三峡》关于猿声的描写:“时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长”字作韵脚用在此诗之末,更有余韵不绝之感。

    诗的前半部写实景,后半部为虚拟,它借助想象,扩大意境,深化主题,通过造境,“道伊旅况愁寂而已,惜别之情自寓”(敖英评,《唐诗绝句类选》),“代为之思,其情更远”(陆时雍《诗镜总论》)。在艺术构思上颇具特色。

    芙蓉楼送辛渐

    王昌龄

    寒雨连江夜入吴,

    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

    一片冰心在玉壶。

    王昌龄诗鉴赏

    《芙蓉楼送辛渐》是诗人谪贬江宁丞时的作品,原作二首,这里所选诗为其第一首。芙蓉楼原名西北楼,故址在润州(今江苏镇江)西北,登临可以俯瞰长江,遥望江北,辛渐是诗人的挚友,此次由润州渡江,取道扬州,北上洛阳。王昌龄陪他从江宁到润州,然后在此分手。此诗虽为送别之作,却意在表白自己的胸襟和情操,给人以深沉、郁悒、高洁之感。

    “寒雨连江夜入吴”,迷蒙的烟雨笼罩着吴地江天,织成了无边无际的愁网。夜雨增添了萧瑟的秋意,也渲染出离别的黯淡气氛。那寒意不仅弥漫在满江烟雨之中,更沁透在两个离人的心头。“连”字和“入”

    字写出雨势的平稳连绵,江雨悄然而来的动态能为人分明地感知,则诗人因离情萦怀而一夜未眠的情景也自可想见。但是,这一幅水天相连、浩渺迷茫的吴江夜雨图,不也展现了一种极其高远壮阔的境界吗?中晚唐诗和婉约派宋词往往将雨声写在窗下梧桐、檐前铁马、池中残荷等等琐物上,而王昌龄却并不实写如何感知秋雨来临的细节,他只是将听觉视觉和想象概括成连江入吴的雨势,以大片淡墨染出满纸烟雨,这就用浩大的气魄烘托了“平明送客楚山孤”的开阔意境。

    第二句“平明送客楚山孤”,点出了送别的时间和地理环境。雨后的清晨,天气初晴,青山滴翠,孤峙兀立。一个“孤”字,也形象地传达了诗人此时的心境。因为王昌龄时常遭谗受诬,难得有挚友入吴一吐胸中块垒,好不容易盼来辛渐这一知己,今朝却又要分手北上,心中的孤寂恐非言语能形容。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二句,写的是诗人对辛渐的叮咛和托付之语。意思是说:“你到达洛阳后,假如有亲戚朋友询问我遭贬后的近况,你可以告诉他们,我的人格高尚、品行光明磊落、为官清廉自守,如一洁美的冰心之储于玉壶,无可自惭处。这两句诗并不仅仅是诗人的自我表白,更是诗人以凛然的姿态对小人谤议攻讦所进行的驳击,充分表现出诗人不肯屈从于恶势力的顽强斗争精神。

    这首诗虽然是写给可以与之推心置腹的挚友的,因为抒怀所以语言是相当含蓄的。特别是“玉壶冰”这古老比喻的运用,就更使此诗收到“言近意远”的艺术效果。王昌龄这里借“玉壶冰”来隐喻、表白自己的志行高洁,和虽遭贬谪却不改其高洁情操的决心,不仅比喻贴切,而且也使诗中的形象更加生动、富于立体感。“玉壶”和“冰心”都是洁美的象征,然而经“一片冰心在玉壶”一句的巧妙组合,却将二者从形象的属性上升为独立的形象,从而完成了诗歌境界的飞跃和升华。

    王昌龄不仅是一位才华出众的诗人,而且也是我国古典诗歌理论的不懈的探索者。《新唐书·艺文志》就载其诗论文章《诗格》二卷。在《诗格》中,他曾首倡“意境”的理论,主张写景、状物、抒情三者的浑然结合,认为意境之中“景与意相兼始好”。为了创造优美动人、具有审美价值的意境,他又强调重视“起”、“结”的艺术表现技法。他认为,诗的发句应是“题目外直树一句景物当时者,第二句始言题目意”,而“每至落句,常须含思,不得令语尽思穷”。在创作上,王昌龄也实践了自己的诗歌理论。《芙蓉楼送辛渐》的第一句“寒雨连江夜入吴”,是“直树一句景物当时者”;它即景生情,为诗的画面勾勒出广阔的背景;第二句“平明送客楚山孤”,旨在揭示题意;诗的第三句,由写景而转至抒情,第四句“一片冰心在玉壶”却又出人意料,意味深长,正因为他的诗歌注意起、结艺术,所以其开头往往如“凤头”,美丽、鲜艳、引人注目,诱人深读;而其结句又如“豹尾”或美人“临去秋波那一转”,给人以深沉的含蓄美。

    长信秋词(其一)

    王昌龄

    金井梧桐秋叶黄,

    珠帘不卷夜来霜。

    熏笼玉忱无颜色,

    卧听南宫清漏长。

    王昌龄诗鉴赏

    这组诗共五首,写于天宝年间(742—756),诗人第二次被贬之前。本诗为组诗的第一首。

    “长信”原是汉代宫殿名,太后所居。《三辅黄图》三记载:“长信宫,汉太后常居之..后宫在西,秋之象也。秋主信,故宫殿皆以长信、长秋为名。”

    汉代雁门郡楼烦班况女、班彪姑,成帝时选入宫为婕妤,史称班婕妤。婕妤,是汉代女官名,武帝时设置。

    据《汉书·外戚传序》记载:“婕妤视上卿,比列侯”,地位很高。班婕妤曾被宠信,后为赵飞燕所谮失宠,惧谗主动请求到长信宫侍奉太后,成帝死后充奉园陵。

    乐府《婕妤怨》、《长信怨》均咏此事。王昌龄的《长信秋词》也是与此有关的一组宫怨诗,这首宫怨诗,运用深婉含蓄的笔触,采取以景托情的手法,写一个被剥夺了青春、自由和幸福的少女,在凄凉寂寞的深宫中,形孤影单、卧听宫漏的情景。这是从这位少女的悲惨的一生中剪取下来的一个不眠之夜。

    在这个不眠之夜里,诗中人忧思如潮,愁肠似结,她的满腔怨情该是倾吐不尽的。这首诗只有四句,总共二十八个字,照说,即令字字句句都写怨情,恐怕还不能写出她的怨情于万一。可是,作者竟然不惜把前三句都用在写景上,只留下最后一句写到人物,而且就在这最后一句中也没有明写怨情。这样写,乍看象是离开了这首诗所要表现的主题,其实却在艺术效果上更显得有力,更深刻地表现了主题。这是因为:

    前三句虽是写景,却并非为写景而写景,它们是为最后人物的出场服务的。就通首诗而言,四句诗是融合为一的整体,不论写景与写人,都是为托出怨情服务的。

    这首诗,题为《秋词》。它的首句就以井边梧桐、秋深叶黄点破题,同时起了渲染色彩、烘托气氛的作用。它一开头就把读者引入一个萧瑟冷寂的环境之中。

    次句更以珠帘不卷、夜寒霜重表明时间已是深夜,从而把这一环境描画得更为凄凉。接下来,诗笔转向室内。室内可写的景物应当很多,而作者只选中了两件用具。其写熏笼,是为了进一步烘染深宫寒夜的环境气氛;写玉枕,是使人联想到床上不眠之人的孤单。

    作者还用了“无颜色”三字来形容熏笼、玉枕。这既是实写,又是虚写。实写,一是说明这是一个冷宫,室内的用具都已年久陈旧,色彩黯淡;二是说明时间已到深夜,炉火、灯光都已微弱,周围的物品也显得黯然失色。虚写,则不必是器物本身“无颜色”,而是伴对此器物之人的主观感觉,是她的黯淡心情的反映。写到这里,诗中之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最后,读者终于在熏笼畔、玉枕上看到了一位孤眠不寐的少女。这时,回过头来看前三句诗,才知道作者是遥遥着笔、逐步收缩的。诗从户外井边,写到门户之间的珠帘,再写到室内的熏笼、床上的玉枕,从远到近,句句换景,句句腾挪,把读者的视线最后引向一点,集中到这位女主角身上。这样,就使人物的出场,既有水到渠成之妙,又收引满而发之效。

    作为宫怨诗,这一首是很有特色的。“金井”、“珠帘”、“熏笼”、“玉枕”等都是宫中华贵器物,与主人公索漠孤苦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这位失宠宫人的内心痛苦,给读者的印象是深刻的。如将它与诗人的另一首《西宫秋怨》对比,则感受更深。《西宫秋怨》曰:“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却恨含情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不论南宫的器物如何华贵,也不论西宫的美人如何妆丽色艳,到头来也只有卧听宫漏、空悬明月,君王未必临幸。这就是古代宫人普遍的可悲命运。

    沈德潜《唐诗别裁》四称王昌龄绝句“深情幽怨,意旨微茫,令人测之无端,玩之无尽,谓之唐人骚语可。”这一见解极为深刻。王昌龄的绝句主要表现四方面的内容:即边塞、离别、闺怨和宫怨,尤以后二类的分量较重。追根溯源,历来的闺怨诗也好,宫怨诗也好,无不包含诗人自身的隐忧。王昌龄自谓“久于贫贱,是以多知危苦之事。”(《上李侍郎书》)宫中的令人同情的“危苦之事”就是宫女特有的精神痛苦。王昌龄的宫怨诗所揭示的宫女所受的精神折磨,正是腐朽的宫廷制度和所谓“明主”、“君王”一手造成的,所以他的宫怨诗有很高的认识意义和思想价值。

    长信秋词(其三)

    王昌龄

    奉帚平明金殿开,

    且将团扇暂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

    犹带昭阳日影来。

    王昌龄诗鉴赏

    王士禛在《唐人万首绝句选》里,推出四首作为唐人绝句的压卷,王昌龄《长信秋词》的第三首就是其中之一。这首诗首句取意于南朝梁代诗中的“奉帚长信宫,谁知独不见”(柳恽《独不见》、“班姬失宠颜不开,奉帚供养长信台”(吴均《行路难》之五),并有所发展,意思是嫔妃失宠后,天一亮就要起身充作洒扫之役。第二句中的“团扇”,其典出自班婕妤《怨歌行》,指秋凉后,扇就被弃置不用,喻妇女之被弃。“徘徊”,是写自己只能与被弃的团扇为伴。这里可引申为心神不定,从而表现失宠者的精神痛苦。

    对于这首诗的后两句,前人很感兴趣,时有所见。

    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论说:“昭阳宫赵昭仪所居,宫在东方,寒鸦带东方日影而来,见己之不如鸦也。优柔婉丽,含蕴无穷,使人一唱而三叹。”

    俞陛云则在《诗境浅说续编》中说:“后二句言,空负倾城玉貌,正如古诗所谓,时薄朱颜,谁发皓齿。

    尚不及日暮飞鸦,犹得带照阳日影,借余暖以辉其羽毛。渊明赋闲情云,‘ 愿在发而为泽,愿在履而为丝’。

    夫泽与丝安知情爱,犹空际寒鸦安知恩宠。以多情之人,而不及无情之物。设想愈痴,其心愈悲矣。”

    诗中前两句写天色方晓,金殿已开,就拿起扫帚,从事打扫,这是每天刻板的工作和生活;打扫之余,别无他事,就手执团扇,且共徘徊,这是一时的偷闲和沉思。徘徊,写心情之不定,团扇,喻失宠之可悲。

    说“且将”则更见出孤寂无聊,唯有袖中此扇,命运相同,可以徘徊与共而已。

    后两句进一步用一个巧妙的比喻来发挥这位宫女的怨情,仍承用班婕妤故事。昭阳,汉殿,即赵飞燕姊妹所居。时当秋日,故鸦称寒鸦。古代以日喻帝王,故日影即指君恩。寒鸦能从昭阳殿上飞过,所以它们身上还带有昭阳日影,而自己深居长信,君王从不一顾,则虽有洁白如玉的容颜,倒反而不及浑身乌黑的老鸦了。她怨恨的是,自己不但不如同类的人,而且不如异类的物—— 小小的、丑陋的乌鸦。按照一般情况,“拟人必于其伦”,也就是以美的比美的,丑的比丑的,可是玉颜之白与鸦羽之黑,极不相类;不但不类,而且相反,拿来作比,就使读者增强了感受。

    因为如果都是玉颜,则虽略有高下,未必相差很远,那么,她的怨苦,她的不甘心,就不会如此深刻了,而上用“不及”,下用“犹带”,以委婉含蓄的方式表达了其实是非常深沉的怨愤。

    王昌龄的创作时代是在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玄宗于天宝四年(745 )册杨玉环为贵妃。王昌龄当时带有深刻讽喻性的宫怨诗,当不是无的放矢。王昌龄一生两次被贬,因此王诗可能有借美人失宠抒发自己被贬的愤懑与幽怨之情。

    塞下曲(其二)

    王昌龄

    饮马渡秋水,

    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

    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

    咸言意气高。

    黄尘足今古,

    白骨乱蓬蒿。

    王昌龄诗鉴赏

    《塞下曲》系由汉乐府《横吹曲辞》中的《出塞》、《入塞》衍变而来,内容多写边塞战事。

    此诗在构思上的特点,是用侧面描写来表现主题。

    诗中并没具体描写战争,而是通过对塞外景物和昔日战争遗迹的描绘,来表达诗人对战争的看法。

    开头四句是从军士饮马渡河的所见所感,描绘了塞外枯旷苦寒景象。诗人把描写的时间选在深秋的黄昏,这样更有利于表现所写的内容。写苦寒,只选择了水和风这两种最能表现环境特征的景物,笔墨简洁,又能收到很好的艺术效果。首句的“饮马”者就是军士。诗中的“水”指洮水,临洮城就在洮水畔。“饮马”须牵马入水,所以感觉“水寒”,看似不经意,实则工于匠心。中原或中原以南地区,秋风只使人感到凉爽,但塞外的秋风,却已然“似刀”。足见其风不但猛烈,而且寒冷,仅用十字,就把地域的特点形象地描绘了出来。三四两句写远望临洮的景象。“平沙”谓沙漠之地。临洮,古县名,因县城临洮水而得名。即今甘肃东部的岷县,是长城的起点,唐代为陇右道岷州的治所,这里常常发生战争。暮色苍茫,广袤的沙漠望不到边,天边挂着一轮金黄的落日,临洮城远远地隐现在暮色中。境界阔大,气势恢宏。

    临洮一带是历代经常征战的战场。据新旧《唐书·王晙列传》和《吐蕃传》等书载:开元二年十月,吐蕃以精兵十万寇临洮,朔方军总管王晙与摄右羽林将军薛讷等合兵拒之,先后在大来谷口、武阶、长子等处大败吐蕃,前后杀获数万,获马羊二十万,吐蕃死者枕藉,洮水为之不流。诗中所说的“长城战”,指的就是这次战争。“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这是众人的说法。对此,诗人不是直接从正面进行辩驳或加以评论,而是以这里的景物和战争遗迹来作回答: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足”是充满的意思。

    “白骨”是战死者的尸骨。“今古”贯通两句,上下句都包括在内;不仅指从古到今,还包括一年四季,每月每天。意思是说,临洮这一带沙漠地区,一年四季,黄尘弥漫,战死者的白骨,杂乱地弃在蓬蒿间,从古到今,都是如此。这里的“白骨”,包含开元二年这次“长城战”战死的战士,及这以前战死的战士。

    这里没有一个议论字眼,却将战争的残酷极其深刻地揭示出来。这里是议论,是说理,但这种议论、说理,却完全是以生动的形象来表现,因而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手法极其高妙。

    这首诗着重表现军旅生活的艰辛及战争的残酷,其中蕴含了诗人对黩武战争的反对情绪。

    浣纱女

    王昌龄

    钱塘江畔是谁家,

    江上女儿全胜花。

    吴王在时不得出,

    今日公然来浣纱。

    王昌龄诗鉴赏

    钱塘江在今浙江省,流经杭州入海。此诗赞美钱塘女儿的美好。

    诗的前两句是从正面对江上女儿进行热烈赞美。

    用的是倒装。诗人在钱塘江畔看到了“胜花”的女子,情不自禁地问起她们是谁家女儿,“是谁家”是用反诘的方式来表达的赞美语,充满了惊喜赞叹的感情,用意并不是在询问她们是谁家姑娘。写女子之美只用“胜花”二字,简洁但却形象。

    接下来诗人并不紧接上文,对女子的美做进一步的具体描绘,而是把笔宕开,又引用历史故事对女子进行赞美。史书记载,春秋时,越王勾践被吴王夫差打败,勾践为了求和,并使夫差荒淫失政,贡美女西施、郑旦给夫差,夫差非常宠爱。西施、郑旦都是越国苎萝山(在今浙江诸暨县南)鬻薪者之女。钱塘江古为越地,因此诗人看见钱塘江上的美丽女儿,很自然地联想到西施、郑旦,觉得江上女儿同她们一样美丽。这两句诗意是说,如果是在春秋吴王夫差时代,钱塘江上这些女儿,定会象西施、郑旦那样被选送吴宫,并深藏于吴宫之中,不得出来,但如今已不是过去,今天她们公然出来浣纱了。“纱”是轻薄的绢。

    一群比鲜花还要美丽的女儿,在碧绿的江水中浣洗着轻纱,她们欢歌笑语,她们那花一样的脸庞,映着碧绿的江水和水中的轻纱,—— 这是一幅多么迷人的图画!“公然”二字不仅含着诗人对世事清平的由衷赞美,还表现了女儿们浣纱时的喜悦心情。引吴王之例,还使作品在赞美钱塘女儿的同时,对历代的荒淫统治者,进行了讽刺,丰富了作品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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