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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昂诗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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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吾闻西方化,清净道弥敦。奈何穷金玉,雕刻以为尊?”诗人援引佛教主张清净慈悲的教旨,指出崇佛者穷金玉、兴土木、残生灵,恰恰是悖离了佛家的本意。这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理有据地否定了当事者为自己辩解的借口。武则天是代李姓皇帝而立,建立武周政权的,她执政后急于欺骗民心,让百姓相信大周是“天命”所归。于是奸佞小人趁机而起,投其所好,伪造符箓图谶,宣扬这位女主是西方弥勒佛转世,这正迎合了武则天的迷信心理和政治需要。此后,兴建佛寺之风愈演愈烈。陈子昂针对此驳斥道:来自西方的佛教,本以清净慈悲为主,愈是清净愈见佛道的尊严;自称崇佛的人为什么反而要违背佛道,大兴土木,用金玉塑像造庙这种奢侈行为作为对爱好清净的佛的尊奉呢?这是全诗的第二处反问。

    这个反问,比第一个反问更为有力。如果说,前一个反问中还带有劝导的成分,那末这个反问就完全是怒斥了。这一怒斥,揭穿了崇佛者的虚伪。“奈何”一词诘难有力,使对方没有辩解的余地。

    “云构山林尽,瑶图珠翠烦”以严格的工对对新建的座座佛寺的宏伟规模与奢华布局进行充分的描绘。

    为了建造高耸云霄的庙宇寺院而将山林砍伐开采殆尽,为了做成金碧辉煌的图案花纹而搜尽了民间的珍珠宝物,给人民带来多大的苦难啊!这里只写建筑物的巨大耗费,而将百姓因此而遭受的深重苦难留给读者去想象和补充。接下去“鬼工尚未可,人力安能存”二句仍是对偶,但已由实化虚,从前面的描写重新转入议论。两句大意是:这些宏大精丽的巧妙工程,看来连鬼神也难以建成,人怎么竟把它们建成了呢?言外之意是:这些,耗费了多少百姓的血汗和生命!这是全诗浩繁的工程对统治者倒行逆施的第三处反问。这个反问由第一处的劝导和第二处的申斥,上升为愤激的控诉了。诗的最末二句:“夸愚适增累,矜智道逾昏”,是警告统治者向“愚民”夸示宗教排场,足以造成无穷的后患;玩弄聪明的结果,徒然劳民伤财,使政治更加昏乱。这个结尾正面着笔,慷慨陈辞,说服力极强。以批判昏乱之“道”来呼应开头所歌颂的古圣人之“道”,使得篇章结构严密,说理透辟,具有很强的批判性和说服力。

    修竹篇

    陈子昂

    龙种生南岳,

    孤翠郁亭亭。

    峰岭上崇崒,

    烟雨下微冥。

    夜间鼯鼠叫,

    昼聒泉壑声。

    春风正淡荡,

    白露已清泠。

    哀响激金奏,

    密色滋玉英。

    岁寒霜雪苦,

    含彩独青青。

    岂不厌凝冽?

    羞比春木荣。

    春木有荣歇,

    此节无凋零。

    始愿与金石,

    终古保坚贞。

    不意伶伦子,

    吹之学凤鸣。

    遂偶云和瑟,

    张乐奏天庭。

    妙曲方千变,

    《箫韶》亦九成。

    信蒙雕斲美,

    常愿事仙灵。

    驱驰翠虬驾,

    伊郁紫鸾笙。

    结交嬴台女,

    吟弄《升天行》。

    携手登白日,

    远游戏赤城。

    低昂玄鹤舞,

    断续彩云生。

    永随众仙去,

    三山游玉京。

    陈子昂诗鉴赏

    这首《修竹篇》原诗前有一段近一百八十字的《序》文。它简炼概括地阐述了诗人倡导诗歌革新的主张,指出齐梁诗风的痹病就在于“采丽竞繁,而兴寄都绝”,号召诗人们继承和发扬建安风骨,创作内容充实,具有“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特色的诗篇。

    这是一首咏物抒怀之作。诗人巧妙地运用了比兴寄托的手法,通过对修竹的品性、功用、及志向的生动描写和丰富想象,赞颂了坚贞不屈的高洁情操,全诗造境壮美,基调乐观豪放,语言质朴明快,洋溢着一股爽朗阳刚之气,大有建安诗人的遗风。

    全篇共三十六句,可分为两大部分。

    第一部分,即前十八句,主要介绍修竹的生长环境和优良质地。首二句,形象地概括了这一立意。“南岳”, 即著名的五岳之一衡山。品质优良的修竹“龙种”产于此地。名山与物华聚集,一开篇就令人神往不已。

    “孤翠郁亭亭”,既从形色两方面描绘了修竹优美动人的姿态,也颂扬了它的卓然不群。衡山是万木葱笼的,但是,在诗人看来,它们与修竹相较,却有所逊色,所以特意以“孤翠”二字,以显其精。接下去,诗人分别写了修竹生长的自然条件和品性。“峰岭上崇崒”以下八句,紧承首句,描绘了修竹“生南岳”的情景。上有崇山峻岭,下有涧溪烟雨,突出了处境的幽僻;夜闻鼯叫,昼听泉鸣,渲染了四周的清静;春风舒缓,白露清凉,更衬出了氛围的洁净。正因为生长在这样优越的自然环境,所以修竹的“哀响”如同鸣金奏乐,“密色”仿佛受到了美玉的滋润。“岁寒霜雪苦”以下八句,上承第二句,表现修竹的品性。

    “含彩独青青”,照应了上文的“孤翠”,突出了修竹虽受严冬霜雪折磨却青绿如故的独特品质。接着,诗人由表及里,以“岂不厌凝冽”的反诘,转为深入析理。并继而以“羞比春木荣”作了解答。春天风和日丽,一切草木皆应时而发,竞相争荣。“羞比”表明了修竹傲岸不群,不趋时争荣,接着诗人通过“有荣歇”与“无凋零”的对比,揭示了修竹不屑与春木争荣的实质,又探本溯源,表现了它的志向:“始愿与金石,终古保坚贞。”说明修竹的本性决定了它有如金石,坚贞不二,永不凋零。这段议论,诗人采用反诘、对比、比拟等手法,寓理于象,笔挟风力,使行文“结言端直”、“意气骏爽”(刘勰《文心雕龙·风骨》),显得尤为刚健有力。

    第二部分,即后十八句,写修竹被制成洞箫之后的功用及愿望。相传黄帝派乐官伶伦从昆仑山北的峡谷选取了优的竹子,砍做十二竹筒,按照雌雄凤凰的鸣叫声,为人类创制了十二音律。“不意伶伦子,吹之学凤鸣”,就是诗人大胆想象,对这一传说的化用。

    学凤鸣,《汉书·历律志上》载:伶伦“自大夏之西,昆仑之阴,取竹之解谷生,其窍厚均者,断两节间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筩以听凤之鸣,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从而,发明了黄钟十二律。“不意”, 相对前面的“始愿”这两字使全诗顿起波折,全篇的歌赞对象由修竹转向了洞箫。由于得到黄帝乐官的雕琢,修竹的制成品—— 管乐洞箫,得到了配合絃乐“云和瑟”在朝廷演奏的机遇。诗人用“遂偶”、“张乐”修饰这一机遇,意态恣肆,语调轻松,暗示洞箫得到赏识器重甚为欣快。“妙曲方千变,箫韶亦九成”,生动地再现了它在朝廷的表演。能演奏“妙曲”和虞舜制作的《韶》乐,说明其音色优美动听。

    “方千变”、“亦九成”,形容演奏的乐曲甚多。“方”(刚才)和“亦”(又)两个副词的使用透露出了演奏的频繁忙碌。但是,洞箫并没有满足于此。“信蒙雕琢美,常愿事仙灵”,抒发了它报答知遇之恩,追求美好理想的心愿。从这两句开始到全诗结束,一变前面的第三人称,改用洞箫的口吻,绘声绘色地阐述了它“事仙灵”的心愿:伴随仙人驾翠虬,与仙女弄玉吟赏着美妙的乐曲《升天行》,携手登白日,戏赤城,入三山,游玉京,玄鹤在身边忽高忽低展翅起舞,彩云也在四周时断时续飘来飞去。在这里,诗人融合想象、拟人、夸张等多种手法,描绘了一个自由欢乐、光明美好的理想境界。这个境界虽然是虚幻的,却生动地表现了洞箫对美好理想的热切追求和昂扬向上的精神。

    本篇运用拟人化的手法,赋予修竹、洞箫人的思想感情,既增强了诗歌的形象性和感染力,又避免了频繁比兴,失于晦涩的弊病,较为显豁地透露了其中的寓意:名为咏物,实为抒怀。诗中修竹的品性、洞箫的理想和追求,实为诗人刚直不阿、不趋炎附势、坚贞不二的品格、美好的人生理想和昂扬奋发的精神的写照。

    和陆明府赠将军重出塞

    陈子昂

    忽闻天上将,

    关塞重横行。

    始返楼兰国,

    还向朔方城。

    黄金装战马,

    白羽集神兵。

    星月开天阵,

    山川列地营。

    晚风吹画角,

    春色耀飞旌。

    宁知班定远,

    犹是一书生。

    陈子昂诗鉴赏

    由诗题可知,这是一首唱和之作。有位将军再度出塞,姓陆的县令写诗赠别,诗人遵循该诗原韵,运用描写、想象、夸张等多种艺术手段,热烈颂扬了将军的爱国精神。全诗洋溢着慷慨豪迈、昂扬向上的乐观情调,体现了初盛唐之交知识分子的积极进取的时代精神。

    诗人一落笔就以“忽闻”两字表达了意想不到的惊叹,同时,又用“天上将”盛赞了将军的神武智勇。为下文写他再次驰骋疆场的壮举作了铺垫。三、四句,紧承第二句,以“始返”与“还向”相呼应,简洁流畅地表现了将军的西征北战,奔驰不息。他刚从遥远的“楼兰国”(古代西域诸国之一,在今新疆若羌县一带)返回,现在又要奔赴数千里之外的“朔方城”(故址在今内蒙杭锦旗西北)。但是为了安邦御敌,这个以赫赫战功赢得天将之称的将军急国家之所急,不贪图安逸享乐,品德多么高尚!

    “黄金装战马”以下六句,是设想将军再度出塞后的战斗生活,诗中没有表现军旅的艰辛,也没有渲染战斗的激烈悲壮,而是突出表现了将军的指挥才能,刻划了一个威仪堂堂、谙熟六韬,足智多谋、善于用兵的统帅形象。他骑着黄金装饰的战马,挥动系有白旄牛尾的令旗,调集威武神勇的士兵,排列成象星空一样壮观神秘的军阵,又借山川之便巧妙地安置了营寨。接着,诗人又以“晚风吹画角,春色耀飞旌”暗示征战的必胜。嘹亮的号角声和军旗上闪耀的春色透露,全军士气十分高昂,大捷在望。将军的神武,也借这两句氛围描写得到了渲染烘托。在这六句中,诗人分别使用了“装”、“集”、“开”、“列”、“吹”、“耀”六个动词,把战马、令旗、神兵、星月、山川、画角、军旗、晚风、春色交织在一起,生动地再现了英勇雄壮、声势震天的军阵场景,大大增强了全诗的形象性和艺术感染力。

    末二句:“宁知班定远,犹是一书生”,借东汉班超投笔从戎,平寇立功,封定远侯的事例,肯定书生出身的将军定会建立名垂青史的功业。诗人先用反诘词“宁知”领起,于后又以“犹是释疑”,避免了平铺直叙,表达了对将军的殷切期望。

    送别崔著作东征

    陈子昂

    金天方肃杀,

    白露始专征。

    王师非乐战,

    之子慎佳兵。

    海气侵南部,

    边风扫北平。

    莫卖卢龙塞,

    归邀麟阁名。

    陈子昂诗鉴赏

    诗题又作《送著作佐郎崔融等从梁王东征》,作于万岁通天元年(696),这一年,由于唐朝将帅对边事处置失宜,契丹孙万荣、李尽忠发动叛乱,攻陷营州(《旧唐书·北狄传》)。唐王朝于同年七月以梁王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使,赴边地以备契丹。契丹辖地在今河北、辽宁一带,在帝都长安之东,因此称东征。崔著作,指崔融,时任著作佐郎,以掌书记身份随武三思出征。

    “金天方肃杀,白露始专征”,首联点明出征送别的时间。金天,指秋天,《礼记·月令》载:“孟春之月,凉风至,白露降,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俊杰,专任有功,以征不义。”诗人在序中也写道,“古者凉风至,白露下,天子命将帅,训甲兵”,大唐王朝这次东征平叛,选择在秋气肃杀的时候,正是为了“昭我王师,恭天讨”。这两句暗示唐军乃正义之师,讨伐不义,告捷指日可待。“肃杀”、“白露”

    勾划出送别时的气氛,使出征者那种庄重严肃的神情如在眼前。

    “王师非乐战,之子慎佳兵”。统治者当垂恤生灵,“偃兵天下”(《序》),因此王师不喜战伐,以仁义为本。之子,指崔融。佳兵,本指精良的军队。《老子》:“夫佳兵,本不祥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这里用“慎佳兵”来劝友人要慎重兵事,少杀戮,两句表面歌颂王师,实则规谏崔融,显得委婉、含蓄。

    五、六两句借表现河北战场的环境,来盛赞唐军的兵威。梁王大军兵多将良,军容整肃,这次东征定能击败叛军,大获全胜。北平,郡名,在河北,初唐时称平州。这里指孙、李叛军的巢穴。“海气”、“边风”都是带杀气的物象,“侵”、“扫”来表现东征的气势。

    末二句进一步以古人的高风节义期许友人,呼应三、四两句。卢龙塞,古代是河北通往东北的交通要道。建安十二年(207 ),曹操北征乌丸,田畴献计,引曹军出卢龙塞,出敌不意,大败乌丸。曹操欲对其行封,畴说:“岂可卖卢龙之塞,以易赏禄哉?”终不受封。(《魏志·田畴传》)。麟阁,即麒麟阁。汉武帝时曾画十一名功臣的形貌于其上。后来就以麒麟阁作为功成名就的象征。诗人用这两个典故是有针对性的。武后临朝称制时,轻启战争。垂拱三年,凿山开道,袭击生羌、吐蕃,不但造成士卒的痛苦,也给中原和少数民族人民带来了很大的灾难。眼下,孙、李利用契丹人民的怨恨,大举叛乱,烧杀掳掠,贻害河北人民。因此,陈子昂一方面力主平叛,在诗序中称赞崔融等出征时“酒中乐酣,拔剑起舞”、“气横辽碣,志扫獯戎”的豪气,后来自己也亲随武攸宜出征,参谋帷幕;另一方面,他又反对穷兵黩武,反对将领们为了贪功邀赏,迎得武后的欢心而扩大战事,希望他们能象田畴那样淡泊明志,以国家大义为重。这两句的担忧,希望友人能在这方面做出表率。表达了诗人出语坚决,正气凛然,读来撼动人心。

    全诗质朴自然,写景议论不事雕琢,元方回评论说:“天下皆知其能为古诗,一扫南北绮靡,殊不知律诗极佳”。

    春夜别友人

    陈子昂

    银烛吐青烟,

    金樽对绮筵。

    离堂思琴瑟,

    别路绕山川。

    明月隐高树,

    长河没晓天。

    悠悠洛阳道,

    此会在何年?

    陈子昂诗鉴赏

    《春夜别友人》共两首,这里所选的是第一首。

    约作于武则天光宅元年(684 )春。时年二十六岁的陈子昂离开家乡四川射洪,奔赴东都洛阳,准备向朝廷上书,求取功名。临行前,友人设宴欢送他。席间,友人的一片真情触发了作者胸中的诗潮。这首离别之作,就从宴会的情景落笔。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首联用对起格,语言富于对称美,同时也使得眼前景物形象鲜明,在对比中显出色彩美。银烛,晶莹洁白的蜡烛。金樽,形容酒杯华贵、考究。绮筵,华美的筵席。这一联遣词华丽,铺陈宴会隆重热闹场面,以烘托出友情的深厚。

    筵席虽然丰盛,但它是为送行而设,因此不免又笼罩上一层离别气氛,使在座的人于欢声笑语之外渐渐产生惆怅与伤感之意。“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一联,承首联而引出离别的主题。这一联自谢朓《离夜》诗的“离堂华烛尽,别幌清琴哀”二句化出,但比谢诗显得出语更自然意境更深远,明确地抒写出此时此地惜别的情景。

    第三联“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描写夜空的景色。这里并不是泛泛写景,而是借背景的扩展和时间的推移来进一步映衬别情。长河没晓天,指银河消失在曙色之中。这一联表面看象专写夜空,实则紧扣夜宴。月亮已隐没到高树之后,银河也消失在曙色之中了,人却没有散去,示写双方难舍难分,时间在不觉中逝去,通过夜宴之长,衬托别情之深,这种以景衬情的含蓄手法,比正面抒写离情更有感染力。

    篇末以“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的问句作结。

    悠悠,遥远;洛阳道,通往洛阳的路。这两句说:此去洛阳的道路十分遥远,这一分手,不知何时才能见面?这个结尾,感情真挚,语言质朴。全诗因反复渲染离情而浸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由于诗人此行是满怀信心地去求取功名,因而诗篇虽略有感伤色彩,但基调却高昂明快,并不给人以低徊悲抑之感。

    此诗通篇畅达优美,除了开头一联因场面描写之需而适当选用华丽辞藻外,其余用语都不加藻饰,平淡自然。他所追求的乃是整首诗的深厚和雅。清人纪昀说得好:“此种诗当于神骨气脉之间得其雄厚之味,若逐句拆开,即不得其佳处。如但摹其声调,亦落空腔”。再有,此诗虽写眼前景,心中情,却有所继承和借鉴。有人指出,它“从小谢《离夜》一首脱化来”。《离夜》即谢朓《离夜同江丞王常侍作》,也是写一次夜宴。两相比较可知,陈诗在章法、用语等方面都明显受了谢诗影响。但陈子昂并没有简单地模拟前人,而是有所创新。谢诗较直露和简洁,陈诗则婉转而细腻,在结构上更善于回环曲折地精心布局,情和景的安排上,先以秾丽之笔铺写宴会之盛,次以婉曲之调传达离别之愁,再以宏大的时空背景烘托出宴会之久与友谊之长,最后以展望征途来结束全篇,层次分明。通篇情景合一,从优美的意象描写中自然地流露感情。胜于一般的离别之作。

    岘山怀古

    陈子昂

    秣马临荒甸,

    登高览旧都。

    犹悲堕泪碣,

    尚想卧龙图。

    城邑遥分楚,

    山川半入吴。

    丘陵徒自出,

    贤圣几凋枯!

    野树苍烟断,

    津楼晚气孤。

    谁知万里客,

    怀古正踌蹰。

    陈子昂诗鉴赏

    岘山,又名岘首山,位于湖北襄阳城南九里,以山川形胜和名人古迹著称。岘山属襄阳治,名城襄阳当汉水之曲,与樊城隔水相望,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距襄阳县西二十里,为隆中,即卧龙先生草庐对策之地。襄阳故城,即其县治。

    陈子昂,登临岘山,不觉发思古之幽情,写下这首怀古诗。

    开头二句说“秣马临荒甸,登高览旧都。”外城为郭,郭外为郊,郊外为甸,秣马于荒甸,说明岘山在襄阳郊外。建安十三年,曹操平荆州,立襄阳郡,自此“冠盖相望,一都之会也”。诗人登临岘山,俯瞰襄阳,不禁想到晋朝的羊祜、三国的诸葛。羊祜喜游山,常登岘山,终日不倦,曾对从行者说过:“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羊祜为太守,清名远扬,很受百姓的爱戴,且有献策平吴之功,终身清廉不营私,唯对岘山的青峰白云流连不已。羊祜病笃,荐杜预自代,年五十八卒。襄阳百姓在岘山、羊祜平生游憩之所,建碑立庙以纪念,望其碑者,无不流涕。杜预死后为碑起名曰“堕泪碑”,就是陈子昂诗中所说的“堕泪碣”。

    曹操伐刘表时,表已卒,刘备屯兵樊城,闻讯赴襄阳,曹操即派精锐紧紧追击,刘备兵溃于当阳、长坂;诸葛受命于危难之间,东结孙吴,共御曹魏。赤壁之战,奠定鼎足之势,功盖三分,名成八阵,登临岘山,俯见襄樊,岂能不缅怀以南阳布衣而名垂环宇的诸葛武侯呢?

    “犹悲”、“尚想”,点明“怀古”,也抒发诗人斯人虽逝,而凭吊弥深的感情。

    以下接诸葛功业回顾三国时代,古之楚地,魏、蜀、吴,各个分据;汉水入江处在夏口,夏口城为孙权所筑。《尚书禹贡》谓:“汉水南至大别入江。”大别山,《元和志》谓指汉阳县东北之鲁山,“南枕蜀江,北带汉水”,孙吴据长江天险,因此诗中说:“城邑遥分楚,山川半入吴。”“遥”既表现楚地辽阔,又表现事已久远,兼指时空。“山川”句,诗人于岘山之上,思绪万千,见汉水曲流岘山之东,而想到滔滔东去的景象。

    三、四句诗人怀想羊祜、诸葛,五、六两句则转谈三国事,并非仅就山川而言,其间包涵了“人谋胜天险”的寓意。羊祜献平吴之策,晋灭东吴诸葛用联吴之策,以抗曹魏;刘备因意气用事,败于夷陵;孙皓以残暴多疑,终致亡国。面对四百多年前的历史遗迹,诗人不禁发出慨叹。

    岘山之南,有后汉襄阳侯习郁故居。习郁在此引水作养鱼池,筑以高堤,间种楸、竹。秋来,楸丝垂垂,修竹亭亭,景致怡人。晋朝时的征南将军山简,都督荆、湘、交、广四州,镇守于襄阳,每过习郁园池,必痛饮至大醉方归。常说:“此我高阳池。”

    刘景升治襄阳时,筑景升台,常登层台之上歌《野鹰来》曲,死后,葬襄阳城东门外二百步。杜甫十三世祖、镇南大将军,杜预,字元凯,曾在襄阳兴水利,百姓称之为“杜父”。元凯作两碑,一碑沉万山山下潭水中;另一沉岘山山下水中,碑文述己之功业。元凯沉碑时说:“百年之后,何知不深谷为陵也。”陈子在此即借杜元凯沉碑事,并引申其意,即使百年之后,深谷突起为丘陵,亦是徒然。空有丘陵出,多少英雄豪杰、古圣先贤,不是都凋零作古了吗?

    “野树苍烟断,津楼晚气孤。”沔水经过习郁的邑城,出安昌县东北大父山,西南流,注于白水,南面有汉光武故宅,后汉人苏伯阿曾在此“望气”,称白水乡光武宅有郁郁葱葱的兴旺佳气。陈子昂借此慨叹郁郁葱葱之气已经中断消失了。“苍烟断”、“晚气孤”,诗人借景抒怀,表达他对时政的忧心焦虑。

    “谁知万里客,怀古正踌蹰。”诗人来自蜀山之中,所以自称“万里客”,“谁知”,表现了诗人孤寂落寞的心境,“踌蹰”,指惆怅而徘徊。当诗人凭吊遗踪的时候,缅怀治世良材,有为的将帅以及像羊祜、诸葛亮那样永远为百姓思念的贤臣良相,更希望这样的贤圣,代代不绝。

    这首诗,抒发了诗人怀古之思,也是诗人对他所处的时代的含蓄抨击,诗中涉及许多典故,无一不是和岘山、襄阳有关的,全诗既是一首高度浓缩,含义深长的山水诗,也是一首沉郁的政治抒情诗。

    度荆门望楚

    陈子昂

    遥遥去巫峡,

    望望下章台。

    巴国山川尽,

    荆门烟雾开。

    城分苍野外,

    树断白云隈。

    今日狂歌客,

    谁知入楚来!

    陈子昂诗鉴赏

    这首《度荆门望楚》约作于诗人入楚的途中,诗中洋溢着年轻的诗人对楚地风光的新鲜感受。

    荆门,山名。《水经·江水注》卷三十四说:“江水又东历荆门、虎牙之间。荆门在南,上合下开,山南;有门像虎牙在北..此二山,楚之西塞也。”《清统志》说:“湖北荆州府:荆门山在宜都县西北五十里,与虎牙山相对。”是诗人出川,乘流而下的必经之地。这一带,水势湍急,山势险峻,郭景纯《江赋》说:“虎牙桀竖以屹卒,荆门阙竦而盘薄。圆渊九回以悬腾,湓流雷呴而电激。”由此可见荆门山景观之胜。

    诗首句“遥遥去巫峡”,“遥”远也,“遥遥”,远之又远。远远离开了巫峡,巫峡居三峡之中,西起四川巫山县大宁河口,东抵湖北巴东县渡口,全长九十里。过官渡口,至秭国,即“楚子熊绎之始国,而屈原之多里也。”因此陈子昂诗中说:“望望下章台”,“望”,远看,“望望”,一再瞻看。诗人以两组叠字生动地表现他此时心情,巫峡已相去遥遥,家乡更远隔重山。初离故乡,乍入楚境,急切地要饱览楚国风光,因此望之又望。“下”,写出了长江水势,从李白诗句“千里江陵一日还”就不难理解“下”字的意义和力量。“章台”,《左传·昭公七年》:“楚子城章华之台。”楚之章华台在今湖北监利县西北离湖上,也是陈子昂必经之地。“章华台”表明已入楚境。

    “巴国山川尽,荆门烟雾开。”两句分承起首对句,“巴国”,周姬姓国,子爵,封于巴,即今四川巴县。汉末刘璋又更永宁名巴郡,固陵名巴东,安汉名巴西,总称三巴。诗中说巴楚相连,巴国山川尽处,也指已入楚境。

    《水经注》谓:“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舟行三峡之中,山峦相连,峡中云水之气,如烟如雾。过四陵峡,出南津关,度荆门,烟寒雾霁,天宽地阔,别具一番情趣。

    “城分苍野外,树断白云隈”两句,对“烟雾开”三字,作具体形象的描绘。城邑分畛域于苍野,可见人烟稠密,城邑不孤;树木断苍郁于白云,足见远树连天,碧野无际。“隈”,山水尽头或曲深处。“白云隈”,即天尽头,诗人极目纵览,楚天辽阔,气象开阔舒展!因此诗人兴奋地、情不自禁地要歌唱起来:

    “今日狂歌客,谁知入楚来!”

    晚次乐乡县

    陈子昂

    故乡杳无际,

    日暮且孤征。

    川原迷旧国,

    道路入边城。

    野戍荒烟断,

    深山古木平。

    如何此时恨,

    噭噭夜猿鸣。

    陈子昂诗鉴赏

    诗题中的乐乡县,唐时属山南道襄州,故城在今湖北荆门北九十里。本诗是诗人从故乡蜀地东行,途经乐乡县时所作。“次”是停留的意思。

    首联说,故乡早已在远方消失,暮色苍茫之中自己仍在孤独地行进着。“杳”,遥远。诗人从“故乡”落笔,以“日暮”相承,为全诗定下了伤感情调。次句以“孤征”承“日暮”,日暮时还在赶路,本已够凄苦的了,何况又是独自一人,凄凉之感更进一层。

    以下各联层层剥进,用淡笔写出极浓的乡愁。

    第三句承第一句,第四句承第二句,是异乡孤征感觉的更具体化。三句中的“旧国”,即首句中的“故乡”。故乡看不到了,眼前所见河流、平原都是陌生的,因而行之若迷。四句中的“边城”,指边远之城。乐乡县在先秦时属楚,对中原说来是边远之地。

    “道路”指的就是二句中的“孤征”之路,暮霭之中终于来到了乐乡城内。

    接着,诗人放眼四周:入城前见到的野外戍楼上的缕缕荒烟,已在视野中消失;深山上参差不齐的林木,看上去也模糊一片。以“烟断”、“木平”写夜色的浓重,极为逼真。“烟断”“木平”显然都是夜色所致。颈联这两句在写景的同时,又将诗人的乡愁加厚了一层。“野戍荒烟”与“深山古木”,原是孤征道路上的惟一的安慰,这时也要全部被夜色所吞没。

    但当诗人面对寂寥夜幕时,隐忍已久的感情再也无法控制。一个抒情性的设问句“如何此时恨”,就脱口而出。最使他动情的,莫过于深山密林中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猿鸣的“噭噭”声了。诗人自问自答,将宕开的笔墨收拢,写出了情景交融的末一句。入暮以后渐入静境,啼声愈发清亮而凄婉,这就使诗意更为深长悠远,抒发了无尽的乡思之愁。从全诗艺术形象来看,前面六句诉诸视觉,最后这一句则诉诸听觉,从而使质朴的形象蕴有无穷的意味。

    全诗以时间为线索结构全篇。第二句的“日暮”,是时间的开始;中间“烟断”“木平”的描写,表明夜色渐浓;至末句,直接以“夜”字结束全诗。前六句写景,末两句抒情。彼此衔接,自然密合。第七句插入一个设问句式,使诗作结构获得了开合动荡之美,严谨之中又有流动变化之趣。最后,以答句作结,承上关联,严密有致。

    此诗笔法细腻,结构完整,由于采用寓情于景的手法,又有含而不露的特点。由此我们可以比较全面地窥见诗人丰富的个性与多方面的艺术才能。

    送魏大从军

    陈子昂

    匈奴犹未灭,

    魏绛复从戎。

    怅别三河道,

    言追六郡雄。

    雁山横代北,

    狐塞接云中。

    勿使燕然上,

    惟留汉将功。

    陈子昂诗鉴赏

    这是一首赠别诗,出征者是陈子昂的友人魏大(姓魏,在兄弟中排行第一,故称)。此诗不落一般送别诗缠绵于儿女情长、凄苦悲切的窠臼,从大处着眼,激励出征者立功沙场,并抒发了诗人的慷慨壮志。

    首二句“匈奴犹未灭,魏绛复从戎”,首句暗用汉代威镇敌胆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匈奴未灭,无以家为”的典故,抒发了以天下为己任的豪情。此处“匈奴”借汉时的匈奴指当时进犯边境的少数民族。诗人又把春秋时曾以和戎政策消除了晋国边患的魏绛比作魏大,变“和戎”为“从戎”,典故活用,既表明了诗人对这次战争的看法,同时也暗示魏大从戎,是御边保国的正义之举。

    三四两句中,“三河道”点出送别的地点。古称河东、河内、河南为三河,大致指黄河流域中段平原地区。《史记·货殖列传》说:“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此处代指在都城长安送客的地方。“六郡”,指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六郡雄”,原指上述地方的豪杰,这里指西汉时在边地立过功的赵充国。两句的大意是:与友人分别于繁华都城,彼此心里不免有些怅惘;但为国效力,责无旁贷,两人执手相约:要象汉代名将、号称六郡雄杰的赵充国那样去驰骋沙场,杀敌立功。

    此二句虽有惆怅之感,而气概却是十分雄壮的。

    “雁山横代北,狐塞接云中。”这两句是写魏大从军所赴之地。一个“横”字,表明雁门山地理位置之重要,它横亘在代州北面;一个“接”字,既逼真地勾勒出飞狐塞的险峻,又点明飞狐塞遥接云中郡,连成一片的。它们组成了中原地区(三河道)的天然屏障。此处的景物并不在眼前,而在诗人的想象之中,它可以是实写,也可以是虚写。地理位置的重要,山隘的险峻,暗示魏大此行任务艰巨。这就为结句作了铺垫。

    “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二句作结,如瓜熟蒂落,极其自然。此处运用的典故,是东汉时的车骑将军窦宪,他曾经以卓越的战功,大破匈奴北单于,又乘胜追击,登上燕然山(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的杭爱山),刻石纪功而返。诗人又一次激励友人希望他扬名塞外,不要使燕然山上只留汉将功绩,也要有我大唐将士的赫赫战功。这在语意上,又和开头二句遥相呼应。

    全诗一气呵成,充满了奋发向上的精神,感情豪放激扬,语气慷慨悲壮,英气逼人,有气壮山河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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